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羅褚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還惦記著她做什么?你被關(guān)了這么久,她從未替你求過情,知道你出不來了,轉(zhuǎn)頭就與林晏定了親,在她心里,榮華富貴可比你重要多了……” 可鳳千瑜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又問他:“胖了還是瘦了?” “你問她胖了還是瘦了?”羅褚抓了抓頭發(fā),說實話他也不太記得了,沒怎么仔細看過,“應該是沒胖,也沒瘦?!?/br> “那她……可為我著急過?” “她著什么急?知道你會審,她看都沒來看一眼,還有心思在家里畫畫……”羅褚越說越氣憤,正準備破口大罵,瞧見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突然就不忍心再說下去,“其實吧,也沒那么絕情,她可能就只是……身體不適吧……” 鳳千瑜忽然有些恍神,似乎他對她而言,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只問了關(guān)于她的問題,剩下的全都緘口不提,轉(zhuǎn)身入了牢房。 羅褚望著他的背影,想起他曾經(jīng)叱咤風云、無所畏懼的模樣,忽然覺得心窩子拔涼拔涼的疼。毀了毀了,他真的快被那個女人,徹底給毀了。 牢房一直大開著,已經(jīng)等了他很久。獄卒警惕地用鐵鏈將他鎖住,他一直都很配合,纖細的身子仿若柔弱的書生,絲毫沒有傳聞中三頭六臂、嗜血如命的模樣,讓獄卒們都有些迷糊了。 這真的是九千歲嗎? 上邊讓他們用嚴密的防護,十二個時辰輪流看守,可是現(xiàn)在關(guān)在這里的那人,分明已經(jīng)沒了求生的念頭,心如死灰了。 第165章 說服 羅褚走后, 牢房又來了旁人。 宋飛雁裹著深色的披風,將面貌都藏在深色之下,她的手指成了身上唯一的白色, 鵝蛋大的紅寶石做了戒面, 鑲嵌在指間。 獄卒被她買通,帶著她從旁側(cè)入內(nèi), 旁邊的侍衛(wèi)對她耳語了幾句, 她聽完微微勾著唇,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輕輕摩挲著戒面。 鳳千瑜聽到聲響的瞬間就抬了頭,等看清站在門前的人是誰之后,目光逐漸暗下, 悠轉(zhuǎn)著化成一抹極暗的顏色, 他想等的人并不是她。 宋飛雁微微蹲下,她揭開頭頂?shù)亩放? 透著牢門的縫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朱唇輕輕上揚,“好久不見啊,九千歲。” 鳳千瑜微微垂下眼瞼, 眼中的暗色越發(fā)深沉, 他似乎并不想與她過多言語,并未接下她的話茬, 目光冰冷地看著她。 宋飛雁笑,“九千歲還是老樣子,對我好生冷淡,可是怎么辦?我就是喜歡九千歲這般模樣。冷淡也好,冷情也罷, 我早已習慣,也不至于一時半會就變了心……” 她微微挑著唇角,輕笑聲還在回蕩著,眼神婉轉(zhuǎn)著落在他身上,“倒是九千歲喜歡的那位,沒有幫你求一句情,瞧見你落難了,就跑去跟別人結(jié)親,知道你被定了死罪也不敢來看你,倒像是巴不得跟你劃清干系一般?!?/br> “九千歲,究竟喜歡她什么呢?”宋飛雁的眼神勾出一抹冷意,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握住冰冷潮濕的牢門,“倒不如回頭看看身后的人,說不定還有一絲生的轉(zhuǎn)機……” 鳳千瑜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他抬頭看著她,目光是透過人心的涼,“生的轉(zhuǎn)機?” 宋飛雁終于得了他的回應,忍不住又貼近了些,她輕輕壓低著聲音,有股蠱惑人心之感,“這兩根鏈子何以困得住九千歲?只要我愿意,又或者說只要九千歲愿意,離開這寸尺之地,迎接更廣闊的邊疆,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她拋出了她的橄欖枝,就等著他來握住,可鳳千瑜并非等閑之輩,他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意圖,“陽平王想招攬我?” 五年前陽平王就曾暗示過招攬之意,那時剛設立監(jiān)國寮,鳳千瑜是首任監(jiān)國太監(jiān)。他拒絕了陽平王的邀請,打那之后小郡主就纏上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撩撥著,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宋飛雁此人,絕不是善類。 否則以她的身份,能看上一個太監(jiān)? 