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們還沒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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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許眉頭緊鎖,抬眼看了看數(shù)丈高的山坡,突然坡頂似有傳來枝葉被踩斷的聲音,她立刻警覺,將沈新桐摁住,二人緊挨著山坡。 “噓?!睌?shù)道毒鏢從坡頂投下,有幾枚甚至擦著她們的衣角過去,砸在石頭上,寂夜中發(fā)出清脆的一聲,然后滾落山崖。 四下就這么詭異地沉默著,顧如許死死摁著其間幾度想直起身的沈新桐,免得這傻姑娘嚇得當場“賣隊友”。 僵持了許久,坡頂再沒有傳來任何動靜,殺氣緩緩散去,蟲鳴聲漸漸大了起來,山風穿林,吹動頭頂碧葉兩三。 “十一……”沈新桐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噓——”她謹慎地按住了她,示意她再等等。 又待片刻,四下依舊安靜如常,她方才直起身。 她們眼下在這座斷坡正中央,虧得還沒倒霉到遇上懸崖峭壁,山坡雖陡,尚有些盤踞的樹根與藤蔓。借著這些爬上就是了。 從這朝上望,能隱約看到坡頂,以及坡邊幾株樹,月光從葉隙間漏出來,斑駁如鬼影。 她遲疑半響,從懷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倒了兩枚藥出來——孟思涼給配的解毒丸,也曾陰差陽錯救了沈雖白一命,自打那回,她便曉得這世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隨身帶點保命的藥,未雨綢繆總比事后吃苦頭來的好,何況她已經(jīng)中招了。 眼下沒有閑情讓她慢慢等藥起作用,此地離教中弟子巡視之處還有一段距離,帶著沈新桐,她不敢多做耽擱。 她將手中的藥給沈新桐遞了一枚:“吃了它?!?/br> 沈新桐看著她掌中的藥,頗為疑惑,遲遲不曾伸出手來。 她笑了一聲,吃了自己掌中那枚:“放心,毒不死你?!?/br> 沈新桐一僵:“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終是接過了那枚藥,吞了下去。 顧如許看了看她們頭頂?shù)纳狡?,皺了皺眉,扣住她的手腕,毅然偏離了她們滾下來的那條路,斜行朝上爬。 沈新桐不敢輕易出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踩著石塊與樹根,半路偶有暈眩,她都不曉得顧如許哪來的力氣,竟能始終緊緊拉住她。 之前不是爭執(zhí)便是被紅影教的人捆著,倒是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她才有機會靜下心來仔細看看小師妹。 五年不見,她長高了許多,想當年她剛入犀渠山莊,還比她矮半個頭,沒成想轉眼便成了風姿綽約的美人。仔細想來,她似乎一直走在她這個做師姐的前頭,兒時在莊子里一同習武,她只曉得上樹偷桃,或是溜出門玩耍,每每被罰跪在祠堂抄宗規(guī),小師妹卻已然能與她哥哥一同練劍。 她好不容易學會了一套劍法的時候,小師妹已能凝出自己的劍意。 那會兒爹爹和娘親總夸小師妹天資聰穎,假以時日不定能與她哥哥同學凌虛劍意。 她喜歡護著小師妹是不假,但多半,顧如許并不需要她這般做吧。 她心里多少有些羨慕顧如許的,尤其是看著爹爹手把手指點她用劍的時候,劍宗弟子數(shù)千,幾位叔伯門下亦有真?zhèn)鞯茏?,可爹爹身為宗主,門內(nèi)只有她們?nèi)?,便是哥哥那般聰慧,也不曾見爹爹如此悉心教導?/br> 那幾年,她疼愛著這個小師妹,對于自己是師姐這件事感到由衷的高興,她一度以為小師妹會一直留在犀渠山莊,顧如許 被一輛馬車接走的那日,不久便是她的及笄之禮,沈新桐清楚地記得她跟她保證過,會快些回來。 她此前特意去鎮(zhèn)子上最好的首飾鋪子,用自己存了好久都舍不得用的一錠金子,給小師妹定做了一支石榴紅的珠花步搖,裝進雕花的錦盒中,滿心期待地在枕頭下擱了好幾夜。 然而顧如許這一走,便是整整一月杳無音訊。 她每日在門口望啊望,終于在一個飄著秋雨的黃昏望見了一輛車馬。 昨日午后便帶著幾個弟子出門的爹爹也一起回來了。 她認得馬車,就是顧如許走的時候那一輛。 她心中一喜,打著傘便迎了出去,老遠便喚了聲“十一”。 馬車停在莊門前,家丁立刻上前送傘,她爹親自撩起車簾,將顧如許牽下來,吩咐下去準備姜湯和熱水,眉頭皺了一路。 