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看看今日是不是北海逆流,日月同天。” “你個短毛鳥又在瞎說什么!” 鴏常收回目光,一張俊臉上仍是滿臉嬉笑,沒個正行。 “怎么,難得聽到北海小公主殿下為不相干的人說話,還不允許小仙驚訝一下?” 北芙漲紅了臉:“怎、怎么!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時的離淵不置可否地一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糾纏。 …… 然后,就是處理完一切事物,卻從姻緣仙君緣邱那里得知,寧嬌嬌被他帶去了荒地上看月落河。 再然后,就是眼前這幅情景。 離淵抿唇,控制住殺意,心中又陡然升起一股不快來。 就像是很早之前,還不是帝君的離淵打敗了魔族大軍,將對方大將的本命劍獻上時,滿心以為這次終于會得到父君的贊揚。誰知就在下一秒,他獻上的戰(zhàn)利品,就被對方隨手丟給了身邊幼童把玩。 那柄劍叫什么,離淵已經(jīng)不記得了。如今他貴為九重天的帝君,要什么寶物得不到? 但那種刻骨銘心的不甘與屈辱,卻如影隨形,時不時變回出來嘲笑他曾經(jīng)的難堪。 比如現(xiàn)在,來尋她時,自己還特意帶著為她煉制的丹藥。 可她卻…… 于是離淵唇邊劃出一道嘲諷的弧度,握著木匣的手緊了緊,卻沒有再向前一步,只是站在原地。 “嬌嬌?!?/br> 簡簡單單兩個字,傳到寧嬌嬌耳中卻讓她悚然一驚,下意識從原地跳了起來,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扔在了地上。 禹黎眼神微黯,卻沒有再說什么,而是也拍拍手起身。 “真是稀客?!?/br> 寧嬌嬌敏銳地察覺到禹黎語氣中極其強烈的嘲弄,雖不知原委,可生怕兩人起了什么沖突,趕忙往前一步。 “怎么來這里了?”寧嬌嬌向離淵走去,笑得有點緊張,“是姻緣仙君讓你來找我的?” “嗯?!?/br> 離淵掃了眼禹黎,正對上對方挑釁的笑意,他懶得搭理,而是轉(zhuǎn)向了寧嬌嬌。 “不開心?” “嗯?”寧嬌嬌發(fā)出了一聲氣音,她已走到離淵面前,恰對上他漆黑的眸子,下意識否認,“沒有啊?!?/br> “笑得這般刻意勉強,還說什么沒有?” 離淵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好笑道:“就你這點道行,還在我面前遮掩什么?” 他開口時,長長的睫羽遮住了半個眼眸,嗓音偏又無比溫和,令人聽著便覺如沐春風。 不像是九重天上的帝君,倒像是凡間的有情郎。 寧嬌嬌習慣了離淵如此,離淵自己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只是落在旁人耳朵里,無異于驚天之雷,讓人心思浮動。 對方這么好言好語的說話,寧嬌嬌也不好意思繼續(xù)發(fā)脾氣,她本想轉(zhuǎn)頭和自己剛認識的朋友道別,卻被離淵扣住了手腕。 稍微使了點力氣,他便將寧嬌嬌半攏在了懷中。 下一秒,兩人已經(jīng)落在了祥云之上。 寧嬌嬌掙脫開離淵的禁錮,回身望去,偌大的荒地早已變成了一個小點,仿佛螞蟻般大小。 連荒地都看不清,更別提人了。 “我只是想和他告別?!睂帇蓩捎行┎贿m應地皺了皺眉,“帝君如此,是不是有些管得太寬了?” 離淵背對著她,言簡意賅:“他不是什么好人?!?/br> 末了,他頓了頓,忽而側(cè)過臉來。 此時正處于九重天與月落河的交接之所,明暗一線之間,空中光影的斑駁落在了離淵的身上,將這位九重天上最年輕的帝君更襯得風華絕代。 本該是無比瑰麗美好的一幕,偏偏祥云上的兩人無一人在意。 “方才——” 離淵抿唇,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忽而有些冷。 旋即他又輕笑一聲,轉(zhuǎn)過臉去,忽略心底涌起的冰冷與不適,仿若只是閑談般提起。 “為何忽然叫我帝君?” 第7章 真情假意 不擇手段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寧嬌嬌恍然。 正如離淵口中不提,但永遠在寧嬌嬌身邊才是最放松的姿態(tài),寧嬌嬌也只有在面對離淵時,才會拿出曾經(jīng)在浮烏山林的肆意。 或許是那點小小的私心,她總是習慣性的忽視離淵‘帝君’的身份,正如他總是帶著親昵促狹地叫她‘嬌嬌’‘小嬌兒’一樣。 寧嬌嬌總覺得,離淵與當日在凡間為她贏來最大的那盞花燈的仲獻玉,并沒有什么不同。 然而事實上,何止不同,簡直天差地別。 只是這樣的差別以前能忽視,現(xiàn)在卻再也無法熟視無睹。 