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的士司機開著車載電臺。臨近九點的電臺大多以各類特色欄目為主,有情感類的,驚悚類的,還有實時新聞的播報。又是一段冗長的保險廣告后,女主持的聲音傳來。 “今日本市天氣多云有雨,最高氣溫16度,最低氣溫9度,感冒較易發(fā),紫外線中等,近日年輕女性被蒙面男子誘/jian事件持續(xù)發(fā)酵,警方已成立專案組進行調(diào)查,多方社會媒體密切關(guān)注。”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她。 “姑娘,出行注意安全,最近真不太平阿。” 時盞表情淡淡地嗯一聲,目光轉(zhuǎn)向窗外,道路上的法國梧桐枝繁葉茂,點綴著兩排門面,服裝店,飾品店等等,門口還有年輕女店員拿著小喇叭喊著全場七折。夏天時,陽光會在下午三點移照到門前,那些店員就會三三兩兩地到樹下乘蔭,順帶攬客。 地點在港城主城區(qū)的有名高檔別墅區(qū):桃花源。在看見江鶴欽發(fā)來的地點名稱時,時盞不禁想起初二學過的一篇古文《桃花源記》,書中寫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顧名思義,這里的別墅區(qū)是用金錢在喧雜市區(qū)辟出一方凈土。 安保嚴謹,的士開不進去,時盞下車步行。 雨已經(jīng)停了。 走在月色下,空氣里滿是深濃的秋意,料峭冷風席面卷來。饒是天氣轉(zhuǎn)涼,也沒能讓她換下旗袍,今夜是件長袖絲絨黑色旗袍,花紋為刺繡白茉莉,某小眾品牌的高定款。 江鶴欽怕她找不到,出來接她。 一見面,他脫下身上那件蜂蜜色的burberry風衣往她肩上搭,“盞meimei,你咋穿這么點兒就出門兒阿?感冒了又沒人心疼你?!?/br> 不得不說,浪子自有其迷人處,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女人明知山有惡虎,還偏向虎山行,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讓浪子回頭的人。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與愿違,談何容易浪子回頭,又談何容易兩情相悅。 江鶴欽領(lǐng)著她進別墅那路上,滔滔不絕地說著那女孩兒有多么纏人,就像是植進皮下的追蹤器,走哪跟哪兒,甩都甩不掉。 “很煩吧?” 她口頭上這么問著,卻沒多少關(guān)心的成分在里面,只為虛應(yīng)一句景兒。 江鶴欽點頭,沒忍住爆著粗口:“要是知道她是個雛兒老子就不睡了。那天晚上說真的我也沒爽到,都還沒進去就開始哭著喊痛,我真他媽服了。” 時盞撿著重點說:“可你還是把人家睡了。” 江鶴欽臉上經(jīng)年都帶著不化的浮浪,他笑得吊兒郎當?shù)模骸皼]有女人能從我的床上全身而退,沒有意外,也沒有例外?!?/br> 時盞評價:“......過于渣了?!?/br> 江鶴欽沒惱,反而流兮兮地哈腰笑道:“謝盞meimei夸獎?!?/br> 時盞:“......” 其實想想,渣男有什么不好,錢多事兒少長得好。不動真情的話,只圖一晌貪歡,那江鶴欽這種鐵定是首位,連聞靳深也只能靠邊站。 他太過正經(jīng),正經(jīng)到有些刻板的地步,有時候還老氣橫秋的,比如有一次看見他保溫杯里泡的不是茶,而是枸杞。 所在別墅拉著窗簾,看不清里面景象,只能憑著那點透在黑夜的光暈判斷里面客廳開著燈的。而具體人數(shù),不知。 一路往里,她聽見機麻運作的聲響,還有男女的笑聲。 就那么披著江鶴欽的外套進門,才發(fā)現(xiàn)在座那些人里,坐著聞靳深?!獌稍虏灰?,他的面目寡冷依舊,卻能看出他明顯興致濟濟,身子慵懶地靠在椅圈里,微微側(cè)頭看牌面,手里把玩著一支藍霧火機,嗒地彈開,又啪地合上。 有人來了,他也不關(guān)心,頭也沒抬一下。 紛紛的人言笑語,全部化作他的陪襯。 清黑眉目落進她眼里,匯成一條暗河。 幾分鐘前從江鶴欽嘴里出來的那一句話怎么說來者。 沒有意外,也沒有列外。 第32章 九萬31 小姑娘愛我的心,也不過如此…… chapter31 壁燈四面, 是那種美風鐵藝花草壁燈,藤蔓舒展,左右盛開兩盞亮亮的暖黃光朵。在場十一二人, 在牌桌上, 或在賭桌上,籌碼推倒, 麻將磕出......幾人在抽煙,煙霧浮沉間, 好似碎金細粒。 視線粘滯在他身上。 時盞沒辦法不多看他兩眼, 人這種生物, 但凡沒得到過的東西總會心有不甘。 這種放在小說里面的話, 得叫意難平。 再難平也得平。 光顧著打量聞靳深,沒有分出額外注意力環(huán)顧四周, 時盞沒看見坐在角落里哭得雙眼通紅的姑娘,那姑娘卻先行一步?jīng)_上來。 沒人分心來看熱鬧,江鶴欽浪名在外, 圈內(nèi)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時盞后退半步,看向姑娘的目光里沒有溫度, 且銳利, 似風雨天。 江鶴欽笑著對那姑娘說:“周粥, 你看, 我說我有正牌女友的, 你非不信要讓我叫來, 結(jié)果難堪的不還是你么?” 