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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下節(jié)度在線閱讀 - 第82節(jié)

第82節(jié)

    第180章  牛知節(jié)

    正在一片阿諛之聲時,突然一聲嗤笑,顯得格外刺耳,眾人覓聲看去卻是一條矮壯漢子,臉上滿是不屑的微笑,身上穿了件尋常百姓穿的麻布短衫,在樓上一眾鎧甲和錦袍的人群中顯得格外顯眼,卻是原先的安吉縣尉牛知節(jié)。

    “方才出聲嗤笑的可是牛縣尉,卻不知有什么高見,不妨說來聽聽?!眳畏叫Φ?,城樓上的安吉豪強(qiáng)們腹中全都忍不住大罵這牛知節(jié)好不識趣,這呂方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消息靈通也都知道剛剛被高昂刺傷,誰知道會不會拿我等出氣,我等躲避還來不及,你這莽漢還要出言挑撥,只怕我等家小都要葬身于你口,眾人心思相通,不約而同的向兩旁挪了兩步,拉開和牛知節(jié)的距離,一下子把他留在當(dāng)中,好不突兀。

    那牛知節(jié)好似不知道“怕”字怎么寫的一般,自顧笑著答道:“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那許無忌也并非不知兵的人,擺出這個陣勢無非是逼得他叔父救援與他,想要一戰(zhàn)定勝負(fù),畢竟鎮(zhèn)海兵湖州至少有萬人,扣去各處駐守的,這安吉城下至少有六千,等下若是前后夾擊速勝也就罷了,若是一時攻取不下,許再思來援,打成消耗戰(zhàn),只怕最后笑的不知道是誰?!?/br>
    城頭眾人頓時默然,本來還頗有不服之意的莫邪都眾將吏臉色陰沉了起來,眼下那營寨中的三百兵和安吉城中的守軍形成犄角之勢,只要鎮(zhèn)海兵一時攻取不下,兵勢稍衰,安吉城中守兵即可從背后撲上去,前后夾擊,一舉克盡全功??僧吘规?zhèn)海兵的總兵力占了最大優(yōu)勢,如果一時攻取不下許無忌這些兵,許再思來援,情況就不一樣了,畢竟現(xiàn)在是白天,從鎮(zhèn)海兵大營輕兵疾進(jìn)也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在當(dāng)時的戰(zhàn)場來看可以說是瞬息間的功夫。

    呂方因為重傷初愈,身上只披了件錦袍,臉色沉重,幾步走到牛知節(jié)面前,躬身行禮道:“??h尉這般說,定然是有以教我,呂某愚鈍,還請不吝賜教?!?/br>
    那牛知節(jié)倒也不客氣,大刺刺的受了呂方一禮,道:“這兵法之道,正道就是以眾擊寡,以強(qiáng)凌弱。本來你行險占了安吉城,占了地利;雖然許再思兵多,勝負(fù)倒也是五五之分,可偏生如今又是秋天,彼軍糧無憂,便占了天時之利,又修筑長圍與你相持,搶占地利,結(jié)果你又行險出奇兵,想要破敵。雖說兵法之道,奇正變化,那一味用險,總有覆敗的時候,如今將軍該做的不是畢其功于一役,與野地浪戰(zhàn),求僥幸之道,而應(yīng)先爭取大勢,待到大勢有利于我,再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br>
    城頭眾人個個聽的一頭霧水,那牛知節(jié)外表看上去不過是一介不文武夫,這下子倒是濤濤不絕說了一大堆,什么奇正、天時、地利,仿佛諸葛亮遇劉先主說隆中對一般,可看他那一身橫rou,兩手老繭,哪里有半點諸葛孔明羽扇綸巾,指點江山的模樣。只有高奉天和范尼僧依稀聽出了點味道,兩眼放光,饒有興味的看著牛知節(jié)。