寧嬌嬌看著自己眼前這個面如冠玉、風姿卓然的仙人,忽地有些難過。 “叫帝君有什么不好?你本來不就是帝君嗎?”寧嬌嬌努力撇去心頭的酸澀,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硬邦邦地開口,“他們都這么叫你,我就叫不得了?” 她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離淵定定地看著眼前人,直把寧嬌嬌看得有些心底發(fā)毛,面上強撐著不露怯,心底卻在猶豫要不要開口添補上幾句。 “自然是能叫的?!?/br> 清冽如冰泉般的聲音傳入耳畔,寧嬌嬌下意識想要開口辯駁些什么,離淵卻率先轉(zhuǎn)移了視線。 與此同時,他也松開了原本緊握著寧嬌嬌的手。 “離淵!”行動比思考更快一步,寧嬌嬌不顧已經(jīng)到了天宮外,在那些人驚愕的眼神中,一把拽住了離淵的衣袖。 離淵回過頭,就看見小花仙盯著他,執(zhí)拗而認真地開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剛才有些生氣,不是故意要和你生疏?!?/br> 說這話時,她的眼睛起了層薄霧,將總是亮晶晶的黑瞳仁遮蔽,如云中窺月。 依舊很漂亮,但離淵不喜歡。 他總覺得,小花仙就應該是肆意活潑的,哪怕嬌縱些、出格些,都沒關(guān)系。 但不該是這樣的,這般小心翼翼,實在不像是凡間那個單純靈動的小花仙了。 見她主動服軟,離淵眉梢微動,睫羽間的冷意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現(xiàn)在呢?”離淵牽過寧嬌嬌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還生氣?” 若是鴏常在此,定然會訝異帝君離淵何時變得這般好哄,竟是輕易就被寧嬌嬌一個眼神便捱了過去。 “已經(jīng)不怎么生氣啦?!睂帇蓩蓳u搖頭,“本來覺得是你忘記了與我的約定,現(xiàn)在想想,你畢竟是帝君嘛,忙起來,偶爾忘記些事情,倒也正常。” 嘴上這么說著,眼睛里確實明晃晃地寫著不服。 離淵失笑。 兩人已至天宮殿內(nèi),這里是寧嬌嬌的住處,她不喜歡太多陌生人在旁,因此仙侍并不多,大都在門口守著。 寧嬌嬌的脾氣總是十分淺顯好懂,比如現(xiàn)在,她心里仍是憋著氣,連茶也不給他倒,自己一個人走到了窗旁,對著外面的兩頭白孔雀發(fā)起呆來。 說什么不生氣了,分明還是氣得很。 離淵也不惱,手腕翻轉(zhuǎn),下一秒冰玉茶壺中便盈滿了金楓玉露茶,修長的手指捏著其中一個杯子,白衣仙君緩步走到了穿著青色衣裙的小花仙旁邊。 “賠罪茶。”離淵將茶遞到了寧嬌嬌唇邊,“喝了我的茶,便不許再生氣了。” 聲音溫潤,又帶著一絲綿軟,不似九重天上的帝君,反倒像是人間窩在主人懷里撒嬌的貓兒。 寧嬌嬌再多的氣也消了,她斜睨了離淵一眼,終是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聲。 “好吧,那我這一次,就不記在心上了。” 離淵笑著看她喝完了茶,搖頭道:“這只是第一件事?!庇鴮帇蓩刹唤獾哪抗猓虼綔\笑,“第二件事,便是伸冤?!?/br> “伸冤?”寧嬌嬌被他拉著走到了紫玉桌前座下,一邊反問,“有誰膽大包天,竟然敢冤枉我們九重天的帝君大人?” “那膽大包天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離淵坐在寧嬌嬌對面,拉過了她的手,下一秒,寧嬌嬌細嫩的掌心中便出現(xiàn)了一個木匣。 就在寧嬌嬌不解之時,木匣應聲而開,其中赫然呈著一顆如菩提蓮子大小的丹藥。 通體烏紫,光滑的表面泛著金光,饒是放在珍品多如牛毛的九重天宮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給我的?” “當然是給你的。”離淵道,“延長壽命的丹藥,我還能給誰?” 寧嬌嬌面上覆上了一層薄紅,“你又嘲笑我的修為!” “并非如此?!彪x淵看著她,垂下睫羽,遮住了眼中晦澀,“嬌嬌,我希望你能陪我長長久久?!?/br> 用她滋養(yǎng)虞央的魂魄是真。 希望寧嬌嬌能活下去,也是真。 這句輕嘆低沉得仿佛呢喃,連將它說出口的主人都下意識希望它消散于空中。 寧嬌嬌沒聽見離淵的話,但也知道這不可多得丹藥是離淵為自己制造的,她抬手撓了撓臉,只覺得面頰guntang。 原來真是自己冤枉了人。 “我錯了?!边@次的道歉真心實意,“是我誤會你了?!?/br> 離淵眉梢微動,嘴角向上揚起些許弧度,將手往前一攤:“我的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