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jié)
吳大夫聞言一愣,臉上立即現(xiàn)出一副極為恐怖的顏色來,接著他便連連叩首道:“中宮駕崩之事,與小人無關呀!小人所開的藥方都是醫(yī)書中的驗方,絕無半點問題呀,還請相公明察!“也無怪他如此害怕,若是和呂淑嫻之死有半點干系,呂方遷怒下來,絕對不是自己一條命就能了結的了,只怕家族也要牽涉其中,實在是彌天大禍。 吳大夫叩頭極為用力,額頭撞在室內的青石地板上砰砰作響,依稀可以看到石板上的斑斑血跡??此@般模樣,呂雄心中不禁暗想眼前此人是不是當真無辜,是崔珂搞錯了,但此時他眼前又閃現(xiàn)過過去呂淑嫻的音容笑貌,心腸一下子又硬起來了,就算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決不能輕易放過了。想到這里,呂雄硬起心腸,冷聲道:“不必裝了,實話跟你說吧,有人已經看到你在宮中與人私謀,光這一條,就足夠治你的死罪,我要找的是你背后的那個人。今日之事,不論你承不承認,你自己都是要死的。不過你若是將實情說出,還可以保全家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吳大夫聽到這里,抬起頭來,血跡斑斑的臉上現(xiàn)出極為恐怖的神色,目光里滿是底牌被揭穿的賭徒心態(tài),如果說方才呂雄還對于崔珂的話有三分懷疑的話,現(xiàn)在他已經對呂淑嫻之死還有隱情毫無懷疑。他強忍住心中的怒火,低聲威脅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為處事嚴密,現(xiàn)在還不是泄露出來了?現(xiàn)在吳王還沒回來,你出來首告,還能保住家人;若是吳王回來,嚴加拷掠,自然總能查出真相,那時候你就是說實話只怕也晚了!” 吳大夫聽到這里,心理防線終于崩潰,跪伏在地上痛哭道:“小人年近四十,卻只有一個兒子,和不該沉浸青樓與人爭斗,誤傷了人命,被打入大牢,問了死罪,秋后就要問斬。小人無奈,四處求懇,建鄴府尹卻要八百貫的財貨,小人不過是一介醫(yī)官,俸祿微薄,如何拿得出來這么多錢來,此人卻有人以此為要挾,小人和不該,和不該——”說到這里,那吳大夫已然泣不成聲,大聲痛哭起來。 呂雄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心中還有一事不明,沉聲問道:“夫人所有藥物皆有太監(jiān)宮女嘗過之后,看到無事方才服用,而且夫人臨死前也并無中毒跡象,你是如何得手的?” 吳大夫抬頭答道:“小人并未用毒,自然嘗藥的太監(jiān)宮女都沒有事,也沒有中毒跡象” “并未下藥?那是夫人怎么會死的?” “相公有所不知,得了中風之癥的人,舌苔膩脈滑。治宜通腑化痰。尤忌甘滑肥厚,我與反倒行之,又多開燕窩人參厚補,時日一久,病人虛不受補,自然病發(fā)亡故!”原來從現(xiàn)代醫(yī)學上說,中風是一種表象,而產生的原因主要有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肥胖等,而呂淑嫻中風的原因也就是年齡大了以后,攝入的營養(yǎng)太好,運動不足,而得了這個富貴病。古代中醫(yī)對中風的治療辦法是蘇合香丸和滌痰湯等藥劑,同時用清淡的飲食調養(yǎng)。而這吳大夫則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讓呂淑嫻忌口,反而給她開了很多燕窩、人參等大補之物,這般幾個月下來,呂淑嫻果然發(fā)病而亡,他這藥方是滋補的好方子,讓那些太監(jiān)宮女吃了自然是無事,可在呂淑嫻身上卻不啻是殺人的利器。 呂雄聽到這里,才模模糊糊明白了過來,胸中不禁大怒,一腳便將那吳大夫踢倒在地,怒聲喝道:“好,好,好!我且問你,是什么人讓你這么做的?” 吳大夫挨了一腳,也不敢呼痛,趕忙爬起身來急道:“我也不知那人是誰,只是有次我入宮時,一名黑衣蒙面女子在我面前突然出現(xiàn),替我解了這個難題,后來又幫小人解決了幾件難事,宮中女子甚多,小人實在分辨不出。最后她要我謀害中宮,小人本欲拒絕,但她威脅小人說,能幫小人救出兒子,自然就能再將其送回獄中,既然小人知道了,要么將此事辦成,要么滿門族滅,小人無奈,只得應允!”說到這里,吳大夫臉上已經滿是無奈。