    呂方臉色越發(fā)鄭重了起來,道:“??h尉說的是,呂某也知道這般行險乃是一時僥幸,只是如今大勢以為彼方所得,若不行險,則步步受制,勢不可為矣,可那許再思久與兵事,一旦占了先手,又哪里會留下破綻與我等呢?這次如果是那許再思來,他看到營寨已被我攻取,最多留下千人筑營監(jiān)視而已,我也不可能將數(shù)百兵久置城外,絕不會行險決戰(zhàn)?!?/br>
    “將軍不是留了先手,先前將城中團(tuán)結(jié)兵盡數(shù)分遣回鄉(xiāng),如今鎮(zhèn)海兵縱兵四掠,安吉百姓怨聲載道,若有一人振臂一呼,自然應(yīng)者云集,那時彼頓兵與堅城之下,外有義兵相擾,又豈能久持,如今安吉縣中英雄盡在將軍宇下,只要鎮(zhèn)海兵一退,若溪以西即不復(fù)為錢繆所有,將軍只需休民養(yǎng)士,待到時機(jī)有變,引兵東向,莫說一個湖州,便是割據(jù)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的?!?/br>
    “先手?”呂方笑道:“??h尉倒是高估呂某了,先前盡遣團(tuán)結(jié)兵回鄉(xiāng)一來是因為湖州歷經(jīng)戰(zhàn)亂,好不容易有個有個好收成,呂某既然為一方牧守,自然應(yīng)當(dāng)如此;再說呂某新任,德信未立,只怕也驅(qū)策不了湖州子弟,留在安吉城中也未必是好事。”

    “正是主公的菩薩心腸才有了如今的轉(zhuǎn)機(jī)?!币慌圆逶挼膮s是高奉天,只見其神情肅穆,如果身上不是披了鎧甲,儼然一副高僧大德模樣,接著轉(zhuǎn)身對牛知節(jié)道:“如今團(tuán)結(jié)兵星散,主公麾下雖然不乏智勇之士,但并非本鄉(xiāng)子弟,知節(jié)當(dāng)年便是草創(chuàng)湖州團(tuán)結(jié)兵之人,深孚眾望,這等重任非你又有何人可任?!?/br>
    那牛知節(jié)臉上滿是玩味的笑容,好似在嘲笑什么一般,笑道:“了空師傅說的不錯,這事的確我老牛最合適,團(tuán)結(jié)兵里的那些小伙子只要我一句話,定然合攏過來,可明府有這個膽子用這計嗎?”

    城樓上眾人的眼神一下子齊刷刷的盯在呂方的臉上,的確如高奉天所說,呂方麾下眾人都是外鄉(xiāng)人,決計無法像牛知節(jié)這般可以召集舊部,可這牛知節(jié)并無家小在城中,只有一個老母,連妻子都沒有一個。一旦出的安吉城去,那可就是金龍脫鎖,猛虎越枷,不可復(fù)制了。若是反過來投靠鎮(zhèn)海兵,將城中內(nèi)情一一報之許再思,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只要??h尉敢出城,冒著刀兵之險,我又有何不敢用你的,如今亂世,不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試問知節(jié)若是將此計獻(xiàn)與那許無忌,又有何等下場,若你愚鈍到投奔鎮(zhèn)海兵那邊去,我也只能怪自己眼拙。”呂方話一說完,那牛知節(jié)臉色微變,對方話語里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鎮(zhèn)海軍那邊的氣度遠(yuǎn)不如自己,那許無忌若是能容得住人,不去夜襲高家,呂方?jīng)Q計無法這么快攻進(jìn)安吉來,你牛知節(jié)若是投奔到鎮(zhèn)海軍那邊去,就算許再思忍得住不殺你,難道能夠像我這般氣度用你不成,男兒一身本事,生于亂世,難道你能耐得住寂寞不成?想到這里,牛知節(jié)已經(jīng)想的清楚,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人主氣度,果然非常人能及,知節(jié)生性愚鈍,屢次沖撞,今后自當(dāng)盡心竭力,效犬馬之勞,還望明公收納?!?/br>
    呂方趕緊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卻重傷新愈,手腳乏力,好不容易才將其扶了起來,口中笑道:“知節(jié)言重了,言重了,團(tuán)結(jié)兵之事,偏勞了?!闭f到這里,呂方將腰間玉帶解了下來,放在知節(jié)手上笑道:“呂某這次出兵,不喜得安吉縣,卻喜得一良將,這玉帶乃是授予湖州刺史之職時,隨朝廷詔命同來的,今日便送與你,也算是今日你我主從的一個見證?!?/br>
    呂方平日里穿著簡樸的很,只是腰間那條玉帶倒的確是精美異常,隋唐時玉帶被定為官府專用,呂方也是信任湖州刺史,已經(jīng)是四品大員才有資格佩戴,只見一條革帶上一塊塊玉佩豐潤剔透,摸上去竟似油脂一般,竟是少有的上品羊脂白玉制成,只這條玉帶,只怕價值就不在百金之下。牛知節(jié)雙手接過玉帶,舉過頭頂,躬身向呂方拜了兩拜道:“明府請予我勇士五十人,兵甲稱用,最多不過半個月功夫,若不能擊退鎮(zhèn)海兵,便請斬卻知節(jié)首級便是。”

