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疲倦到,一沾上床,就立馬睡著了。只是仿佛聽見在沉睡前一秒,她聽見了一聲溫柔地,晚安。他的聲音。 時盞想起幾月前的那個心愿。 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他會在自己耳邊說晚安。 嗯。 總有一天。 是這一天。 晚安。 聞靳深也沒想過自己向來規(guī)整的床鋪,會有朝一日這么凌亂。他擁著她,在這份凌亂里,沉沉睡去。 ...... 隔天是個艷陽天,徹夜的雷雨后整個城市如洗一般的新。 時盞醒的時候,聞靳深正從洗手間里出來,他已洗漱過,身著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他翻出一條深色領(lǐng)帶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系。 他沒注意到她醒了。 她也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高挺的背影,余光里卻竄進一抹玉意。 那塊玉佛安靜地躺在床頭柜上,面朝著她。 玉上佛祖慈眉善目,笑臉常開,也正在看著她。 她一直盯著那塊玉佛,心里瞬間涌上千百種滋味,復雜得很。 直到聞靳深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蘇醒后的她,他靠近拾起那塊玉佛一邊往頸上戴一邊問她:“睡得好么?” 時盞沒應。 戴好玉佛,他伸手想要摸她的臉。 時盞用手擋住,她從床上坐起,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昨夜取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既然要戴,為什么要摘呢?” “嗯?” 聞靳深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玉佛,“摘了戴上,不正常么?” 時盞掀被下床,卻被聞靳深握住手腕,他說:“你就在這里,等我下班?!?/br> 她沒作聲,面無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沉著臉到沙發(fā)上拿起自己的旗袍往身上套。 聞靳深跟過來,從后面圈住她的腰,低低地問一句:“怎么回事?” 時盞拉上側(cè)面拉鏈,轉(zhuǎn)過身面對他,抬手一把扯出他藏在領(lǐng)口里的玉佛,笑著嘲問:“和我睡覺摘什么,怕臟了這枚佛祖么?” 戴著玉佛和她睡,是對某人的不尊重嗎。 她只能這樣理解。 聞靳深不懂她和一塊兒玉佛計較什么。他瞥一眼她的手,淡淡回一句說什么呢。 時盞反問,你覺得我在說什么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聞靳深扯唇笑笑,問:“你到底想做什么?” 時盞對上他的眼,視線里全然是固執(zhí),她緩慢地說:“我要這塊玉,你給么?” 下一瞬,聞靳深就取走手里的玉,塞回領(lǐng)口里。 他說:“換一樣吧?!?/br> 阿...... 看來真的很寶貝呢。 時盞帶出幾絲冷笑,“我不要換一樣,我就要這塊玉佛?!?/br> 聞靳深本身就不是個會被強勢所壓的人,他在她腰身上輕輕捏了一下,說:“這真不行?!?/br> 怎么就不行呢。 時盞真的覺得很沒意思,這么寶貝前人東西,何至于最后分手。 她不再堅持,斂住笑意從他懷里退出,在房間其他地方找到自己的手包和手機。聞靳深還在原地,問她:“去哪?” 時盞說:“回家?!?/br> 聞靳深扶額失笑,說:“這次你不用逃,我負責?!?/br> 時盞微怔。 她的視線落在墨綠床單上,幾點凌亂沒有規(guī)則的深色很是扎眼,那不是什么情事痕跡,而是她身上最貴的血rou。 “負什么責?”時盞佯裝不懂。 “試試吧?!彼f,“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試試么,那我們試試吧?!?/br> 終于,得到他的應允??善珵槭裁?,沒有意料中的欣喜如狂呢,她只想笑,確實也笑了出聲,很滿不在乎地笑聲漫延在空氣里。 時盞說:“我是不是得感激涕零阿,謝謝聞公子的賞賜?” 聞靳深今天仿佛心情很好,脾氣也跟著變好,就算這么被話刺,也沒有蹙一下眉頭,只跟著溫笑道:“時盞,我們試試,我們在一起。” 