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科這件事孟新辭沒有和萬均修商量，自己填了意向表就交了。還是班主任打電話給萬均修，萬均修才知道的。

    中午的時候萬均修接到班主任的電話，還以為孟新辭在學(xué)校出事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沒想到是分科的事情，萬均修松了口氣，笑著說只要是孟新辭自愿的，他都支持的。

    可班主任下面說的話，卻讓萬均修眉頭緊鎖起來。

    班主任說孟新辭是讀文的好料子，他數(shù)學(xué)那么好，要是讀文科有很大的優(yōu)勢。主觀題也答得很好，一看就是基礎(chǔ)很扎實，又非常有自己見解的那種學(xué)生。

    班主任勸萬均修和孟新辭好好商量商量，不要沖動這搞不好是一輩子的事情。

    班主任還說，自己和孟新辭已經(jīng)相處了快一年了，孟新辭家里的事情，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也了解了個大概。他平時不言不語，心思重，如果是因為一些家長老師都不知道的原因選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這后面的影響誰都承擔不起。

    希望萬均修作為家長，可以抽空和孟新辭好好聊聊。

    萬均修誠惶誠恐地掛了電話，呆呆地坐在柜臺后面發(fā)愣。高中入學(xué)這一年，孟新辭每一次考試成績都非常漂亮，文理科都看不出來什么差距，可萬均修知道，孟新辭自己是非常喜歡文科的。

    從小孟新辭就十分喜歡閱讀，舊書攤上適合他年齡段的書他都看過，作文比賽都參加了好幾次。有段時間又沉迷上歷史，周六周天都會跑去新華書店看相關(guān)的書籍。

    但是要說他以后想干嘛，這個問題萬均修還真的沒問過孟新辭。在他眼里孟新辭肯定是優(yōu)秀的，他覺得只要是孟新辭想做的事，他肯定都是無條件支持的。

    想了想，萬均修決定傍晚休息那會給孟新辭打個電話，這種關(guān)乎一輩子的事情，是要問清楚。

    他可不想，再像上初中一樣，不聞不問讓孟新辭后面感到痛苦和糾結(jié)。

    孟新辭下午放學(xué)才到宿舍就從枕頭底下把手機拿出來，就看到萬均修的消息。

    【萬均修】：新辭，如果你放學(xué)了可以用手機，你給我回個電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萬均修是知道孟新辭在學(xué)校里不能用手機的，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發(fā)微信，很少會用那么嚴肅的語氣和孟新辭發(fā)消息。

    孟新辭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根本來不及回電話，讓宿舍里別的同學(xué)幫他請了個假，背著書包就往外跑。

    甚至都來不及去做公交車，攔了輛出租車就往家里趕。平時還挺冷靜的人，這會慌得找不著北，腦子里閃過的全是不好的畫面，一直催司機開得快一點。

    快到家了才想起來打電話問一句萬均修在哪，一路上火急火燎，等開口說話了，孟新辭才察覺自己都帶著哭腔。

    “喂，你在哪？”孟新辭讓車停在十字路口，問清楚了在決定是直接到家還是在這下車去師附。

    萬均修從五點四十放學(xué)開始，就一直等著孟新辭的電話，他怕自己回家再路上不好接電話，就一直坐在店里等著，這會天都擦黑了，孟新辭電話才來。

    聲音還帶著哭腔，萬均修奇怪地問他：“怎么了？怎么哭唧唧的？”

    孟新辭這會沒有心情開玩笑，扯著嗓子吼：“我問你在哪里？”

    “我在鋪子里，一直等著你電話，還沒回家呢。”萬均修的手握不住手機，這會是開著免提吧手機放在腿上，聲音通過電話信號傳到孟新辭的耳朵里，還有點不真切的感覺。

    聽到萬均修沒事，孟新辭松了一口氣，付了錢下車往文林街走去。

    大概是擔心了一路，這會聽到?jīng)]事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臉垮了下來，心里不高興，小聲嘟囔說：“最好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就要鬧了?！?/br>
    等真的見到萬均修了，孟新辭又發(fā)不出什么脾氣了，乖順地問萬均修：“那么晚了，那你吃飯沒？”

    今天才周三，萬均修根本沒想到孟新辭這個時間點會回來，一下子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更沒時間把盒盒飯收起來。