顧如許明明就在那,卻像是再聽不見世間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一般,無論她怎么喊,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寬大的宗主袍下,一身素白的舊衣,她像是經(jīng)歷了什么可怕的事,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忽然之間如一汪死水,徹底地沉寂了下去。 門前一片混亂,沒人有功夫管這里還站著一個人。 傘與人擠在一處,隱約看見顧如許朝她看了一眼。 她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蒼白的臉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如歸來的鬼魂,只是這么凄凄惶惶地望著什么。 她站在那,看著爹爹與其他人帶著顧如許進去,手中緊握著那支遲了許久的簪子,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十一,師姐祝賀你及笄,從今往后,你就是大姑娘了。 她沒想到,這句話,一憋就是五年。 回來之后,顧如許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日將自己關在屋中,她拎著她從前最喜歡的冰糖葫蘆和桂花糕來找她,也只換來一句“師姐,我沒胃口”。 她將食盒擱在門前,盒中裝了個小爐子,兩個時辰都不會涼,冰糖葫蘆也放在一旁了,她實在忍不住,繞到窗邊,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往里頭看了看。 顧如許一直坐在地上,挨著床榻,靜靜地望著桌角出神,蒼白的臉,臉嘴唇都沒什么血色,整個人像是害了一場大病。 她的額頭似乎受了傷,被細致地包扎過——是哥哥為她上的藥,可如今就連哥哥都沒法子讓小師妹多說幾句話了。 她不明白這才一月功夫,小師妹怎么就成了這樣,她明明是回家中辦女兒家的及笄禮的呀。 這疑惑在她心頭糾結了數(shù)日,沒等到真相大白,夜半三更卻等來了小師妹叛離師門,還刺傷了大師兄的消息。 爹爹對她說,她再沒有小師妹了。 她哪里肯信,策馬追了出去,卻沒能把人帶回來。 五年前,顧如許走得干干脆脆,脫下了白衣玄袍,摔碎了弟子令,連頭都沒回一下。 當真是絕情。 而今的顧如許,憑借長嶺一戰(zhàn)群雄,一夜之間在江湖聲名大噪。紅影教朝立夕起,那個曾經(jīng)苦練劍意的小姑娘,早已武藝卓絕,這世上,怕是再無幾人能有本事傷她。 眼下,她拉著她的胳膊,帶她躲避那些來路不明的追殺,此情此景,令人恍然。 “十一,你可有想過回來?”她突然問。 顧如許怔了怔,:“回哪?” “回劍宗,回犀渠山莊?!?/br> 聞言,顧如許側目掃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懵:“……你當本座傻呢?” 就憑顧如許這幾年明里暗里搞的事,懟的人,結的仇,回到劍宗跟去領死有何差別?這傻姑娘忒天真了,還真以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吶?岸上等著她的都是刀子曉得不! “為何非要到這般刀劍相向的地步呢?”沈新桐嘆息道,“我曉得你一定有苦衷,但魔教是條不歸路,有什么話不能說開……” “沈姑娘?!彼驍嗔怂?,“看在以往同門一場,奉勸你少管閑事多練功,本座的事本座自己心里有數(shù)?!?/br> 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古名門正派人士大都有個勸人回頭是岸的癖好,甭管你是的好友還是親朋,是誤入歧途還是蓄意報復,撞上了,就是緣分??!分分鐘給你來一堂人生哲理課,不過沈雖白倒是從沒有勸她回頭過,她還覺得這路數(shù)頗為清奇,現(xiàn)在一看,大概是哥哥不勸meimei也得勸。 她別的沒有,求生欲還是挺旺盛的,斷沒有日子過得好好的,自己跑去求死求洗白的想法。 她繼續(xù)朝上走,沈新桐即便還不死心,也只得咬牙跟上。 對于習武之人來說,以輕功上坡算不得什么難事,但若是還帶著個武功三兩半,還發(fā)著燒的小師姐,可得費一番功夫。 她們爬上坡頂后,沈新桐已累得氣喘吁吁,瞧她面色不大好看,顧如許想讓她去林子里歇一會,再走。然身后的殺氣說來就來,淬毒的暗器說來就來,她覺察到不對勁時,拔劍已經(jīng)來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得立刻拽起沈新桐朝旁邊一丟,兩枚毒鏢轉眼落在她方才站的地方! 顧如許先救了人,毒箭朝她射過來的時候,她只來得及抬劍一擋,饒是紅影劍削鐵如泥,此等狀況下,也只能攔住一支毒箭罷了,另一支險險避開了要害,卻硬生生穿透了她的左肩,將她釘在了背后的樹干上,疼得她一口氣險些沒緩過來! “十一!” 