    “好,待到天黑了,知節(jié)便可出城,呂某便在城中靜候佳音便是。”

    城外營壘處,許無忌心中雖然焦急,但他畢竟也就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宿將,也沒有做出大白天,逼著手下士卒硬著頭皮沖擊壁壘的蠢事。還好夜里淮南軍攻打壁壘的時候,已經(jīng)把壕溝填平了十七八丈寬的一段,倒也不需要考慮填濠的問題了,只是可惜來的匆忙,沒有帶長梯等攻打寨子用的器械,只得一面讓手下不住佯攻,消耗對手的精力,一面讓其余士卒挖掘泥土,制作土袋,捆扎長槍,制成簡易的梯子。正準(zhǔn)備間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看去卻是一騎飛馳而來,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到了跟前,只見一名許再思身邊的親信牙兵滾下馬來,大聲喊道:“指揮使有令,立即領(lǐng)兵回營,若有人抗命者,立刻陣前斬首?!?/br>
    陣中立刻一片嘩然,許無忌好似當(dāng)頭挨了一棒一般,他立刻猜到了是那胡副將出營時已經(jīng)派人通知自己叔父,狠狠的拔出腰間橫刀,虛劈一刀罵道:“老革奴,此仇日后定當(dāng)有報。”

    潤州州治,團(tuán)練使府后射圃內(nèi)。安仁義正與一眾親兵較射取樂,只見其懷中如抱嬰兒,開弓如滿月,百步開外的箭靶上不一會兒便滿是羽箭,除了幾只偏離紅心外,其余都中了紅心,端得是神射將軍。唐時軍中最重弓弩之術(shù),那安仁義不但弓弩之術(shù)了得,馬術(shù)也十分驚人,在淮南軍中乃是少有的騎將,一時間射圃內(nèi)諛詞如潮,把安仁義聽的哈哈大笑。

    功高震主 第181章 誘惑1

    第181章  誘惑1

    安仁義正放下大弓,看著手下親兵射箭,卻看到外面一人快步走過來,神色匆匆,卻是自己的掌書記,隨后招呼道:“你看這些兔崽子們功夫還過得去吧?”

    那掌書記姓吳,本是潤州本地有數(shù)的名士,無論是才學(xué)還是實務(wù)都是很不錯的,平日里言談舉止更是風(fēng)度閑雅,可這時卻有些慌亂的樣子,隨口敷衍道:“使君,在下有要事稟告,還請到書房說話?!?/br>
    安仁義外表雖然粗豪,其實內(nèi)心是個很精細(xì)的人,見那掌書記這般模樣。起身笑著對射圃內(nèi)的親兵道:“兔崽子你們好好練,老子去去就回,若是有偷懶的,看我不請你們吃一頓軍棍?!闭f罷便起身與那掌書記一同往書房去了。

    兩人來到書房內(nèi),那掌書記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安仁義,便站在一旁小心侍立。安仁義看他這般鄭重,仔細(xì)的將那書信看完,待到看完后好似不敢相信心里所寫的內(nèi)容,又仔仔細(xì)細(xì)從頭將那書信看完了一遍,抬起頭來盯著掌書記低聲道:“這信中所說,可是真的?”

    “在下已經(jīng)派遣人去打探,的確莫邪右都在那安吉堅守不出,鎮(zhèn)海兵正在筑長圍圍困,形勢蹊蹺的很。”

    安仁義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越走越快,那掌書記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好似老僧入定,對眼前的情景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一般。

    突然,安仁義突然站住了,低聲問道:“你以為這事情有幾分把握?”