呂雄此事倒是相信他說的是實話,畢竟自古牽涉到這等宮內斗爭的,就算是名臣大將,也少有落得個好下場的,更不要說他區(qū)區(qū)一個醫(yī)官,若非被人挾持,他又怎么做這等事。呂雄稍一思忖,沉聲問道:“你說那黑衣蒙面女子,每次都能在宮里找到你?” “不錯!”吳大夫答道:“我好幾次有為難事,進宮之后這黑衣女子便自己找過來了,主動替我解決?!?/br> “嗯!”呂雄點了點頭,臉上神色凝重起來,顯然那黑衣蒙面女子在吳王宮內地位不低,應該是呂方嬪妃的心腹侍女或者宮中的管事,否則也不能那么容易在宮中制造與吳醫(yī)官單獨相見的機會;而且對方只怕在宮外也有不小的勢力,而且準備很長時間了,在吳醫(yī)官家中說不定還有眼線,否則他家遇到難處,那黑衣女子也無法立即知道。這樣的謀劃,這樣的勢力,呂雄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只怕已經踏入了一個蜘蛛網中,惹來無盡的麻煩。但旋即呂雄眼前閃過崔珂向自己求懇時的模樣,人家不過受了呂淑嫻數(shù)年疼愛,便記得知恩圖報,自己受恩深重,還是呂氏同族,這個時候還能猶豫不成?想到這里,呂雄的心中已經堅定下來,他低頭看了看地上正忐忑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吳大夫,沉聲道:“今日之事便到這里了,你回去后什么也別說,什么也別做,只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那黑衣女子若再出現(xiàn),你便查出她的來歷,立刻告訴我。你死罪難逃,但至少可以保住你家人性命,明白了嗎?” “小人明白!“吳大夫苦笑了一聲:“相公請放心,小人自會處置!”他犯了害死王后呂淑嫻這等大罪,就算呂雄蘇秦再世,張儀復生,也沒法讓他相信能免去自己死罪,保住家小便已是繳天之幸了,多說反倒讓其生疑。 吳大夫起身收拾好藥囊,正要出門,呂雄突然問道:“且住,你臉上和手上的傷勢怎么說!” 吳大夫一愣,趕忙答道:“那是小人失足跌傷的!” 呂雄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對方迅捷的反應很滿意,沉聲道:“你回去之后,便將你兒子送到我府上來,對外說是出外游學去了,明白了嗎?” 吳大夫聞言一震,心知這是呂雄防止自己讓兒子逃走,但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只得低頭道:“小人遵命!” 呂雄出得屋來,便叫了兩名心腹,讓其跟著吳大夫回家將其獨子帶回。他唯恐驚動了暗中的敵人,挑選的手下還是剛剛從淮上帶回的,在建鄴城中是個臉生的,以免被有心人認出。待到手下將吳醫(yī)官的獨子帶回府中,呂雄才放下心來,回到臥房中呼呼睡去。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fā)布的章節(jié)內容 天意 135峰回路轉 呂雄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次日快到中午方才醒來,洗涮罷了正吃早飯,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自己派去監(jiān)視那吳醫(yī)官的心腹,神色惶恐的沖了進來。呂雄心中不由一動,起身低聲道:“有什么事情,到里間說話!” 兩人進得里間,那心腹不待呂雄發(fā)問,便急道:“稟告主上,那吳醫(yī)官死了!” “什么?”呂雄睜大了雙眼,不禁站起身來:“當真是死了?” “小人與同伴奉了主上將令,便將吳醫(yī)官隔壁院中租了一間房子,那房子與那廝在一坊里,只隔著一堵墻。今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小人便聽到隔壁傳來一陣哭聲。細聽卻是說家中有人在昨夜里懸梁自盡了。小人喬裝是前來探望的街坊,確認死的正是那吳醫(yī)官!” 聽了手下的這一番陳述,呂雄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不過一夜工夫,呂淑嫻死因的唯一線索又這樣斷了,自己已經許諾只要那吳醫(yī)官和自己合作,便不會牽連他的家人,他若是懸梁自盡,難道不怕自己殺了他的兒子?還是說此人并非是自盡,而是被那幕后人所殺,裝作是自盡模樣,如果是這么說,自己昨天逼問那吳醫(yī)官的一切都已經落在背后那人的眼中了。