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喪子之痛
城門口,百姓們排成長(zhǎng)隊(duì),接受官兵的詢問。阿楚蹲在墻角,小雞啄米似地打瞌睡。一整晚沒歇息,她困極了。即使在這么艱難的環(huán)境下,她還做了個(gè)夢(mèng),夢(mèng)見水大娘抱著慘死的安兒,大聲咒罵她,說: 【都是你害的?!?/br> 她從夢(mèng)中驚醒,立馬掙作起來,和官兵站在一起,細(xì)細(xì)觀察過往行人。只要她守住城門,截住安兒,那就還有機(jī)會(huì)。 【好臭---什么東西---】 【糞水,能不臭嗎---】駝背老頭趕著驢車,車上拉著一大水缸糞水,【地里的玉米,要追肥了---】 官兵揭開蓋子一看,差點(diǎn)吐了。官兵嫌臭,也不想伸手進(jìn)去淘,只是按要求給老頭洗臉。臉是真的,沒有易容,官兵便想著不可能是那玉面賊人,便要放行。 這時(shí),阿楚走過去,道: 【老伯,天這么熱,中暑了可不好---這些粗活重活,交給年輕人去干吧--】 【誒---我的那幾個(gè)不孝子,指望不上咯---】 老伯牽著驢車,繼續(xù)往前走,驢車上的大水缸晃了晃。阿楚隱約聽到了喘氣聲,暗暗走到一官兵身邊,忽然奪起官兵的刀,狠狠砍向水缸。砰地一聲,水缸出現(xiàn)一道裂紋。 【你這是做什么---】 老伯緊張地厲聲大喊。 官兵也試圖過來阻止,但阿楚根本不管不顧,繼續(xù)砸。她聽見了,里邊有喘氣聲。官兵見勢(shì),紛紛退得遠(yuǎn)遠(yuǎn)的,排隊(duì)的百姓也都紛紛往后挪,深怕水缸破裂,被糞水濺到。只聽砰地一聲響,水缸裂開,糞水和水缸碎片一起往外流,而藏在水缸里的人頂著木蓋子,慢慢站起身來。 阿楚再一刀砍斷驢繩,驢車往前傾斜,驢車上的人沒有穩(wěn)住,栽到糞水堆里。隨后阿楚又拎起腳邊的半桶清水,潑向倒地的人。清水沖掉臟污,露出稚嫩的少年面孔。官兵捉住欲逃跑的老伯,將他摁在墻壁上,罵道: 【老東西,差點(diǎn)被你騙過去了---】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伯竭力為自己辯解,青燕子扔掉水桶,望著面色猙獰的安兒,不禁落了淚。 還好截住了。 大中午的,聽說衙門開庭,百姓都跑過去圍觀??蔁o論縣官怎么問,老伯還是一口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未曾留意過水缸里藏了人??h官念他年老體邁,也不好動(dòng)刑,只得叫安兒上堂。 可安兒就跟個(gè)惡狗似地,除了發(fā)狂,便沒別的表情。 衙門里的大夫看了,也瞧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大人,民女認(rèn)為,可以把戲班子的人叫過來。都是變戲法的,興許,他們能瞧出什么名堂來--】 縣官覺得可行,便采納了阿楚的建議。 班主上堂細(xì)細(xì)瞧過后,道: 【大人---這---好像不是一般的戲法,是惑心術(shù)啊---】 【可有解?】縣官問。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所知的解惑之法,是殘缺的,只怕這孩子會(huì)瘋掉啊---】 兩天后,水大娘走鏢回來,剛到家中,便狠狠扇了阿楚一巴掌。她的夫君早早離她而去,兒子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她信任阿楚,才把孩子托付給她,可阿楚竟辜負(fù)了她。 阿楚委屈極了,她能做的,都做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還能怎么辦? 可水大娘根本不想體諒她的苦處。 【給我滾,滾---】 水大娘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門,往衙門方向去。她的兒子發(fā)狂自殘,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他想看師父變蝴蝶。官府追了許久,也不見賊人蹤影,那賊人仿佛人間蒸發(fā)了。水娘子沒得選,她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自殘而死?她要求班主試著解除惑心術(shù),若是解不了,瘋便瘋了吧,總被變成一具尸體強(qiáng)得多。 【娘,我要看戲法---給我變只蝴蝶,好不好?】 【好---娘這就變給你看---】 水大娘以內(nèi)力捉住不遠(yuǎn)處花叢中的蝴蝶,乘安兒不備,將那蝴蝶拽到身前來。安平見了,開心地鼓掌大笑。他笑得很開心,卻沒看到母親眼睛里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沉,皺紋也更深了。 深夜,阿楚背著包袱,拎著一大包窩窩頭,來到破廟。 【抱歉,我來晚了---說好了第二天早上送過來的。】 乞丐們啃著香噴噴的窩窩頭,很是滿足。 乞爺拿著窩窩頭,卻沒有吃,而是看著她臉上的淤青,問道: 【你背著包袱,要去哪里?】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時(shí),外邊傳來的打斗聲,好像是刀劍相撞的聲音。這破廟附近荒涼,就幾戶人家,聽見廝殺聲,連看都不敢探頭看。阿楚趴在窗邊觀察,只見黑影閃爍,火光迸濺。被圍攻的黑影拼盡全力,殺掉其它人,自己也因?yàn)閭氐沟亍?/br> 【乞爺---】阿楚的聲音在發(fā)顫,【要不要---去看看---】 【別惹事。】乞爺警告道,【那些家伙,身手利落,招招直逼要害,又蒙著面,絕非善茬。這是個(gè)大麻煩,惹上了,可是要命的---】 說話間,倒下的人爬了起來,拄著大刀,一步一步,往破廟走。他看到了火光,可能也在奢望,廟里的人能夠施以援手。他還沒走到門檻邊,再次因?yàn)轶w力不支,昏倒在地。阿楚咬了咬唇,最后壯著膽子走了出去。 【丫頭!回來---你不要命了---】 都到這地步了,她還怕麻煩嗎?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救---救我---】 模樣倒是挺俊的。他喊救命的樣子,倒是讓她想起昔日無助的自己。那時(shí),她也是盼望著,有人能施以援手,幫幫她。絕望的感覺,一點(diǎn)都不好受。他的胳膊上、腿上、胸膛,到處都是傷。最大的口子在肩胛骨處,血流不止。她抓了些艾草,用石頭敲碎,正要給他敷上時(shí),乞爺拿著一根燒紅的鐵棍走出來,直接摁在傷口處。 嗤地一聲,煙霧里是焦rou的味道。 【啊---】 那人睜眼,迅速出手捉住阿楚的脖子: 咔擦。 【阿楚!】 乞爺大喊。 血光彌漫。 阿楚的哭聲幽幽飄遠(yuǎn): 【為何要害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