宋飛雁的心思被戳破之后,也是笑而不語。她望著牢房里被層層鐵鏈鎖住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攻略過那么多的達官貴人,怎么唯獨輸在一個太監(jiān)手上? 她笑了笑,抬了抬精致的下巴,“既然九千歲都這么說了,那我也言明吧。我的父王,陽平王,他非常欣賞你。你今日入獄,他十分惋惜,想要留住你,所以讓我替他走這一趟?!?/br> “那,九千歲的意思是……?” 鳳千瑜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他動了動腳上的鐵鏈,雖然很粗,但好像在他手上仍然不值一提,“你知道這鐵鏈困不住我的,我若想出去,無需向任何人委曲求全?!?/br> “我當然明白,九千歲的心里,其實是還惦記著舊主,總想著他醒來定會赦免你的罪。你的忠心我和父王都懂,所以他讓我來,其實是想讓我給你帶來一樣東西。” 宋飛雁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上面潦潦草草地寫了一大篇,落款是朱紅色的筆,提的是張?zhí)t(yī)的名,“這張藥方正是太醫(yī)院給皇上開的藥方,本來是良藥,可是太子爺改了其中一味,所以良藥變成了毒藥,皇上早就醒不過來了,如今的一切,皆是太子爺想要奪權(quán)的假象。” 鳳千瑜怔了一下,他雖然有些遲疑,可還是起身接住了藥方。他認識張?zhí)t(yī)的筆記,也看得懂改的那味藥有多大隱患,若非當權(quán)者授意,太醫(yī)院如何敢如此修改? “九千歲,太子爺想要以權(quán)謀位,自然會殺光皇上的左右親信,而你和監(jiān)國寮,必然是首當其沖,隨后便是禁衛(wèi)軍統(tǒng)領、金丞相、晉老將軍,還有國公爺。哦,對了,他還喜歡沈郁,奪權(quán)之后必然會娶她為妃。難道九千歲真的要坐以待斃嗎?” 鳳千瑜沉默了許久,似乎也是在思考她方才所說的問題,沉默到最后,他終于松了口:“陽平王想要什么?” 宋飛雁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仿佛已經(jīng)勢在必得、大獲全勝,“父王惜才如命,想要的只是像九千歲這樣的人才,當然,九千歲將來想要為皇上報仇雪恨,推翻太子爺?shù)耐醭?,我想父王也必然會助你一臂之力……?/br> “九千歲意下如何?” 第166章 賀禮 宮里的桃花相繼開花, 今年沒有九千歲憩在桃花林里,宮女們的膽子都大了些,順手折下幾支, 有些興奮, 又有些害怕地竊竊私語著。 沈郁看得有些走神,茶杯微微傾斜, 溫熱的茶水滴到她的手背上, 這才微微回神。身后的皇太后喚了她一聲:“郁兒。” “皇奶奶,怎么了?” 皇太后褪去了毛大褂,冬日里生的病如今也日漸好轉(zhuǎn),身子骨都跟著利索了起來,和往日一樣面目慈善地望著她, “你在看什么?” “我看桃花好像開了?!?/br> 皇太后笑了起來, “你若喜歡,便去轉(zhuǎn)一轉(zhuǎn)吧, 也別陪哀家窩在這小房間里, 太陽都曬不到,人都得憋出毛病來?!?/br> 沈郁有些遲疑,她走了兩步, 又忍不住回頭問道:“皇奶奶, 只要是郁兒喜歡的,都可以全力去爭取嗎?” “當然?!?/br> “那如果, 會違背自己的初心呢?” 皇太后輕輕搖晃著太師椅,她似乎是有些乏累了,沒怎么聽清她說的話,只隨口回她:“喜歡亦是你,初心亦是你, 皆是隨你的心愿,又怎能說是違背呢?” 沈郁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濕的,好像無論如何,皇奶奶都是始終站在她身邊的人。她擦了擦眼淚花,笑著道:“孫兒明白了,下月十五是個好日子,不妨就將婚期定在那天吧。” 皇太后勉強抬了抬精神,她直起身子看著她,“真就定下來了?” “定下來了。” “好好好,哀家一直都覺得他是不錯的孩子,你不說哀家也知道,定下來就好,哀家給你準備的東西,都備了好久了……” 沈郁拜謝了皇太后,起身便瞧見了門口的太子爺,他似乎已經(jīng)站了很久了,身體都站得有些僵直,她走到他身邊道了一句“不打擾太子爺了”就提步離開,剛走了沒兩步,便被他拽住了手。 祁夙凜忍得眼眶都有些發(fā)紅,若不是現(xiàn)在還在漆梧宮,他可能當場就會震怒。他咬著牙根問她:“你確定下月十五?” 沈郁笑,“太子爺還有更好的建議嗎?”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用力到起了紅痕,恨不得將她的骨頭都給捏斷了,揉碎她的骨血,每一個字都是緊緊咬在他的唇齒之間,“我當然有更好的建議,不妨就將鳳千瑜的死刑也定在下月十五,等你鳳冠霞帔之時,亦是他千刀萬剮之日,你若不怕,盡管定下來?!?/br> 沈郁又笑,眉間都帶著有氣無力,跟以往的模樣完全是天差地別,“太子爺沒必要費這些力氣,我遲早是要與別人成親的,只要我愿意,太子爺您,根本就阻止不了。” 