    “你……不是……今天沒有上晚自習(xí)嗎？”他講話有點結(jié)巴，手上還握著那把硅膠勺子。

    一下子愣神沒握住，勺子掉在玻璃柜臺上，發(fā)出叮鈴咣當?shù)穆曇簟?/br>
    孟新辭看了一眼盒飯里的菜，就一個素炒菜心，一個茄子。他把勺子撿起來，繞到柜臺后面，裝進餐具盒里，低聲說：“回家做飯吧，就吃這玩意兒怎么行？”

    餐具盒扔到輪椅后面的袋子里，孟新辭推著萬均修就往外走，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比萬均修現(xiàn)在回家吃飯重要。

    “不是……你等等……”萬均修有點腦子疼，孟新辭現(xiàn)在怎么變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他還沒說分科的事情呢。

    孟新辭站定，“哦，對，你的那個小毯子?！闭f完又要折頭去拿萬均修平時會坐店里會蓋的一個小毯子。

    萬均修伸手拉住孟新辭，“今天天熱我蓋什么小毯子？我是要跟你說正事呢。”

    孟新辭指指天，板著個臉說：“天都黑了，你餓不餓？”

    “我不餓。”

    “我餓了，我一放學(xué)東西都沒吃就回來了，先回家吃飯行不行？”

    聽到這句話，萬均修立馬閉嘴，分科這種事哪比得上小祖宗餓著肚子。

    讓孟新辭沒想到的是冰箱里竟然沒沒多少東西，冷藏室里只有一顆花菜和一顆白菜在干瞪眼。旁邊倒是還有幾個雞蛋，這和沒有有什么區(qū)別。

    孟新辭在冰箱面前傻眼，不是說好頓頓兩個菜嗎？

    他轉(zhuǎn)過頭問萬均修：“你平時都吃什么啊，不是說好兩個菜嗎？你知道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有多瘦？”

    萬均修面露尷尬，從孟新辭去上學(xué)，他都是周四才去買菜，平時都是應(yīng)付過去就行了。上周孟新辭沒有回來，他這兩周都是這么吃的，想著等明天再去買菜的。

    其實萬均修癱瘓位置那么高，他感受不到饑飽的，吃飯怎么吃不是吃？怕就怕像現(xiàn)在孟新辭發(fā)現(xiàn)了，氣鼓鼓地問他。他簡直頭疼，本來就不會撒謊，這會要編個什么理由才能讓孟新辭消氣，不然肯定要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萬均修一臉別扭地回答道：“我今天還沒來得及買菜……”

    孟新辭嘆了口氣，又鉆進廚房在放干貨的柜子里割了一塊臘rou。他把那顆花菜和臘rou切了做了盤臘rou炒花菜，有煮了個雞蛋湯。

    端上桌的時候孟新辭還一臉不高興，萬均修以為是沒有他喜歡的菜，低聲地對他說：“我也沒想到你突然回來，我忘記買菜了，最近期末，傍晚鋪子生意好，咱倆將就吃吧?！?/br>
    孟新辭睨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幫他把勺子塞到手中。

    他看著萬均修的手，一半是肌rou萎縮，一半是瘦，手腕細得他覺得用點力能捏斷。

    “我吃什么都行，萬均修我不是沒過過窮日子，我從小，還沒跟著你我就過過了，我一頓吃個烤紅苕就行?！?/br>
    “可是我不想只有我在的時候，你才舍得吃點好的。我不是客人，我是家人，要是我回家也是這樣，那我沒什么抱怨的。可是每次我回家，什么吃的都有，你自己在家就隨便應(yīng)付，這算什么?。磕愕降装盐耶斒裁戳?？”孟新辭真的好難過，他越想越難過，過去的這一年里，難不成萬均修都是這么過的嗎？

    而他在學(xué)校里，不說吃得多好，但是總不差。就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要不是這次突然回來，萬均修是不是要瞞他到永遠。

    這一秒鐘的愧疚感，簡直要把孟新辭沖暈，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要快點賺錢的想法。什么讀研，什么自己的喜好，都滾一邊去！

    “新辭不是這樣的，真的是這周太忙了我才忘記買菜的，我真的平時都吃得挺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萬均修一邊低聲哄孟新辭，一邊和他再三保證，“我明天就去買菜，我把冰箱塞得滿滿的，以后我都拍照給你看，我肯定照顧好我自己。”

    孟新辭抬頭看著萬均修，萬均修眼神溫柔誠懇。像是得到保證，孟新辭才站起來打算吃飯。他嚇唬萬均修：“你再這樣，我下學(xué)期就走讀，每天去上學(xué)都要花兩個小時，累死我算了?！?/br>
    萬均修尷尬地笑笑，招呼他快吃飯。

