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焚身
“同樣的局,同樣的辯詞,班主早就背熟了吧?” 公堂之上,穗香直視班主躲閃的雙眼。 班主刻意避開穗香的問話,轉(zhuǎn)向阿楚,道: “阿楚,你見過兇手的。他比我高,比我瘦,比我年輕---臉色刷白,毫無血色---當(dāng)年你在公堂上,就是這么說的,你忘了嗎?” 阿楚暴怒,掄起拳頭欲打,被穗香制止。 穗香將阿楚攬至身后,道: “正因為阿楚見過兇手,所以成了證明你無罪的目擊證人,成了你的幫兇。那時候,她不敢想象,兩個長相不同的人,怎么會是同一人。不過,你既然能惑心,變個身又有何難?” 班主大喊冤枉,并憤慨地控訴道: “草民與大小姐無冤無仇,大小姐為何兩次三番誣陷我?” “是不是誣陷,你心里清楚---” 穗香緩步來到班主身后,火星自指尖迸出。那火星落在班主身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班主原地打滾,失聲大叫。班主的兒子和穗華倒是高興得原地鼓掌,大呼好看,衙差們費盡力氣才把他們拽到門口。 縣官老爺連連后退,生怕被火殃及。 其余人就更別說了,能躲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 “這好好的,怎么突然起火了---” “誰知道呢---”穗香退到公堂門口,佯裝不知情,道,“估計是壞事做盡,報應(yīng)到了吧?!?/br> 不久,有衙差大喊: “變了---大人---變了---” 火光漸漸熄滅,那年邁的班主,竟化身為臉色煞白的玉面白衣郎。若非親眼所見,縣官絕對不敢相信,世間還有這等神乎其神的變身之術(shù)。他拍掉身上的灰塵,眸中殺機指向穗香。 “你是誰?竟敢壞我好事!” 說完白衣郎飛身而來,便要攻擊穗香。穗香連連往后退。衙差沖上去,但都被震飛了。千鈞一發(fā)之際,穗香暗暗冷笑,刻意絆到門檻,慘叫一聲往后倒。而后她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擋住了那致命一擊,不禁暗道: 愚蠢! —— 姨娘失聲大喊: “老爺---” 齊老爺被擊飛,白衣郎抓住倒地的穗香的脖子,高高舉起。 “你沒有靈脈,為何能御火?” 習(xí)武之人有氣脈,修仙之人有靈脈,她既無靈脈也無氣脈,卻能隨意御火,實在是駭人聽聞。 可眾目睽睽之下,她還要扮演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又豈會承認(rèn)? “咳咳咳---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你還裝!” 白衣郎正要使力,忽然飛來一把利劍,劈向他的胳膊。他本能地縮回手,卻還是被劃破了肩膀。青衣人從天而降,一張玉面,恍若天人,正是青盞。又有幾個不知死活的衙差撲過來,白衣郎看出實力懸殊,不想和青衣人交手,便打暈衙差,飛身而去。 青盞走過來,問穗香: “你沒事吧?” “咳咳咳---” 穗香邊咳嗽邊搖頭,聽到姨娘的哭喊聲,便側(cè)頭去瞧,只見姨娘抱著吐血不止的齊老爺,大聲哭嚎。 齊老爺望著穗香,露出一臉欣慰的神情,喃喃道: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通緝白面郎君的告示貼得到處都是,可連續(xù)兩天過去了,還是杳無音信??h官也盡力了,對方乃修仙高手,他們區(qū)區(qū)rou體凡胎,怎么跟人家抗衡?戲班子的人全被抓進(jìn)牢獄,無論怎么用刑,他們都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也從沒見過白衣模樣的班主。 姨娘經(jīng)受不住打擊,頭疼病犯了,脾氣更加火爆,疑心也更重了。家里的老嬤嬤給她熬了雞湯補身子,特意涼了半個時辰,才送過來??伤攘艘豢?,便憤怒地掀翻湯碗,嚇得老奴撲通跪地上。 “你想燙死我啊---”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來人吶,把這居心叵測的老東西,趕出去---” 一群小廝進(jìn)屋,拖著老奴往外走。 老奴一直在求饒,苦苦哀求夫人不要趕她走。像她這把年紀(jì)還為奴為婢,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齊家是她唯一的生路,所以縱使百般受氣,她也忍著。 穗香聽到動靜,趕過來,便叫那些小廝,放開老嬤嬤。 小廝剛要放手,姨娘便從里邊沖出來。 “我看你們誰敢放!這個家我說了算!”姨娘惡狠狠地瞪著穗香,道,“我說穗香啊,你住了這么久,也該回謝家了?!?/br> “姨娘放心,該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br> “那是什么時候?”姨娘逼近一步,道,“你在等什么?是要等我死,好拿走齊家的家產(chǎn)嗎?” 穗香嘆了口氣,側(cè)身對小廝們說道: “我爹臥病在床,我弟弟神智受損,姨娘又神志不清,按我說的做。不然,齊家便留不得你們?!?/br> 小廝們也權(quán)衡出個中厲害關(guān)系,立馬松開老奴,轉(zhuǎn)而將姨娘架進(jìn)屋。 穗香心想,當(dāng)下齊家夠亂的了,要是姨娘還這般疑神疑鬼,只怕會更糟。 入夜,青盞走進(jìn)穗香的房間,道: “抱歉,我失手了。” 燭火搖曳,穗香放下書卷,看向他,道: “過來吧,我看看你的傷---” 本來他已經(jīng)追上了白面郎君,并將其重傷,百般折磨,以報其欲加害于他這份仇。可惜無端竄出一個白影,暗算了他,劫走了白面郎君。目前他還不敢斷定,白面郎君是否有同伙。只是這白面郎君作惡多端,不該活。 —— 青盞捂著胳膊,道: “一點小傷,不礙事---” “矯情?!彼胂愕溃澳愎室鈳鴣?,不就是想讓我關(guān)心你兩句么?” 聞言,他狡黠地笑了。穗香有些不習(xí)慣地愣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瞼,以指尖的火星,為他烙合傷口。 “你也乏了,去歇息吧?!?/br> “嗯---” 青盞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后合上門離去。穗香坐下來,從窗戶涌來一陣涼風(fēng),她打了個冷噤,起身想去關(guān)窗,卻看到窗邊站著一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里指證班主的阿楚。 白天也是這樣,她去衙門,半道上阿楚竄出來,說是要報仇。 此時的阿楚,已無人樣,是怨魔,如困獸般。 她露出獠牙,撲向穗香。穗香身邊突然燃起大火,剛好困住了阿楚。阿楚在火海中掙扎,慘叫,穗香一臉淡定地看著,說: “我會殺了阿南,為你報仇---” “阿南---阿南---” 咆哮聲中,nongnong的怨氣,久久不散。便是這怨氣,使得她化作怨魔,無**回。她好心救他,他卻出手殺她,這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可惡的人?自導(dǎo)自演一出被追殺的爛劇,而后屠殺出手救他的人。 “不——我要報仇——我不想死——我要報仇——” 執(zhí)念起,怨氣更勝,竟然從烈火中壓出一條路,讓阿楚給逃了。 穗香盯著漆黑的夜色,心想: 【莫非天意如此?】 很快,她便自嘲地笑了。時至今日,她竟還相信有天意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