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華陽山到處銀裝素裹。

    蘇晚晚已經(jīng)待在華陽派大半年了，在這期間，她發(fā)現(xiàn)趙長明沒什么朋友，唯一可能有些交情的，就是上次妖界遇到的公孫師兄。

    公孫師兄有一meimei，聽說前幾年才拜入華陽派，是很少見的雙靈根，而且資質(zhì)上乘。

    這日，他們?nèi)嗽诓貢w院中切磋，蘇晚晚想起趙長明喜歡她煮的歸雪茶，便進(jìn)屋去拿茶具。

    再回到院子，發(fā)現(xiàn)只剩下公孫一人。

    “趙大哥呢？”蘇晚晚準(zhǔn)備去找，卻被公孫攔住。

    公孫嬉笑著：“哎呦，別理他們?！?/br>
    他們？蘇晚晚心中有些不適，可公孫攔著她，只能坐下開始沏茶。

    好在她聽覺敏銳，很快就察覺到后院動靜。

    先是趙長明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無奈。

    “公孫姑娘，你冷靜些?！?/br>
    “我如何冷靜？”公孫姑娘語氣歇斯底里，“趙大哥，我從小就喜歡你，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明白。你娶不娶我，今天我要一個準(zhǔn)話！”

    砰——，

    蘇晚晚摔碎了茶具，她慌張蹲下收拾，手指卻被碎片邊角割破。

    她呆住，看血滴落在雪中洇出花的形狀，。

    因為過于在意趙長明的答案，沒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捏著碎片。

    等了許久，

    終于聽見趙長明的回答。

    “公孫姑娘，承蒙錯愛，在下……抱歉。”

    聽見這個答案，蘇晚晚松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都被碎片刺了進(jìn)去。

    只是她不覺得疼，拔出碎片后，低頭繼續(xù)收拾碎片。

    “你拒絕了我？”公孫姑娘顯然不可置信，半晌她提高了聲音，“是不是因為那蘇晚晚，當(dāng)初你一路背著她回華陽，是不是那時動了心思？”

    聽到提起她，蘇晚晚手中動作停下。

    她也想知道答案。

    拒絕公孫姑娘，是不是因為她。

    “不是，我對晚晚，”趙長明頓了頓，“我對她，并無男女之情。”

    收拾好的碎片再次落地，蘇晚晚看著手上劃開的傷口，忽然覺得很疼。

    比她中劍死去的時候，還疼。

    比喝毒藥死去的時候，還疼。

    就連心口，也是一抽一抽的，像是針扎一樣的疼。

    “晚晚姑娘？”公孫見蘇晚晚一直蹲著，想問發(fā)生了何事，只是還不等問出口，就見自家meimei捂著臉哭著跑出來，“小妹？小妹！”

    公孫慌忙追出去，不一會兒，趙長明也出來了。

    他瞧見蘇晚晚手上傷口，急忙上前查看，言語間還帶著幾分責(zé)怪：“怎么這么不小心？”

    蘇晚晚望著趙長明，對方這是關(guān)心她嗎？

    所以，剛剛的話，是不是騙人的？

    想到這兒，她反手抓住對方袖口，盯著趙長明，生怕錯過對方一個表情。

    她噙著淚，說話也帶著鼻音。

    “滄明，你不要我了嗎？”

    她一直記得，李滄明最喜歡她喚他滄明，而非夫君。

    許久等不到趙長明的回答，蘇晚晚心知得不到答案，終于放開對方。

    她想睡一覺，想見李滄明。

    站起來時還有些頭暈，以為要摔倒時被趙長明扶住，蘇晚晚置氣般用力推開對方。

    失魂落魄走回屋，關(guān)上房門后緩緩坐在地上，漸漸縮成一團(tuán)。

    聽見趙長明收拾茶具的聲音，她掩面抽泣起來。

    她很久沒哭了。

    本來以為，這次也能克制住的。

    可偏偏，好像什么都不聽話了，眼淚不聽話，嘴巴不聽話，就連心也不聽話。

    “晚晚。”

    聽見趙長明在門外喚她，蘇晚晚吸了吸鼻子。

    “什么事？”

