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寧嬌嬌輕咳一聲:“喝完了?!?/br> “喝完了?”離淵抬手揉亂了寧嬌嬌的頭發(fā),“看來我家養(yǎng)的小花仙不止膽大包天,還是個偷酒賊。” 寧嬌嬌辯駁:“我可不是偷酒,酒本身就是我釀的!” 離淵似笑非笑地睨了寧嬌嬌一眼,一手撐在桌面上抵住下巴:“也不知是誰拉著緣邱老兒喝悶酒,還偏偏挑在月落清河下——” “我才不是喝悶酒!”寧嬌嬌當(dāng)即糾正,“是緣邱小仙拉著我去看風(fēng)景,我才去的。” 都說到這兒了,寧嬌嬌自然又想起了剛才她生氣的緣由之一。 禹黎。 離淵抿著唇笑,并不說話,只看著自己對面的人。 他皮相生得太好,好到仿佛獨(dú)得上蒼鐘愛,連一絲瑕疵也不肯落在他的身上,清雋飄逸,溫和中透著疏離,像是上弦之月,皎潔清冷,引得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可月永遠(yuǎn)只高掛于空中。 千秋萬代,亙古不變。 寧嬌嬌看著看著,便轉(zhuǎn)移了目光,然而猝不及防間,卻被不知何時起身的離淵扣住了手腕。 “他不是什么好人。” 離淵開口,連那人的名字都不想提。 若說寧嬌嬌最討厭離淵那點(diǎn),便是他現(xiàn)在獨(dú)斷專行,卻又不說明原因的樣子。 她皺眉,想要直接收回手,卻不料手肘撞擊到了一旁盛放延壽丹的木匣。 ‘咣當(dāng)’一聲,木匣倒是沒被撞翻,反倒是突然彈出來了一個夾層。 夾層中擺放著一個極其精致的軟墊,軟墊上放著一雙跳脫。 并不是什么法器,寧嬌嬌沒從它身上感受到一絲靈力。 正是如此,她才訝異,這東西似乎只是個凡間普通的碧玉鐲子? 她想要詢問離淵,卻在看見他的神情時,驀地閉上了口。 坐在寧嬌嬌對面的白衣仙君衣袂飄飄,看似不染塵埃,眼中卻凝結(jié)了一層她窺不透的寒霜,將睫羽都融成了化不開的冰。 有那么一瞬間,寧嬌嬌覺得離淵好似整個人都墜入了深淵。 直覺告訴寧嬌嬌,這個深淵,她進(jìn)不去?;蛘哒f,除了某個特性的人外,旁人都被離淵排斥在外。 離淵的恍神只是一瞬間,下一刻,他對著寧嬌嬌笑道:“是鴏?!霸陂]關(guān),因而你還沒見過他?!?/br> “這家伙最喜歡凡間的物什,我托他幫忙帶些小東西,不曾料到這家伙竟是把東西放在了丹藥木匣的夾層里。” 離淵搖頭,輕嘆:“還好嬌嬌你反應(yīng)快,否則險些毀了我一番心意。” 這話半真半假,寧嬌嬌沒察覺到不對,而是心想,這位名叫鴏常的仙人相比與離淵關(guān)系很好。 她極少聽見離淵用這般親昵的話語提起旁人。 就在寧嬌嬌神游天外時,手腕上忽然一陣冰涼,她懵懂地抬頭,就見對面面如冠玉的仙人對她一笑,這一笑將他身上的清冷沖淡,更又比對著旁人時耐心許多。 “在凡間毀了你的鐲子,眼下賠你一對?!彪x淵嗓音溫和,看著寧嬌嬌時的眼神也帶著干凈透亮的笑意。 這樣的他,就像是在凡間初遇時的那個白衣公子,清冷獨(dú)絕,世無其二。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離淵伸手,將玉鐲套進(jìn)了她的手腕,“還喜歡嗎?” 冰涼的觸感激起皮膚上本能的顫栗,寧嬌嬌卻眼睛一亮:“喜歡!” 這鐲子通體碧綠,品相極佳,即便不是法器,也是個罕見的美玉。 更何況,寧嬌嬌到天宮后,為了與女仙們靠近,也很少穿凡間喜歡的那樣活潑明亮的色彩,多是青衣白袍,配這個鐲子,倒是正好。 見她笑得眉眼彎彎,離淵便也笑了。 剛才的話半真半假。 假的是這鐲子并非是為了給寧嬌嬌賠罪而存在的。 當(dāng)年離淵還不是帝君,只是個總被人忽視的天帝之子,某一次,他與虞央一起偷偷下凡,對方看中了這個普通的凡間之物,離淵便將其買下贈予了虞央。 這件事的結(jié)尾并不是很歡喜,很多仙官都知道,加之時間久遠(yuǎn),因而如今也沒有什么人提及。如今不知怎么,倒是被鴏常找到,送還自己。 恐怕連鴏常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沒檢查一番,便將木匣遞了出去。 至于真的部分,則是…… 離淵垂下眼眸,睫羽如蝶翼輕顫。 “你若喜歡與他玩耍,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我與此人關(guān)系不是最好,你與他一道時,少提及我些,否則破壞到你們的情誼,反倒不美?!?/br> 迎著寧嬌嬌擔(dān)憂的眼神,離淵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手掌落在小花仙的頭頂,帶著一股安撫的縱容。 “別怕,過去有些小糾葛罷了,本就不應(yīng)牽扯到你,今日是我太過沖動了。” 寧嬌嬌眨著眼睛看他,眉目彎起:“多謝帝君?!?/br> 這一聲‘帝君’卻又與之前不同,帶著撒嬌似的歡喜,顯然很感謝離淵的體貼。 寧嬌嬌確實(shí)很喜歡禹黎,對方精通花草一道,性格跳脫,與他在一道玩,會讓寧嬌嬌有種回到浮烏山林的錯覺。 離淵看著一臉單純小花仙,對方笑得燦爛,他驀然覺得有些恐慌,竟是一時間不知這樣是對是錯。 