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F(xiàn)實
20 黝黑的夜。 何云的脊背泛著些微的疼,便翻出了柜里的藥酒,背著鏡子,咬著牙用著棉簽涂抹著。 任這味蔓延,只得趴著身子睡著。 遇見那人,自己的命好像都要苦上三分。她悠悠的嘆了口氣。 清晨上班時,何云便排在最后,等待員工電梯的來臨,她瞧了瞧一旁的專用電梯,又收回了眼。 “溫總早?!辈恢钦l喚了一聲。 那人的氣息便落在身后,清新的香味,有些近,她沒有動,只盯著電梯字數(shù)的變小。 “早?!鼻遒判缘穆曇?,帶著清晨的倦味…和懶意。 也曾是攜著晨音的渾茫,擁著她的身子,埋進她的脖間,對她說,云云…再多待會兒再去上學…嗯..好不好…的聲音。 叮,專用電梯開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掠過身旁,那陣香氣,在空氣中消散。 叮,員工電梯也順時開了。人們陸陸續(xù)續(xù)的走進。 “何云,你身上怎么一大股藥酒的味道,哪受傷了嗎?”身邊的女同事突然冒出一句。 何云聽見了,她淡然的笑了笑,回她,“昨天不小心摔了?!?/br> 溫醉清吸了吸鼻子,坐在辦公室里,桌上整齊排列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讓他一時發(fā)了神。 他拿起了桌上的傳呼電話。 “蘇秘書,麻煩訂幾箱藥酒送到人事部…嗯…就說是…合作商給的吧。” 語畢。他掛了電話,雙手十指交叉著,撐在桌上,后想到什么,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失了花色的大頭貼。 上面的女孩,扎著馬尾,笑得內向,嘴角只有個小小的弧度,只她的眼,似有海面上的爍光般,只瞟著身旁故作不耐的少年。 何云… 他的食指慢慢撫上女孩的臉,輕輕的…如羽毛般。 這四年,她真的變了。 以前的她像是他的小尾巴,活在他的庇護下,像是日暮崖間,一折便斷的嬌弱小花,唯唯諾諾又軟弱的,也甚少沖他發(fā)脾氣,只因那時他看得出,她滿心滿眼里,都是他的影子。 只現(xiàn)在,她會嘲諷著說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也會說他惡心,張牙舞爪的,像個刺猬。 一個保護自己的刺猬。 那晚上,他后悔的開著車尾隨她,害怕她晚上遇上壞人卻礙著性子不愿開口讓她上車,又怕她說著些什么沒關系、不關你事的堵心話,弄得兩人難堪。 可她打著手機光,蜷著身子,走在黑夜里顫抖的模樣。 他的心,猛然一澀。 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破敗租房區(qū),生活垃圾堆滿了墻外,便發(fā)著些臭味,小道坑坑洼洼的還盛著積水,只有一扇發(fā)銹的紅色大鐵門,隨著鐵鎖的打開,里面落著兩排簡易的瓦房,外墻露著紅色磚塊,兩個黃色的木門并列,一個房間貌似十幾米的狹小空間。屋檐下便用著竹竿和兩根塑料繩懸掛而成的晾衣桿上,飄著幾些女人和男人的衣服。 她住在這種地方…一個人… 顧鹿深呢…為什么她不跟顧鹿深在一塊?溫醉清霎時閉了眼,將大頭貼急躁的塞進錢包里,一聲急促的蓋上。 該心疼她的人,不應是他。 下班臨走前,人事部還開了個小會,商議著明日的工作進程,部長說著說著便接了個電話,滿臉含笑著,掛了電話后又叫小張出門去拿東西。 “上級說公司剛好拉了個全國出名的藥酒品牌,一瓶上千,他們公司就拿了幾十箱藥酒當合作禮,我就去讓小張給我們部門也拿幾瓶?!辈块L笑著對全體員工說著,又剛好看向何云,關心的對她說,“你不是剛好摔著了?你拿一瓶回去敷敷,療效極好。你看上天都在眷顧你。” 小張剛好拿來了藥酒,順手塞了一瓶在何云手中,笑著說,“好好敷,我爸用一次這個,第二天就好多了。” 何云含著謝意點了點頭。 互聯(lián)網公司和藥酒…何云摩挲著瓶身,低下了眸子。 也不知是誰先走錯了一步,之后的路便如霜結般,凍得人心惶,又怕回了頭,便是蛇淵。 她沒再偶遇上溫醉清,只除了公事上的交接,有著兩秒的接觸,也不過只是氣息間的相碰。 他不會抬眼,只微微的頷首,示意她放下即走,再無瓜葛。 對一個人的感情,從來便不可能做到純粹。在這情里,矛盾著家長里短的炊煙,讓你理性。卻又摻雜著他的眼睛,使你感性。 所以為他,糾結千千萬萬遍… 只她開始堅信自己來到這座城市的原因,不再是為了那縷感性的執(zhí)拗,僅僅是只為了輝煌體面高收入的工作,以維持自己的平凡生活。 如他曾選擇出國深造般,她對他的選擇,四年前或許不懂,后來便懂了。 他只是在現(xiàn)在的我和未來的我里,畫出了他的紅勾。很現(xiàn)實,但也是尋常事兒,誰沒被現(xiàn)實征服過呢…曾經這般,如今滲了骨氧化成慣性,也這般罷了。 何云再一次懂了溫醉清回國的緣由,她想,她要割舍了。 如今的他,是二十五歲的溫醉清,是已經做出過選擇的…溫醉清,不再是,十七歲抱著她喃喃細語的少年。 何云轉了醫(yī)藥費,看著上面的余額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又抽出了銀行卡,路過小攤上的炒河粉時,香味彌漫得她停了腳步,她頓了一聲,才問了問多少錢,店家揚著笑回她八塊,不貴。 她只笑著擺擺手走了,準備去附近的小超市里買一箱方便面屯著。 大馬路上,一輛敞篷的保時捷從她身旁刮過,揚起的風飄著她鬢角的散發(fā),遮住了眼睛,她下意識的用著小拇指刮拉著頭發(fā),又放了手,抱著方便面的箱子又往上抬了抬,緩緩低下了頭。 紅色大門的鎖銹得需要著大力,才拉扯得出那根鐵棍,一拉手指上便落下了紅銹,她在箱子上擦了擦,剛進院子,便聽著房東老板娘的招呼。 她便也回了她一句,“是啊,回來了。聽說菜市場今天的白菜降了三角錢,我等會兒都還要去買點屯著…” 住在隔壁李家兩口子去工地干活了,剛洗的衣服繁多,貼著她已經干了的衣裳,她瞧了瞧,放下了箱子,收了衣服,可不知哪來的臭鳥,拉了泡屎在她的短袖上,害得她又要重洗。 還好這是個夏天。 她望著澄藍的天空,一朵散漫的云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