    “開門，你受傷了，我給你擦藥?！?/br>
    “不用，你走！”

    蘇晚晚拒絕，卻不料下一刻對方就站在自己面前。

    見蘇晚晚神色詫異，趙長明淺笑解釋：“華陽派弟子，多少會些穿墻術(shù)法?！?/br>
    說罷，他發(fā)現(xiàn)蘇晚晚躺在地上，又皺眉道：“地上涼，起來。”

    蘇晚晚呆住，她忽然意識到，趙長明與李滄明何處不同了。

    李滄明從不會直接站在她對立面，就算覺得她不對，也會溫柔地引導(dǎo)教導(dǎo)她。

    而趙長明十分坦誠，做事也非常直接，只按自己的想法，從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

    就拿這事，若她這么說，李滄明定會坐在外面陪著她，說些有趣的事情，等她情緒平復(fù)了再進(jìn)來。

    趙長明，還是李滄明嗎？

    她忽然非常疑惑。

    在趙長明抓住她的手后，蘇晚晚慌忙甩開，整個人縮在角落，幾乎脫口問道：“你是誰？”

    趙長明看見蘇晚晚臉上的淚痕，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作痛，他想要握住對方的手，幾次被躲開后，嘆氣道：“晚晚，我是趙長明，你乖點兒，傷口不包扎會潰爛的?！?/br>
    說著，他捏住蘇晚晚手腕，見對方還掙脫，只能使了點兒勁兒，這才按住人。

    蘇晚晚忍著淚：“疼！”

    “我知道，一會兒就不疼了。”趙長明不為所動，他拿出藥粉涂在蘇晚晚傷口上，抬眼瞧見對方委屈的模樣，噗嗤笑出聲，“還真是個小丫頭。”

    語氣帶著些寵溺，只是兩人都未發(fā)覺。

    蘇晚晚想起李滄明也曾這么叫過她，一時眼眶又紅了起來。

    趙長明握住蘇晚晚指尖，見對方隱忍模樣，忍不住開口：“晚晚，我說過，你要是覺得疼，可以吼出來，不必忍著?！?/br>
    蘇晚晚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著地板，不想望趙長明。

    “我也是孤兒，我明白你之所以拼命忍著，是因為沒人會在乎，而不是真的不難受?！?/br>
    趙長明伸手想要擦去蘇晚晚臉上掛著的淚珠，卻被對方側(cè)頭避開，右手尷尬地停在空中。

    發(fā)現(xiàn)對方躲避，他心中有些失落。

    最后只能握住蘇晚晚的手，半是保證半是承諾道，“晚晚，從今以后，你有我?！?/br>
    蘇晚晚呆住，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終于望向趙長明。

    “是我把你從妖界背回人間，又從人間帶到華陽山。從那時起，我就決定，要照看你一輩子。”趙長明既誠懇又認(rèn)真，“晚晚，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墒?，我會把你當(dāng)meimei般關(guān)心，一輩子對你好。”

    當(dāng)meimei一般關(guān)心？一輩子對她好？

    那是不是，也能互相陪伴彼此一生？

    蘇晚晚覺得也不錯。

    于是晚上，在丹彤來看她的時候，她一五一十的將這事說出來，并打算放棄嫁給趙長明了。

    丹彤正喝著茶，聽見蘇晚晚的決定后，差點全噴出來。

    她抹著嘴吼道：“我去！都要照顧你一輩子了！這叫沒有男女之情！他腦子有病吧？！”

    說罷，想起剛剛蘇晚晚也是附和贊同的神態(tài)，頓時覺得事情發(fā)展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盯著蘇晚晚，一字一句的問：“蘇晚晚，你別告訴我，你沒有絲毫介意??？”

    蘇晚晚搖頭，“我不介意?！?/br>
    ?。?！

    丹彤眼珠幾乎瞪出來，她‘咚’的放下茶杯，臉上表情異彩紛呈。

    這算什么？

    前世夫妻此生終成兄妹？！

    太不靠譜了！

    蘇晚晚卻不覺得奇怪，就像之前師兄昏迷，她和丹彤也做好照顧對方下半生的打算。

    但很明顯，不管是她，還是丹彤，對梅十方都絕對沒有什么想法的。

    “那樣不一，呸！”丹彤氣的嘴瓢了，“那不一樣，你喜歡梅十方的身體嗎？”

