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遺書
85 那段時日,渾渾噩噩猶如泥犁。她錯過的,不知窗外花落和高空秋雁的時痕,只世事如常般的難熬等候著。 他說,等他。等他處理好一切。她暈乎的聽進(jìn)去,又電光火花般竄出那幕惡心人的畫面來,在她恨得受不住撕扯著衣角時,那片白色里妖治的紅血,便悄然的安撫著她的手背。 她心里流淌著千千萬萬的為什么,可那片如花般的紅河,如洪水般沖散著她的疑惑。 那條河告訴她,溫醉清用自殺告訴她。 不要問好不好。等我好不好。忘掉,忘掉好不好。 不懷孕就好了。她又罪惡的想了。 開解啊,開解。她便又想著,或許那個吻只是一場眼花,他不過是碰了一下,也許只是個意外的磕碰。又或許,是夢里的現(xiàn)實,上個月還夢見有別人喚他“老公”呢,醒來時她常常覺得那是真的。消化了幾日,才散了那股悶勁。 “云云,二十七歲,我做你唯一的新郎?!?/br> 他承諾的。 可靜坐的時候,她便又跳出他跟別的女人摟著抱著,親親我我的樣,于是總過不了眼淚的那關(guān)。 她可真想忘了啊。一聲嘆息,從喉嚨處哽咽。 失憶的人,可真好。她可真希望那一刻變成個傻子,只念起二十四歲最好的那刻,那便好了。 可她最大的底線,她得問清了。 所以她在某天,睡在床上,好似聊起吃食般問他?!澳愀隽藳]?” 他強硬的,一霎間,便回她?!皼]有?!?/br> 何云聽不出來他話里的遲疑和不安,從此再也沒問過。她告訴自己,得忘掉。 她有時坐在窗前,看著自己的手指發(fā)呆。李婆便又推門勸她出去逛逛,散散心。 她沒想的便搖著頭拒絕了。望著樹,只她自己清楚著害怕出門的原由。 十一月底,寒氣入潮,樹梢上躺著些散懶的白雪,那顆梧桐,長了些白葉子,像是煥生般。 這個冬天,比往年更冷些。 她用著手指,在窗邊寫寫畫畫的,涼意從指尖觸到心底,她寫了個“五”。又擦掉了。 李婆喚著她接電話,她緩緩的走出屋外,不知是喜是悲的,接起這個,她以為是誰的電話。 卻是一聲,不太熟悉的春望鎮(zhèn)口音的男人說的話。 他著急的,甚至帶著悲痛的,說?!昂卧?,你奶奶跳河死了。你快回家看看吧?!?/br> 她動了動手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是一句,不大置信的?!笆裁矗俊?/br> “哎呀!你這孩子!你奶奶好像是晚上偷偷跳河的,今天早上被洗衣服的阿嬌發(fā)現(xiàn)了,驚嚇著給警察打電話,讓我也給你打電話,結(jié)果你手機打不通,警察就翻到你奶奶的手機,才找到你的座機號碼,還有她留下的一封遺書。。?!?/br> 砰。 好像什么東西摔在地上,碎了點金屬的邊角。 她問了李婆要著些錢,趕忙坐上飛機,李婆說陪著她,她拒絕了。 兩個小時的飛機,四個小時的車程,她回到了春望鎮(zhèn)希望村2組478號。 回到了那片她留戀的草岸,她是那個四五歲穿著粉裙轉(zhuǎn)圈的公主,奶奶是坐在涼椅上,瞇著笑,鼓著掌的,唯一的騎士。 涼椅還在。 警察說讓她確認(rèn)尸體,簽個字。 她沖進(jìn)圍成圈,站在警戒線外的人群里,那時已經(jīng)快五個月的身子,只能膝蓋蹲在地上,抱著奶奶被水泡腫的身子,說不出話來。 她的臉不停的碰著她冰冷的臉頰,眼淚滴在林婉秋的臉上,因為哭噎,一聲聲的“奶奶”,兩個字的間隔時間,會有兩秒的哽咽。 悲傷最大的時候,她只能是閉著眼微仰著頭,雙肩不停的抖動,皺著眉間,任淚水泗流,手指幾近瘋亂般,摸著林婉秋的臉頰。 那個打電話的村鄰,站在身旁,沉著聲,一面將遺書遞給她,一面沉痛的安慰她,說,“你奶奶不想拖累你,所以才。。。遺書里寫的,讓你不要難過,她走的時候很開心?!?/br> 拖累?溫醉清,他,他不是,有錢嗎?他說的,讓他來照顧奶奶。 她接過了,顫著手,皺著眉。抹去淚痕,看著那封信,字跡清秀。 是奶奶小時長教給她的,楷書。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我的云云,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是奶奶太害怕思念。我騙自己太久了,什么貪戀,不過是場懦弱。奶奶,是想去找那個人。不知道,他還愿不愿等我。 我走的時候,是解脫的。 我的云云。希望你放寬心,別郁結(jié),對自己,對別人。勿念。” 何云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捏得邊角發(fā)皺。她又開始落淚了。 只因她還沒有帶奶奶住上大房子,還沒有雇上好幾十個仆人,更沒有帶她去大城市里看彩燈,她還想讓奶奶,參加她的婚禮。 她甚至三個月沒去看望奶奶,因為漸漸顯懷的肚子,和溫醉清帶給她的煩心事。 她有罪。為了那個男人。 只如果,是奶奶自愿的,選擇解脫,她便只怪上自己,保留著遺憾。 直到村鄰又說,“她前兩個月就回家了,一直沒去醫(yī)院。后來聽人說,是因為沒付住院費,所以被趕出來了?!?/br> 她便怔住了。難以置信般荒謬般的聽著這些話。下意識的搖頭,不會相信什么沒付住院費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直到去了一趟醫(yī)院。 那個主治醫(yī)生說,“是的,林婆婆兩個月前就離開了,那時候的確拖欠著醫(yī)療費?!?/br> 她失魂落魄的走了。 善良的奶奶,不過是因為怕拖累,而寫出什么解脫,尋找,思念的謊話!都是借口!借口! 可是,溫醉清,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那個晚上,她親手埋了她的奶奶,舀了一勺哀河水,封棺,掩埋。 那時候,淚仿佛落盡了,她沒再流淚。 又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七天后了,開門時,她看著眼前那人,含著怨怒的,冷著聲,蹙眉盯著她。 他說,你去哪了?整整七天!也沒跟李婆說去干什么。你懷著孩子!不知道不能亂跑嗎?! 何云只疲憊的說不出話來,拎著自己滿是泥土的衣裙,換了鞋子,繞過他,只想喝一口水,潤潤喉嚨。 他看著她,或許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沒再說話,又招呼了李婆出門。 喝完一杯水,她才稍微好了些,幾天沒浸潤的嗓,終于有著發(fā)聲的欲望。 她不悲不喜的說著,“奶奶死了?!?/br> 再轉(zhuǎn)過身看著他面帶驚異的神色,她握著那水杯的手,青筋突起。 她問他,奶奶的住院費怎么回事? 三三:一切的謎團(tuán)。都要在后面喲。哦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