    掌書記好似對這毫無頭緒的問話準(zhǔn)備了很久一般,立刻答道:“若是那消息屬實,有七成把握,縱然事情不成,我也有后招;若是那消息不屬實,只怕就只有三成不到了?!?/br>
    安仁義臉上泛出苦笑:“只有三成,那你說該這么做嗎?”

    “寫信那人顯然是想要挑撥離間,可丹陽那三千精兵的確也是使君所需,呂方投入淮南軍時,身邊不過數(shù)百餓兵,若無使君庇佑,只怕早給人連皮帶骨啃干凈了,哪里有今天這般風(fēng)光,他去了湖州,又養(yǎng)不活手下那么多兵,便將心腹留在丹陽,霸著這一縣地盤不交出來,其實這三千兵本來就是使君的?!?/br>
    “夠了?!卑踩柿x猛然大喝一聲,打斷了掌書記的話語,書房內(nèi)立刻靜了下來,過了半響,安仁義低聲道:“后天我要召集全州將吏議事,你將書信寫好發(fā)出去吧。”說罷便大步走出門去,留下掌書記一個人站在屋內(nèi),昏暗的屋內(nèi),那掌書記的臉上肌rou抽搐,眼神透出殺機(jī),往日里俊雅的臉上滿是猙獰之色,口中低聲道:“呂任之呀呂任之,我蘇某人在丹陽的親族一夜之間全部淪為鬼族,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兩日后,潤州州治,團(tuán)練使幕府之中,軍議已經(jīng)結(jié)束,王佛兒正準(zhǔn)備向門外走去,卻看到一名身著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個,躬身行了一禮,笑道:“王鎮(zhèn)將,安使君令在下請您到府中一敘。”

    王佛兒一愣,他認(rèn)得此人姓蘇,乃是安仁義幕府中的掌書記,極為信重的人物,此時親自來傳信,自從投入?yún)畏谨庀聛?,他為人越發(fā)穩(wěn)重趕緊躬身還禮道:“不敢當(dāng),還煩勞先生在前面帶路?!?/br>
    那蘇掌書滿臉笑容,神情閑雅,伸手延客道:“當(dāng)?shù)?,?dāng)?shù)茫K某人久聞王將軍剛毅武勇,是呂刺史第一愛將,惡來典韋一般的人物。早就想要結(jié)識,只是未曾有機(jī)會罷了,今日借安使君的酒,定要多喝幾杯?!?/br>
    王佛兒趕忙謙讓幾句,跟在蘇掌書后面,走了好一會兒,只見一路上園林秀麗,樓臺水榭,看到的人物也有披甲持矛的崗哨變?yōu)榍嘁戮G帽的仆役婢女,正奇怪著,一旁的蘇掌書笑著解釋道:“今日安使君在私邸設(shè)宴,這里便是我家主公的私宅,這園林昔日在江南還薄有微聲,還入得王鎮(zhèn)將法眼吧?”

    那蘇掌書知道王佛兒出身貧苦,安仁義今日設(shè)宴也是別有用心。那蘇掌書本是極聰明的一個人,一路上帶著王佛兒看這園林景致,嬌童美婢,所為的不過是先讓他看看這富貴氣象,等會說起話來,事半功倍,此刻說出話來,暗想你這土包子,哪里見過這般氣象,只怕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看呆了吧,臉上不自覺已經(jīng)生出一絲鄙夷之色。

    王佛兒舉目四顧,所見皆是精舍樓臺,路旁幾名婢女身作錦衣,更顯得容貌秀麗,好一副太平富貴氣象。嘆了一口氣道:“王某出身貧苦,哪里見過這等氣象,只是?!闭f到這里,他指著路邊一名婢女身上的錦衣道:“若末將沒看錯,這女子身上穿的乃是上等的青絹制成,我家主母平日都不過身著外麻內(nèi)帛的衣衫,這樣的衣服也是到了上元、祭祖的時日方才穿上。王某讀漢書時,看到景帝欲修一露臺,工匠說須廢百金。景帝竟嘆道‘百金,中人十家之產(chǎn)也’而作罷,不禁深深嘆息,若是昔日長安圣人也這般如此,今日天下百姓又豈有這般苦楚。如今淮南不過是稍安之局,蘇掌書問我如何看這般景致,末將實在不知如何回答?!?/br>
    蘇掌書本以為王佛兒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若以大利啖之,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想到王佛兒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苦笑道:“將軍好見識,倒是在下見識短淺,自取其辱罷了?!?/br>
    “不敢,王某這般道理淺顯的很,蘇掌書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這甘脆逸樂,雖然是穿腸毒藥,可偏生大家都喜歡,豈有到了手中還推出去的,王某受主上信重,將數(shù)千士卒,一縣基業(yè)托付與我,在下能力低微,只能盡心竭力,唯恐有絲毫差錯,日夜自問有無半份懈怠,是以才對這道理明白點,倒是蘇掌書乃是安使君身邊信重的人,碰到合適的時候,還是勸諫一番才是?!?/br>
    蘇掌書看到王佛兒炯炯的目光,內(nèi)心不自覺感到一陣慚愧,躬身行禮道:“王將軍以大義相責(zé),蘇某敢不從命?!贝藭r他話語誠摯,胸中再無半份輕視之意。