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這世上唯一能阻止沈郁成親的人,只有當今圣上,可是皇上如今還昏迷不醒。 祁夙凜用力到牙根都要咬碎了,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會生出無窮無盡的無力之感。他貴為太宸的太子,可是他也只是太子,這世上的好多事情他都沒有權(quán)利去阻止。 “凜兒,你這是做什么?” 房間里響起皇太后的聲音,祁夙凜只能松開自己的手,他微微側(cè)著頭,神色都落在門縫中,怎么也看不清,“孫兒在想,送沈郁什么賀禮?!?/br> “那自然得好好想,沈郁是哀家的心頭rou,你若送的賀禮差了,哀家可是要替她討回公道的?!?/br> 他望著沈郁有些削薄的側(cè)臉,冷漠得像一個陌生人,她好像從未將他放在過心里,往日種種,不過是他心中生魘的妄想而已。 祁夙凜紅著眼眶,自嘲地笑了起來,“當然得好好想想,怎么送你一份大禮才是……” 第167章 逼迫 沈郁自是與祁夙凜不歡而散, 婚期定下之后,她往宮里跑的次數(shù)也多了起來,太子爺也是說到做到, 直接將鳳千瑜的死刑定在同一日。 如果沈郁來求他, 他或許會考慮放過鳳千瑜一馬,可是她沒有來求他, 她就如往常一般, 將他當成從未相識過的陌生人。祁夙凜的期盼最終都只能化成難以下咽的苦澀,一閉上眼睛,腦子里所思所想皆是往日種種,慢慢的,也就不敢再入睡了, 只能整日整夜地熬著。 就連嵐三都一直勸他何必呢, 他折磨不了沈郁,他折磨的, 只是他自己而已。 宮中桃花終于全部盛開, 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繽紛之景,今年沒有九千歲守在桃花林里,宮里人時常躲在里邊偷懶, 本來也沒什么, 只是后來接連有人在此處上吊自殺,也就沒人敢進去了。 除了沈郁。她來這里見一個人, 陽平王的小郡主宋飛雁,她來得比約定的時間更早,一身紅色的勁裝,長發(fā)高束,窄窄的匕首就別在腰間。 她身上有股沈郁沒有的銳利, 就像刀刃一樣,隨時都會出鞘,無所畏懼。 “沈大人可是想好了?” 沈郁定定地看著她,似乎還在試探著,可是她試探不出宋飛雁的真實目的,“你為什么要救他?” 宋飛雁玩味地勾唇,“因為我喜歡他?!?/br> “你知道他是太監(jiān)。” “你也知道他是太監(jiān),可你還是喜歡他?!彼物w雁從石頭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道:“怎么說呢,他跟別的人不太一樣,有種很獨特的東西,就算他真的是太監(jiān)我也認了,誰讓我就是喜歡他呢?” 沈郁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可是她從她的眼睛里看不出旁的東西,越想越覺得關(guān)心則亂,怎么也靜不下來,“你那天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 “算數(shù)?!?/br> “我可以幫你,但我有一個條件?!鄙蛴纛D了一下,她個子不如宋飛雁,可她的氣勢并未落下風,“我要讓他自己做選擇,無論是走,還是留,我要他親口告訴我?!?/br> “好啊。”宋飛雁笑了起來,自信從容道:“那就讓他自己做選擇,看他是選擇跟我回封地建功立業(yè),還是選擇留在太宸做一輩子的殺人工具……” 沈郁一口打斷了她的話:“他如何選擇,那是他的事,你無權(quán)去指責?!?/br> 宋飛雁微微瞇起了眼睛,本來還笑著的目光中略微帶了些冷意,“你已經(jīng)毀過他一次了,既然他有選擇飛的權(quán)利,你又何必將他再關(guān)進去?” 她的話仿佛正中了沈郁的軟肋,她穆然有種正中心窩的痛楚感。以前是皇上和秋羅門束縛了他,現(xiàn)在有了脫離的能力,她卻想要他留下來。 這對他而言,真的會公平嗎? 沈郁重新平復下情緒,再次強調(diào):“如何選擇是他的事,我們都無權(quán)去干涉?!?/br> 宋飛雁聽了她的話“噗嗤”地笑了起來,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沈大人啊沈大人,你口口聲聲說讓他自己做選擇,你可知道,你本身對他而言就是影響他選擇的存在?” “如果沒有你,他該走得何其瀟灑,那地牢的鐵鏈根本就困不住他。他如今甘愿做一個階下囚,等著幾乎不可能的沉冤昭雪,就是為了能和你名正言順的在一起?!?/br> “他愛你,已勝過他自己,可是沈大人卻拿自己做要挾,逼迫他留下來,這對他而言真的會公平嗎?” 桃花繽紛似火,灼燒在心間。沈郁覺得眼眶有些發(fā)澀,就連聲音也開始微顫,“無論如何,我要親自聽到他的答案?!?/br> “那好啊,等九千歲做出了選擇,還煩請沈大人莫要再對他糾纏不清……” 第168章 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