叫周粥的女孩兒整張臉已經(jīng)哭到浮腫, 不難分辨面目依舊漂亮的,清水芙蓉那一卦的。周粥眼里有同性間的惡意,以及nongnong不甘心:“你就是江鶴欽女朋友!” 時盞露出幾分薄笑, 說了個是。 牌桌上的聞靳深應(yīng)聲抬頭,視線清越難擋,直直看向時盞。兩月未見,她美麗依舊,風情萬種依舊,連眼角眉梢里那點兒傲慢慵懶,仍是依舊。 她出現(xiàn)在這里,以江鶴欽正牌女友的身份。 “靳深?” “嗯?” “到你了?!?/br> “好?!?/br> 聞靳深手指落在牌面首尾,推時動作慵懶恣意,他誰也沒看,說:“胡了?!比缓笃鹕沓€桌那圈人招招手,“誰過來玩,我去洗手間?!?/br> “我來我來?!背翖钭罱新閷a,立馬下了賭桌過來。 洗手間在時盞的左手方。 他勢必經(jīng)過。 周粥強勢地想要爭奪主權(quán),對她放話:“你把江鶴欽讓給我,你跟他分手,我是真的喜歡他,反正你長得這么好看,不會缺男人。” “怎么不缺?”時盞笑瞇瞇地,“再說,我憑什么讓給你?” 周粥很堅持:“我不會放棄,那我們就公平競爭,以后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江鶴欽在此時遞給她個眼神,滿是求助也是無奈,仿佛在說,你看你看,就是他媽的這么難纏。 聞靳深由遠及近,他目光寡冷地看著前方,余光里的時盞笑得放肆,話也說得難聽:“你越這樣,男人越看不起你,死纏懶打的模樣更是掉價。” 不由想起兩月前的那晚,她聲聲咄問他,聞靳深,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看不起我? 周粥紅眼哽咽:“我不信......” 時盞莫名覺得好笑:“有什么信不信的阿,事實如此阿,他不要你,你脫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要你?!?/br> 他的身形消失在通往洗手間的轉(zhuǎn)角里。 后面的話,再沒聽見。 等聞靳深重新回到客廳里時,江鶴欽已經(jīng)帶著時盞在桌邊坐下,還叫人替她倒上一杯鮮榨橙汁。至于周粥,已經(jīng)不見蹤影,結(jié)果很明顯,周粥不是時盞的對手。 有人一邊摞著面前的籌碼,一邊打趣:“可以阿,真追到拉?” 江鶴欽只是笑笑,然后俯身單手撐在桌沿上,偏著頭對時盞說話:“盞meimei,你敞開了玩兒,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br> 又有人立馬起哄,哎唷兩聲:“江公子對女人好壞程度,完全看顏值來得嘛?!?/br> 對面坐著顧御,上次一起打過高爾夫,他知道江鶴欽是幫著時盞追過聞靳深,只是未果。故沒有跟著一同起哄,只招呼從洗手間回來的聞靳深,叫他過來玩兩把。 時盞臉上笑僵了僵,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本以為聞靳深會揮手拒絕,卻沒想到他饒有興致地笑了聲,然后顧御主動往旁邊一挪,給他讓出中間位置。 聞靳深懶懶坐下,又摸出那個藍霧色的火機把玩。 “玩兒會?!?/br> 他說。 良夜漫長,亟待消遣。 還沒開始,就有人讓聞靳深少贏他們點,不難看出,就算聞靳深不在乎輸贏,但基本都是他贏。荷官是位高挑美人,笑盈盈地對聞靳深說:“那開始咯!” 那次也是時盞第一次上賭桌,對手是她當時沒得到的男人。那天桌上在座的,仿佛只有她一人,是那個真正的賭徒,旁人只是觀眾,見證著一場刻意又隨性的娛樂局。 半小時后,逢賭必贏的聞公子輸空面前所有籌碼。 荷官一邊替他疊上新的籌碼,又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時盞面前高聳如小山的籌碼,“聞先生今日是沒狀態(tài)么,怎么輸這么厲害呀?” 聞靳深低低一笑,手指捻起一片圓圓的紅籌碼往火機上磕,有一下地沒一下地,實在是漫不經(jīng)心至極。 賭局還在繼續(xù)。 他一直在輸,她一直在贏。 時間轉(zhuǎn)到凌晨三點,其余人臉上倦色深濃,紛紛呵欠連連,但聞靳深沒有下桌,也都硬撐眼皮奉陪。 江鶴欽揉著酸僵的脖子,戴著機械表的那只手從時盞面前的籌碼上方掃過,“盞meimei可以阿,沒人能贏靳深這么多的?!?/br> 不,不是她能贏。 而是他故意在輸。 她贏的盆滿缽滿,面前的籌碼已經(jīng)聳到時不時會地往下滑的地步,沙沙作響地散落在周圍。這些到底能換成多少錢,她不知道,但是她有一種復(fù)雜的錯覺—— 其實,真正輸?shù)娜耸撬?。輸?shù)脻⒉怀绍?,輸?shù)闷撞涣簟?/br> 顧御在和他說話,他唇畔笑弧淺淺,耐心地微微偏頭去聽。整場下來,他幾乎和所有人都有交談,獨獨冷落著她,仿佛壓根兒就看不起她。 14年,當時還沒有流行起來“假名媛”這個詞,不過當時也有許多精心包裝過自己的女孩,削尖腦袋想要擠進他們這個圈子,傍個大佬依仗。 那些擂在面前的紅藍籌碼。 更像是一種無聲嘲諷。 仿佛他說:喜歡錢,給你,要多少他都有。 要她真是個撈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興得失了分寸吧。 可惜,她從不是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