然后,室內(nèi)陷進沉默。 在那很長一段的沉默時間里,時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最后很不屑地拒絕了聞靳深。對,很不屑也很直接,連一絲一毫的委婉都沒有。 她說:“別,消受不起,您換個人?!?/br> 說完就直接摔門走人,一點兒拖泥帶水的意思都沒有。 聞靳深一人留在原處,站了好幾分鐘,他覺得詫異,這小姑娘身上有什么奇怪基因?床上床下怎么兩個樣子,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可愛,還是昨晚在他身下嗚咽的時候順眼多了。 不過也沒有過分多想,拿上車鑰匙就出了門。 時盞回到自己公寓,連抽兩盒煙,抽到最后開始咳嗽,咳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且惡心不已。身上的痛楚提醒著她昨晚經(jīng)歷過什么,這令她更惡心。 看來男人果然是下半生思考的生物,身體和心能夠分得清清楚楚。 其實好幾個瞬間,那句話都差點問出口。 你沒能忘了她嗎? 但她沒有??赡芤驗橹浪@般正經(jīng)的人不會撒謊也不屑撒謊吧,也是怕自己承受不住他口中的答案。 所以,很多話問了不如不問。 糊涂一點兒。 第36章 九萬35 佛剎寶殿內(nèi),彌勒金身前,她…… chapter35 那年九月的中旬某一天, 也就在時盞和聞靳深有過深層交流的第二天,她撐著一把黑傘,在綿綿細雨中, 去了趟位于清水山上的靈寒寺。 雨絲頗小, 澆不滅天王殿前寶鼎里的青香。 那塊玉佛經(jīng)年不離他的身,想必他或多或少也信佛, 也曾叫她不要隨意謗佛。思及此,時盞請香三支到寶鼎前, 上香時鐘樓鳴鳴, 木魚隱隱。 煙熏火燎, 實在嗆人, 時盞咳紅雙眼,隨收傘進到天王殿。 彌勒佛金身玉立, 袒胸露腹笑容可掬。 下方蒲團規(guī)置,佛客俯首叩拜嘴里默默有詞,看那嘴型像是一句我佛慈悲。 時盞從沒拜過佛祖。 她立在門沿內(nèi), 躑躅片刻,還是擱傘至其中一空蒲團前, 雙膝跪下。 從不信佛的時盞, 卻鬼使神差置身天王殿內(nèi), 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長明燈跳躍在她的眸底, 金身佛像禁住她的視線, 雖是不信, 但跪地下叩佛祖那一瞬, 心卻是為極誠。 “姑娘,佛祖不該這么叩?!?/br> 旁邊一道低沉陰郁的嗓音傳來,似陰天, 又似雪天。 時盞并不急著起身,額頭依舊貼在手背上,只轉(zhuǎn)臉看去。只見身旁蒲團上不知何時跪著一男人,一身鉛灰西裝,滿面平靜般地風雨不動,高高的鼻梁上架著金絲邊框眼鏡,鏡片底下眸色深邃,靜靜看她。 然后,眼鏡先生說:“拜佛得手心朝上,手心向下是拜祖先,是對佛祖不敬?!?/br> 時盞沒有將向下的手心翻過來。她徑直起身,看一眼上方佛祖,像在對自己說:“難得拜佛一次,竟有這么多繁縟規(guī)矩。” 那人跟著她起身,笑了:“不信佛?” 時盞笑笑:“不信。” 佛剎寶殿內(nèi),彌勒金身前,她說,不信。 那人很詫異,于是問:“不信你拜什么佛祖?!?/br> 她收了視線,眼底很有幾分自諷味道,聲音也淡下去:“因為有人信?!?/br> 那天謗佛,他在身旁。今日她來拜佛祖,如果佛祖有靈真要怪罪的話,那就怪她好了,不要把果報落在他的身上。 時盞的目光落過去,說:“你也不像信佛的人?!?/br> 那人笑:“怎么不像?” 時盞說:“就是不像?!?/br> 時盞說不出對方給自己什么一種感覺,他西裝革履面目英俊,叫人看不出年紀,渾身上下不沾銅臭味,簡單說他不像個商人,卻又和尋常俗人粘連不上,但她怎么看,都覺得他不像個信佛的人,而像個會......屠佛的人。 感覺太過怪異,但她看人目光向來很準。就眼下來說,這男人給她的感覺非常不適。 時盞沒有再交談的欲望,拿上靠在門沿上的黑傘,撐開,深青色的旗袍身影沒進微微細雨中。 這里半山腰位置,又逢人少,十分難打車。 下山道路頗窄,單行道。 時盞靠右緩慢行走,目光往旁一放,就是清水上秀致的光景,滿山丹桂飄香,不輸夏季的港城茉莉,濃郁芬芳,風輕輕吹過,漫空淺金飄絮。 賞景間隙,一輛黑色賓利以緩慢地速度與她同行。后車窗降下,露出男人斯文有禮的臉孔,他朝她微笑:“天在下雨,我送你一段?!?/br> 時盞說不用,她手里有傘,并且不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