    兩人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座水邊精舍,卻看到安仁義身著錦袍,頭戴軟帽,竟親自在門口相迎,王佛兒趕緊上前幾步躬身拜倒,道:“安使君親自相迎,這等大禮如何受得,折殺末將了?!?/br>
    安仁義上前扶起王佛兒,笑道:“我是愛惜佛兒武勇,我是沙陀人,不像你們漢人那么講究禮法,今日宴中,不論官職,只論情誼。我是知道佛兒勇力過人,卻不知酒量如何,今日要不醉不歸?!闭f到這里,安仁義把住王佛兒小臂,并行走進(jìn)屋內(nèi),自己坐了上座,便讓王佛兒坐在自己身旁,席中只有四五人,全都是潤州軍中安仁義的愛將,參與腹心的人物。

    不一會兒,酒肴便如流水般送上來了,不用說都是極其上等的,但說那器皿,便是十分精美,尤其是王佛兒案上的那套杯盞,尤為出色,只見其本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以黃金為柄,碧綠色的美酒倒在杯中,酒波晃動,在燭光的映射下,光線透過半透明的白玉,那杯子便如同有生命一般,端得是一件奇寶。更為珍貴的是,這套杯子一共有十二只,上面各自雕有十二生肖之像,這等上等羊脂白玉本就罕見,一下子做成十二只這等杯子更是難得。

    一會兒,酒過三巡,屋中眾人都有了三分酒意,安仁義突然擊了兩下掌,王佛兒正驚異間,只見旁邊突然走出一名女子,只見那女子臉蒙輕紗,身上穿的衣服頗為奇怪,上半身傳了一件緊身小襖,下身穿的倒有點像今天穿的燈籠褲,可褲子又只到膝蓋下兩三寸長,露出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來,在褲子和小襖之間還有一段未著衣衫,若是呂方在這里看到,定然以為是前世的露臍裝的前身。

    那女子雖然臉上蒙了輕紗,可一雙眼睛卻是綠色,宛如傳說中的貓兒眼綠寶石一般,頭發(fā)也是栗色,顯然并非中原人士,唐時胡風(fēng)甚盛,屋中人倒也不甚驚奇。突然一聲琵琶響,那女子縱身舞了起來,跳的正是當(dāng)時極盛的胡旋舞,那王佛兒雖然不甚了解,卻只見眼前這女子身輕如燕,全身上下宛若沒有骨頭一般,身旁那幾人眼睛都要放出光來一般,心知這胡姬應(yīng)是極上等的舞姬,只怕比那日花在沈麗娘身上的錢也不會少,正暗自嘆息間,那女子已經(jīng)舞畢,一粒粒汗珠從上下起伏的胸脯上流下來,宛若珍珠一般,不知何時半跪在自己面前,雙手端著一只玉壺,正在給自己杯中倒酒,一雙手白皙如玉,遠(yuǎn)遠(yuǎn)望去,竟分不出哪里是酒壺,哪里是人手。

    那胡姬將酒杯倒?jié)M,卻不立刻遞給王佛兒,先自己喝了一口,才將那酒杯遞給王佛兒。只見那白玉般的酒杯上,一點淡淡紅跡,正是那胡姬的唇印,饒是王佛兒在戰(zhàn)陣之上豪勇無敵,看著那胡姬一雙碧綠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此時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