沈新桐被她扔到一邊,險些撞到樹干,回頭卻見她中了一箭,慌忙過來查看她的傷勢。 三個黑衣人握著刀劍從林中出來,皆蒙著面,窄袖勁裝,不禁讓顧如許想起了兩月之前遭到的那場刺殺。 見她被釘在了樹干上,他們這才放心現(xiàn)身,沈新桐壓根沒被他們放在眼里,殺她不過瞬息罷了,真正難辦的,已經(jīng)動彈不得了。 系統(tǒng)還是疏忽了,藏在灌木叢中的,不止三人。 不知這短箭上抹了什么玩意,這才須臾功夫,她半邊肩膀就沒了知覺,萬幸的是血被箭堵在了傷口處,只絲絲縷縷地滲出一些,否則她怕不是要血濺三尺高了。 疼,那是肯定的。 但是漸漸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疼痛與酸麻混在一處,難受得直冒冷汗。 連孟思涼這個萱谷傳人的藥都防不住,多半不是毒了。 眼看著那三人從黑暗中步步逼近,她曉得此時便是求饒,也難逃一劫。除了拿命一搏,別無他法。 她看了沈新桐一眼,給她指了條路:“朝西邊跑,上山,找一盞八寶燈,那是紅影教的地盤,他們不敢進??炫埽瑒e回頭……” 沈新桐哭著搖頭:“那你怎么辦?” “你特么廢話怎么這么多!”她這又疼又麻的,都給釘樹上了,還能怎么辦,這傻姑娘能不能換個時機刨根問底?那幾人快過來了,她只得狠下心一腳將她踹遠些,“滾蛋!麻溜的!本座看見你就煩!” 沈新桐挨她一腳,連退數(shù)步,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黑衣人,再看看面色蒼白的顧如許,咬咬牙爬起來:“你等著我,我一定把紅影教的人帶來救你!” 此時此刻,她已然顧不上什么正邪之分了,這世上哪來那么多黑白分明,更何況十一是她的小師妹,便是離開劍宗了,她也依舊當她是小師妹。 她生平頭一回痛恨自己從前沒有好好習武,才落得今日這般束手無策的局面,還拖累了十一。 她也顧不上頭暈不暈了,扭頭朝西邊的山上跑去。 顧如許松了口氣。 還好,至少沒傻到給她來一出非得跟她一起跑的橋段,不然她真的會很想打人! “追?!逼渲幸粋€黑衣人命令道。 話音未落,身側便有一人立刻緊跟著沈新桐而去。 顧如許想攔,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肩膀還被釘在樹干上動彈不得,往西最多半里,便能看到那盞八寶燈,眼下只能期望沈新桐傻人有傻福了。 剩下的兩個人走到她跟前,卻不敢再靠近了,她手里的紅影劍寒芒忽閃,便是一動不動,也足以震懾八方。 在她咽氣之前,任誰都得時刻警醒著,畢竟誰也不想重蹈當年血染長嶺的覆轍。 顧如許別的不行,裝相擺譜倒是擅長,但裝得久了,人就容易未打先慫,連她自己都忘了,原本的踏血紅梅顧十一,是個何等叱咤風云的武林人物。 如今堂堂紅影教教主,都被踩腳底下欺負了,著實丟原主的臉,想必顧如許九泉之下若有知,也得氣得蹦起來掐死她這個丟人玩意兒。 她嘆了口氣:“這一撥接一撥的,你們還沒完了是吧。” “交出護國令?!眮砣孙@然沒打算同她廢話,他們今日擺明了是來殺人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何必還給她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聞言,她冷笑一聲:“又是護國令,看來上次也是你們了,本座正愁江湖偌大,上哪找你們?nèi)?,你們倒是跟葫蘆娃救爺爺似的一波一波送來了?!?/br> 她還想不通這是哪路武林人士,看她不順眼到要連番使出如此陰毒的手段。季望舒查了兩月,線索依舊斷斷續(xù)續(xù),只憑刀柄上一枚刻印,饒是此生閣,也如大海撈針。 “顧教主到了這個時候還能泰然自若,著實令人佩服?!?/br> 她搖了搖頭:“橫豎今日不打個你死我活,你們是鐵了心不會離開瓊山了?!?/br> 在那二人詫異的注視下,她咬咬牙,心一橫,劍鋒一轉,毅然削斷了插在背上的短箭。傷口受此波及,在血rou中挪了幾分,鉆心的疼痛瞬間涌了上來,冷汗順著額角大顆大顆往下掉。 血從肩頭涌出來,疼不疼暫且不論,好歹能動彈了。 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簡直像個慷慨赴死的英雄,握著手中長劍,坦坦蕩蕩天地間,任你牛鬼蛇神,魑魅魍魎,她都要活著殺出一條血路! 幽暗的密林中,連月光都吝嗇至極,蒼白的面容,血染的衣,明明是他們占了上風,那二人卻偏偏從她眼中看見了洶涌而起的殺意,如轉瞬間站在了她揚名立萬的空谷長嶺中,獵獵山風,比刀刃還利。 她忽然笑了起來,綺麗而絢爛。 “誰要本座的命,來試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