    蘇晚晚小臉一紅，低頭道：“師姐，你瞎說什么呢？”

    “那就是不喜歡。那李滄明呢？”丹彤見蘇晚晚不回答，嗤笑一聲，“當(dāng)初誰和我炫耀圓房之事的？！”

    “師姐！”蘇晚晚急忙上去捂住對方的嘴，面紅耳赤道，“別亂說?！?/br>
    “看，很清楚嘛！”丹彤扒開蘇晚晚受傷的手，很是慎重地問蘇晚晚，“告訴師姐實話，你對趙長明，有沒有那種想法？”

    蘇晚晚不解，什么想法？

    丹彤扶額：“圓房！”

    蘇晚晚呆住。

    圓房？還沒成親呢，怎么能想那事！

    想到這兒，她急忙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竟是這個回答，丹彤納悶地打量蘇晚晚，以她對蘇晚晚的了解，這反應(yīng)絕對沒有撒謊。

    那就奇了怪。

    頓時有些心塞，她問：“那你一直追著他，為什么呀？”

    蘇晚晚很老實：“我答應(yīng)了滄明，要與他生生世世在一起?！?/br>
    丹彤深吸一口氣，定睛看著蘇晚晚：“你喜歡李滄明？”

    蘇晚晚點頭。

    “那趙長明呢？”

    “應(yīng)該……也喜歡吧?！?/br>
    蘇晚晚仔細(xì)想了想，她對李滄明更熟悉些，可是若說情感，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

    雖然有時會懷疑，可目前為止，她仍然認(rèn)為，趙長明就是李滄明，只不過是忘記了她而已。

    “蘇晚晚，喜歡一個人呢，分兩個層面?！钡ね疀Q定給蘇晚晚上課，不能任由對方稀里糊涂下去了，“精神上沒他不行，身體上非他不可，二者不能缺一！”

    說罷，她拍拍桌子，對蘇晚晚道：“再想想，你對李滄明和趙長明，有沒有到這程度？”

    蘇晚晚仔細(xì)回想了下。

    精神上，好像不管李滄明和趙長明，她都不喜對方與其他女子在一起。

    李滄明說過，這中獨占的心思，就叫喜歡。

    至于身體，趙長明她不知道，同為女子的李茗被她躲了過去，只經(jīng)歷過李滄明，對方一直很迫切，而她好像就是順從著，并不在意這事兒。

    這么說的話，那就達(dá)不到師姐說的標(biāo)準(zhǔn)了。

    想到這兒，她慚愧的低下頭，“沒有?！?/br>
    “你？！”

    丹彤無語了，她還以為蘇晚晚對那帝君多么深情不渝，感情全是因為信守承諾的好人品。

    當(dāng)初她冒著被梅十方修理的風(fēng)險，把人偷偷從胡羅山帶出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嘚嘚嘚，”丹彤大手一揮，舉著茶杯對蘇晚晚敬道，“二位以后如何相處，兄妹也好，叔侄也罷，就算最后是祖孫，我也絕不插手了。晚晚吶，師姐年齡大了，受不了折騰了，你們兩個自個兒搭戲吧，我實在是疲了?！?/br>
    蘇晚晚聽出丹彤語氣中的無奈，她晃了晃對方胳膊，笑道：“師姐，你想，其實這樣也挺好。就算不是夫妻，他也會對我好，我們也能相守一輩子啊?！?/br>
    丹彤望著蘇晚晚苦笑，心道這孩子還是沒開竅。

    不過也好，以她的火眼金睛，看得出趙長明是喜歡晚晚而不自知的。

    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晚晚這個死腦筋又非要給人當(dāng)meimei，到時候也夠那小子頭疼了。

    又是一出好戲啊，丹彤轉(zhuǎn)著酒杯，覺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甚至打起主意，決定親自下場摻和一腳。

    這樣看戲，才能痛快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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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冒泡，感謝sailor ding的地雷，周六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