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照片
86 他聽見她的第一句時,是緊著眉不敢相信般,微微低著頭,動了動手指,喃喃的有些低語。 只她沒聽見。 聽見第二句時,他的面色終是好似有些變化,又是那副神情般,這次倒是說出了聲。他說,“什么?” 他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緩緩的向她走著,停在她半米處,只看得她呆站在原地默聲,他好似有些緊張般,又問了一遍。“什么住院費(fèi)?” “醫(yī)生說?!彼澏兜拿蛄嗣虼?,“你已經(jīng)兩個月沒交住院費(fèi),奶奶,奶。。奶,所以她才走的?!?/br> 她低著頭,不愿正眼看他,只捏著衣角的手不停的抖顫,那是克制。 他沉默著,這短暫的沉默只讓何云壓抑,壓抑得眼睫停滯,只看著自己的手背發(fā)神。 發(fā)神中,有一個漩渦。 她站起身來,昂著頭,緊緊的扯著他的領(lǐng)帶,拉得他皺著眉彎了腰,她便用盡全身力氣般,怒吼,嘶啞的,朝他發(fā)泄自己的憤怒。 “你用自殺去威脅我忘掉那段惡心事兒,我努力的去忘!可是這一次!就算你割四條,五條上百條的口子,我都不會忘掉我奶奶的死,是跟你有關(guān)!我告訴你!我,忘!不!掉!” 再是一把將他推到地上,含著淚,質(zhì)問他,“你到底在隱瞞我些什么!” 直到一個手機(jī)屏幕伸到她的臉下,這才打破她幻想的漩渦。 那是一個轉(zhuǎn)賬記錄,是她奶奶的賬戶。 她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他不解的神色,一面聽著他徐徐說著?!澳莾蓚€月我轉(zhuǎn)了,只是,我也不明白,奶奶怎么。。?!?/br> 她一下哽住,忽的又落淚了。 溫醉清忙摟著她坐在沙發(fā)上,將她攬?jiān)趹牙?,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又是柔著聲哄她?!澳棠汤狭四阋惨騻€電話通知我啊,你一個孕婦一個人去不怕的么。害得我擔(dān)心那么久。差點(diǎn)就報警了?!?/br> “你太忙了?!毕袷琴€氣般,何云如害羞的稚童樣,雙手捂著眼,掩住自己失態(tài)的面孔。 因?yàn)樗溃瞧咛?,她也多么希望他能陪著她,度過那漫長的黑夜。 他聽著,嘆了一口氣,輕輕拉下她的雙手,溫?zé)岬拇轿歉伤臏I痕,如拂羽,揉著她緊繃的心。 他又說了一聲,“對不起?!?/br> 她又落了兩滴。被疼愛的眼淚。 安撫了好一陣,溫醉清抱著她進(jìn)了浴室,為她放上了熱水,又輕輕的清洗著她的身子,摸著那顯懷的肚子,幾近親軟的,滿臉期待的懷著希冀般,一秒便恢復(fù)了原樣。 那個午間,她縮在被窩里,被褥蓋過她的鼻子,露著兩個滴溜的眼,側(cè)著身子看向凝望著她的溫醉清,被他揉著頭喚她好好睡覺,他該去上班了。 她便看著他的背影遠(yuǎn)去,一時有著難言的挽留,她張了張嘴,沒發(fā)聲,只因這次他說,他會早點(diǎn)回來。 關(guān)門前,他說,“等我回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那時,她歡喜的以為,結(jié)束的是,他晚歸的生活,伴隨著的,是遲來的解釋。 半個小時后,她收到了一份快遞。李婆遞給了她。 沒有署名,只有收件人上寫著一欄“何云”。連地址都成了無。 她蹲在床邊,將它放在了床上。 扯開那個簡易粘合的黑色塑料膜,里面露著個黑色的,普通的紙盒子,不大不小。 她緩緩的打開。 是一疊整齊的照片,疊放得平平整整,只不過全是白色的背面。 她疑惑著臉,拿起了第一張,在陽光的照射下,輕輕的翻了個面。 像是俯照般,白色的大床上,被子凌亂的堆在一側(cè),男人赤裸的身影,露著赤裸的肌膚,壓在一個女人身上,那個女人,有點(diǎn)熟悉。 她一時沒想出來。 這誰的惡作?。克欀?,下意識的翻起了第二張。 同樣的,上男下女的姿勢,她只看著男人有些好看的后腦,和健美的腰身,皮膚白得像是暖玉。女人的叉著雙腿撐在床上,像是故意看著鏡頭般,在男人的后腦側(cè),露出一張情迷意亂的俏臉,只讓她越看越熟悉。 之后的那十幾張,都是差不多的場景,只那女人上揚(yáng)的嘴角像是挑釁樣,越來越大,如盯著她般,她的后背忽的發(fā)起一陣?yán)浜埂?/br> 她好似想起了。 這張臉。 這張。 夏甜!那個在月色碰見的,精致的女孩子。她曾吃醋的問過,他說她叫夏甜。 她霎時涌出一分惶恐和不安,翻著照片的手便有些顫抖的急速,一張又一張的,都是那女人莫名討厭的笑容,和男人黑色的腦袋。 直到盒子底部,只有一張,白色背面的照片。 最后一張。 她小心的如珍寶般拿起,卻徨惶的不敢翻面,只透著陽光,隱約量著那兩個人變了姿勢,像是女人窩在男人懷里般,女人枕在他的手臂。 她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的轉(zhuǎn)動著。 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 像是證實(shí)內(nèi)心般,她的喉嚨無措的開始吞咽,稍顯痛苦的皺著眉,仔仔細(xì)細(xì),一分一厘的,都不愿放過一個像素,只念著那男人的臉,是否與自己印象中的,能勾兌上。 頭發(fā),眼睛,鼻子,嘴唇,臉頰。 還有眉心的那顆點(diǎn)痣。 她第一眼,便落入塵埃的,那顆痣。 溫醉清閉著眼,一臉事后疲憊的樣子,在白色被子的掩蓋下,外露的肩膀上曖昧的紅色痕跡,那只手臂,跨過夏甜的臉,癱在枕上,另一只,被她枕在頭下。 她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扔掉照片的那刻,她才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可一抬眼,那些男女上下壓著的照片,全都零散的亂在被上,她皺著眉像碰見惡鬼般,踉蹌著起身,扶在墻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臟。 真臟。 她似笑非笑的,又像哭出聲般,濕了眼眶。用著左手像個瘋子般,搓著拿過照片的右手,不停的,揉捏。 上次的吻。他用割腕逼她忘記。那這次呢,割喉么?那她還會軟得下心選擇原諒和停留么。 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 他或許是愛自己的,可他管不住自己,他只愛他自己。一次次的包容放低著她的底線,縱容他的犯錯。 他便一次一次的得寸進(jìn)尺。 “等我回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彼f的這話。 或許之前的溫柔,是幕逢場作戲的假象,為的是放軟她的心防,為的,是親自送來這幕時,還念著他的好,目的是什么。 她不想再想了。 她會把他想得,越來越壞的。 可他和別的女人。 她終于哭出聲來,用力的,似乎是割裂她心子的那塊rou般,像是敲碎她最有支撐力的骨頭般,像是失了她的底氣般。 雙腿無力的癱在地上。 “所以,他想用余生來道一輩子的歉。”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他就是個。 徹頭徹尾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