這樣全然的信任離淵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擁有過了。 但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本該直接說明原委,再不濟(jì)也該限制寧嬌嬌與禹黎往來,然而看到了那對玉鐲,電光火石之間,離淵卻又有了另外的注意。 他知道,寧嬌嬌從不是喜歡與人為難的性格。有了自己這一番話,下次禹黎再來找她,寧嬌嬌絕不會直接拒絕。 倘若……離淵垂眸。 若是能借此將其一網(wǎng)打盡,倒也是件幸事。 夜色朦朧,迷霧般地籠罩著上空。 離淵已經(jīng)離開了寧嬌嬌的住所,他久違地登上了攬月池,看著月色,久違地沒有想起故人。 烏黑的瞳孔中蒼茫一片,隱約卻倒映著小花仙干凈澄澈的笑。 她笑得眉眼彎彎,臉頰旁綻著兩個小梨渦,看著分外靈秀動人。 那時她笑,他便也對著她笑。 笑得好看,笑得溫潤,笑得如靈山山巔上霜雪初霽般赤忱。 心下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離淵面無表情,嘴角緩慢地?fù)P起一抹嘲諷的笑。 也許鴏常說得對,自己的心生來便是黑的。 而不擇手段,更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 日復(fù)一日,轉(zhuǎn)眼間,寧嬌嬌的兩百歲生辰就要到了。 這一次,最為厭煩宴請之事的帝君離淵一反常態(tài),竟是主動下達(dá)圣令,要宴請九重天之上的所有仙官。 一時間,幾乎所有年輕一輩的神仙都對那個陪伴在帝君身邊、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破例的小花仙,產(chǎn)生了史無前例的強(qiáng)烈好奇。 第8章 “生辰賀禮” 若是有朝一日,我與他……… 寧嬌嬌本人對此倒是沒有太大觸動。 她不是個喜歡在那些宴會中,與陌生人交際的性格,因而聽離淵說要幫她辦個生日宴時,只是胡亂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卻沒有半點(diǎn)驚喜雀躍,反倒有些遺憾。 對于她們這些修道的草木精怪而言,山間的日子過的太快。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外界的變化極少能影響到浮烏山林。 不過盡管底下的小精怪不太在意,可是每逢整歲,狐貍阿姐卻都會備上不知從哪兒得來的一桌美味,將人聚齊,再奉上賀禮。 很有儀式感,寧嬌嬌腦中忽然冒出了這個詞,她怎么也找不到出處,想了想,便將其歸之于前世所剩的、為數(shù)不多的回憶之一。 “寧仙子好!” 左手邊樹叢里忽然竄出來了一個人,他的動作太過突兀,嚇了寧嬌嬌一跳。 這人長相不差,雖然比不過離淵和禹黎,但生得一張娃娃臉,瞧著變討人喜歡。他身上穿著一襲深藍(lán)色錦袍,以金絲纏腰,頭上戴的金冠更是耀眼奪目。 一身金燦燦的,無比吸引人眼球,整個人好似行走的金子。 寧嬌嬌眨眨眼,想起來這人是東海龍王最喜愛的小兒子,名叫祈樂,似乎與離淵帶著點(diǎn)姻親關(guān)系,因而她倒也見過幾次。 “仙君安好?!辈还苁钦l,男人就叫仙君,女人就叫仙子,反正寧嬌嬌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了。 “誒呀,仙君什么仙君,叫我寧仙子叫我祈樂就好。”祈樂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又湊近了些,仔細(xì)打量著寧嬌嬌,帶著驚嘆,“寧仙子是要往哪里去呀?” 這動作放在別人身上興許會讓人覺得冒犯,但由祈樂做出來,非但不讓人覺得唐突,反倒帶著些許孩童似的頑皮。 “我隨便逛逛,不做什么事,不過看看風(fēng)景而已?!?/br> 祈樂睜大了貓眼,看上去格外興奮:“仙子可要人作陪?早前便聽說仙子喜歡賞景,我們東海的景色雖不比天宮壯麗輝煌,倒也別有一番滋味,仙子不如與我同去?” 寧嬌嬌實(shí)在應(yīng)付不來太過熱情的人,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不過是隨意逛逛,仙君不必放在心上?!?/br> “誒呀,都說了不要叫我仙君——” “祈樂!” 隨著一聲暴喝,北芙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兩人之間,直接隔斷了祈樂在寧嬌嬌臉上流連的目光,轉(zhuǎn)而直接上手?jǐn)Q著祈樂的耳朵。 “你這個不思進(jìn)取的家伙在天宮也敢亂跑?!” “疼!疼疼!姐!手下留情!” “留什么情!本公主看你就是欠教訓(xùn)!” 祈樂堂堂東海龍王之子,居然在北芙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這一幕太過滑稽,寧嬌嬌憋著笑,上前勸了幾句。 好不容易將人勸住,臨走前,祈樂仍不甘心,偷偷對著寧嬌嬌擠眉弄眼,險些又被北芙揍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