    飯都快吃飽，萬均修才想起來班主任白天那通電話，他放著勺子問孟新辭：“新辭，我聽你們老師說你選了理科？”

    孟新辭喝了口湯，不方便說話只是點點頭。

    “那你是怎么想的？就確定是理科了？我今天在手機上查了一下，好像文學(xué)或者歷史類的專業(yè)，都是文科才能報的。”萬均修看孟新辭喜歡喝蛋花湯，伸手把那碗蛋花湯往孟新辭那邊推了一點。

    孟新辭搖搖手，示意自己也吃飽了，他懶懶地開口：“我沒有說我要報歷史或者漢語言文學(xué)，我打算以后學(xué)計算機或者商科?！?/br>
    這兩個學(xué)科萬均修聽都沒聽孟新辭平時提起過，這會聽他這么說，好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決定好的一樣。萬均修疑惑地問他：“你不是喜歡歷史或者文學(xué)嗎？”

    孟新辭沒說話，站起來把碗筷拿去廚房準備洗碗。

    萬均修也轉(zhuǎn)著輪椅跟著進到廚房，他看著孟新辭的背影，語重心長地說：“這兩個專業(yè)也不錯，不過是有點難而且枯燥的。以后這都是你要從事的專業(yè)，馬虎不得，你要是不喜歡現(xiàn)在改還來得及，你們班主任還沒把意向表交到年級上去呢?！?/br>
    就兩個碗，洗起來很簡單，很快孟新辭就收拾好碗筷飯桌。

    他推著萬均修到沙發(fā)面前，把萬均修抱到沙發(fā)上，拿來兩個靠枕讓萬均修坐穩(wěn)，然后把萬均修的腿抬高給萬均修做按摩。

    腳心的xue位要按得重一點，腳踝要輕輕的松動松動，還有小腿大腿的肌rou，也要認真按摩才能放松下來，這樣才不會肌張力過高導(dǎo)致痙攣。

    這兩年萬均修的肌rou已經(jīng)萎縮得不剩多少，已經(jīng)很少發(fā)生痙攣了。

    以前每次痙攣都能吧孟新辭嚇到，現(xiàn)在孟新辭反倒有點不習(xí)慣萬均修的腿那么安靜。

    這意味著萬均修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這就是孟新辭為什么要報理科的原因。

    他抬起頭來看著萬均修，認真地說道：“我喜歡不代表我一定要去做，小的時候我喜歡奧特曼，但是我知道一直看電視會影響學(xué)習(xí)，所以我上學(xué)了就不看了。后面我也喜歡和路晴鋒一起去吃肯德基，可是我知道一頓肯德基應(yīng)該是我和你一整天的飯錢，所以我也不會去吃了?！?/br>
    “喜歡，不能當飯吃。我需要一畢業(yè)，就能有一份收入還不錯的工作，想來想去，這些最合適?！?/br>
    萬均修聽到孟新辭這么說，心里覺得難受得要死，像是調(diào)味料打翻了一樣五味雜陳的，又辣又嗆。

    “錢我們一起賺，你去學(xué)你喜歡的好不好？你那么厲害，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成器的，不要做你沒興趣的事情?！彼麊≈曇艉兔闲罗o說。

    他想摸一摸孟新辭的臉，或者頭發(fā)，可是這會兩條胳膊只能撐著沙發(fā)，不能移動半分。

    孟新辭要幫他換一條腿接著按摩，站起身來抱著他幫他扶正身體，又坐下接著幫他按摩。

    孟新辭笑了笑，像是寬慰他一樣說：“你不是也說了，我做什么都能成器，那我學(xué)商科或者計算機不也挺好。你放心吧，我真的考慮好了，我理科挺好的，你不是知道嗎？上次考試我單理科都年級第四呢?！?/br>
    孟新辭做什么事情，從來都是決定了就不會改。大家都說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可孟新辭沒這么覺得，這輩子太長了，有多少人后面轉(zhuǎn)業(yè)做別的。

    至少目前這是他能接觸到，知道的畢業(yè)以后收入不算差的事情。

    至少現(xiàn)在，他的愿望只有讓萬均修和他都能過得好點。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孟新辭還要寫作業(yè)。他把萬均修抱到輪椅上，打算進房間寫作業(yè)。

    萬均修突然叫住他：“你那個房間的床單還沒有洗，你都半個月沒回來了……”

    孟新辭轉(zhuǎn)過頭看著萬均修，眼睛里有萬均修看不懂的笑意。

    “要不……今晚將就和我睡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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