呂雄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個隱藏在幕后的黑手未免也太過于神通廣大了吧! “走,去看看那尸體,還有,把那吳醫(yī)官的家人控制起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追查的線索?!眳涡壅酒鹕韥恚瑔緛硪幻c自己身材相仿的家將,自己換了他的衣服,便帶了十幾名親兵往那吳醫(yī)官的住處去了。一行人到了目的地,遠遠的便聽到一片哭聲,院子外面人頭攢動,都是看熱鬧的街坊。呂雄一行人好不容易擠出一條路來,進得院門來。那名留下盯著的呂雄手下早已看到,趕忙靠了過來。呂雄目光掃過院內:只見一名中年婦人伏在門旁,身旁還跪著三四個女孩,門前的臺階上放著塊門板,上面躺著一具尸體,正是那吳醫(yī)官。那名中年婦人帶著那幾個女孩子正圍著尸體放聲哭泣,四五個衙役站在一旁,正大聲呵斥些什么。 “你過去叫個衙役過來!”呂雄低聲吩咐道,那手下趕忙跑了過去,片刻之后,便帶了一名衙役畏畏縮縮的過來。呂雄止住那衙役行禮,沉聲道:“罷了,那吳醫(yī)官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衙役聞言,精神為之一陣,他在這建鄴城中已經多年,別的不說,一雙眼睛認人的功夫倒是厲害的緊,方才那人向自己亮出的腰牌便是個致果副尉,這已是正七品下的武階了,放在軍中至少是個團頭了,而這樣的人物卻只是個跑腿的,向自己開口問話的身份已是可以呼之欲出了。那衙役對呂雄唱了個肥諾,將自己方才看到的低聲說道:“稟告郎君,那吳醫(yī)官眼睛凸出,舌頭出口,臉色青紫,被人發(fā)現(xiàn)時尸體被懸掛在半空中,腳下有被踢翻的胡床??瓷先ナ菓伊鹤员M而死。但其實卻不然,據(jù)小人方才勘察尸體時所見,死者懸梁用的是麻繩,可咽喉上的壓痕卻比麻繩要寬得多,而且連后頸也有被擠壓的痕跡。以小人所見,死者是被人先用布帶勒死,然后再掛在梁上,假作自盡的模樣!” “果然如此!”呂雄冷哼了一聲,他快走走到那尸首旁,伸手將那尸首翻動,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的,死者的后頸也有一條被擠壓過的紫紅色痕跡,顯然是被人勒死的,否則若是懸梁自盡,麻繩只會在頸部兩側和正面的皮膚留下痕跡,絕不會在后頸留下這么長一條傷痕。那吳醫(yī)官果然是昨夜被人勒死的,動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謀害呂淑嫻的背后主持者。 “死者的尸體還有他的遺屬我?guī)Щ馗?!”呂雄抬手制止住對方那衙役的話語,從懷中取出一枚銅牌來,遞給那衙役,沉聲道:“你回去后告訴你家上司,這案子牽涉重大,本相公先帶回去了,處置完了,自會轉交給他,此物便是信物,明白了嗎?” 那衙役已經看清了那銅牌,哪里還管多言,趕忙連聲稱是,呂雄也不多言,派手下將吳醫(yī)官尸首還有他的妻女、家中物件一同帶回自己府上,衙役則將圍觀的群眾盡數(shù)驅散,以免礙事。 呂雄回到自己府中,他害怕方才那衙役出錯,又調來建鄴城中的老仵作,重新查驗了一遍尸體,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這吳醫(yī)官乃是被人所勒殺的。他又喚來那女子,可一連問了一個多時辰,那女子卻是對那宮中黑衣蒙面女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想必是這吳醫(yī)官也知道這宮中黑衣蒙面女子來歷神秘,若是讓妻子知道,萬一失口流傳出去,只怕便是一場大禍,干脆連自己老婆也一并瞞了。 呂雄在家中問了那婦人多次,又帶了建鄴府中的老吏去那醫(yī)官家中勘查,可都沒有半點頭緒。呂雄這半輩子最擅長的便是拔刀殺人,攻城野戰(zhàn),像這等緝兇拿盜的勾當可是從來沒有干過,眼看著吳王呂方就要回來了,可自己還沒有半點頭緒?,F(xiàn)在吳醫(yī)官已死,呂雄關于呂淑嫻被害之事手頭連半點確鑿的證據(jù)都沒有,難道到時候跟呂方說宮中有個黑衣蒙面女子指使吳醫(yī)官害死了呂淑嫻?這等毫無根據(jù)的控訴呂方自然是不會理會的,呂雄一想到這些,便覺得頭疼欲裂。 這天呂雄正在家中苦思,親兵通傳府外有人求見。呂雄本想不見的,但轉念一想,便當是換換心情也好,便讓管事的將來人帶入。 “小人拜見呂太尉!”來人下跪對呂雄磕了兩個頭,站起身來。呂雄一看,只見來人是個干瘦漢子,形容倒也尋常,目光狡黠的很,看上去頗為眼熟,只是一時間記不起在哪里見過了。 “你是——”呂雄正欲開口詢問,那干瘦漢子已經接過話頭,答道:“小人便是那日在吳醫(yī)官府上的那個衙役,得見太尉尊顏,實在是小得祖上積德!”接著便是諛詞如潮,幾欲將呂雄說成是當時孫吳,白霍復生。 “罷了,原來是你!”呂雄這才想起此人,這衙役當時辦事頗為干練,給他留下的印象還不錯。呂雄的臉色轉好了些,沉聲問道:“你今日來有何事呀?” “小人昨日尋到這個物件,尋思與吳醫(yī)官被害一案有關,便趕快送到太尉府上,還請?zhí)臼占{!”那衙役說到這里,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來,小心翼翼的雙手呈上。早有一旁的侍從接過布包。呂雄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臉色大變,低聲問道:“你這是從哪里得來的?” 那衙役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起身答道:“自從那天吳醫(yī)官之死后,小人知道這案子十分緊要,便經常在附近巡邏。昨日小人經過附近的曲家當鋪,遇到當?shù)氐臒o賴施大出當此物,那施大說此物乃是他家祖?zhèn)髦?,可小人看此物材質、式樣都絕非尋常人家所能有的,那施大更不可能。將那施大訊問一番,才知道那廝便在那天晚上去吳醫(yī)官家中行竊,正好遇到吳醫(yī)官的尸首,驚恐逃走,這物件便是從吳醫(yī)官的地上得到的,小人得知之后,知道事關重大,便將此物送至太尉這里,還望太尉明察!” 呂雄此時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小心的將那物件重新用布包好,納入懷中,沉聲道:“你做得很好,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忘記的!” 那衙役聞言大喜,趕忙跪下連連叩首道:“多謝太尉!”呂雄輕擊了兩下手掌,門外進來兩名親兵,呂雄指著那衙役道:“將此人帶到后院去,好生招待,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出后院,明白了嗎?” “喏!” 呂雄坐在案前,眉頭緊鎖,面前的幾案上放著一件羊脂白玉簪子,在燭光下反射出***的光。這簪子式樣并不復雜,但品質和工藝都是一流的,絕非尋常人家能夠擁有,出現(xiàn)在吳醫(yī)官家中,莫非是暗殺吳醫(yī)官那伙人無意中遺失的?想到這里,呂雄的胸口頓時火熱起來,大聲下令道:“來人,將那吳醫(yī)官的妻子帶來!”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婦人便被帶進屋來,她瑟瑟抖抖的看著端坐在案前的呂雄,眼神中滿是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呂雄取出那枚玉簪子,問道:“兀那婦人,這可是你家的東西?” 吳醫(yī)官的妻子抬頭細看,呂雄怕她搞錯了,便將這簪子交與手下送過去讓對方細看,片刻之后,那婦人抬頭答道:“回稟太尉,這玉簪子并非小人家中的東西?!?/br> 呂雄聞言心中大喜,他唯恐對方搞錯了,強壓下心中的喜悅,沉聲問道:“你且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家的東西,這干系到你丈夫的死因,不可馬虎了!” 婦人聞言大驚,趕忙又仔細看了一遍,回想了片刻方才用肯定的口氣答道:“回稟太尉,小人方才看清了,確實并非小人家里的,這么貴重的簪子小人這等家境如何有的?!?/br> “好!”呂雄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的興奮,從手下接過那白玉簪子,大聲道:“這簪子便是從吳醫(yī)官自盡的那件屋子里找到了,。好叫你知道,你丈夫并非是自盡而亡,乃是是被人謀害!” 天意 136返鄉(xiāng) 那婦人聞言跪在那里眼神呆滯,兩行清淚從目中流了下來。片刻之后,突然撲倒在呂雄面前連連叩首不止,大哭道:“還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