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庭院門外傳來叩門聲,是蜀山的謝天來了。 他來的目的很簡單,是那位世子略好了些,想要見她一面。 趙寶瑟立馬擺手:“不見不見。就說我不在。不,就說我在受罰,出不去。” 白貓興致勃勃:“哇,肯定是她心虛。越漂亮的母貓越騙貓厲害,同理女人。這個小寶瑟生得這么好,肯定不知道欠下了多少風(fēng)流債。” 那謝天也未多說,放下手里的東西便走了。 謝天沒走多久,隔壁又來了人。 這回是桑二身邊的人,來人拎著點心和食物,一來就說是奉了桑二公子的話前來探望趙寶瑟的。 只聽那趙寶瑟言笑晏晏周旋其間,似乎頗為親和。 “對討厭的人還能笑得這么開心,那不是跟對主人一樣的態(tài)度么?!卑棕堖髁艘宦?,為封回抱不平,“都是一樣的態(tài)度,就等于沒有態(tài)度?!?/br> 白貓聽著聽著不滿之余,想起提醒的重點:“主人可要小心,我聽山下的和尚說,這種小姑娘最會哄人了。主人可不能被她隨便騙了?!?/br> 封回抬手,香爐中的沉香卒然燃起。 白貓蹭得跳起來:“當然,主人這么聰明,肯定不會的,我也不會的。” “你最近的話多了。” 白貓伸爪按住嘴,重新坐出優(yōu)雅的姿勢。 隔壁再度安靜下來,到了晚上,聽見隔壁的喚貓聲,白貓咽了口口水,轉(zhuǎn)頭看封回:“主人,好吵是不是,我去去看什么情況,去去就回?!?/br> 白貓去了沒多一會便回來,嘴上除了多一支雞腿,還多了一封便箋。 它一尾巴將便箋放下,一邊喵嗚啃一邊叫:“小寶瑟叫我給你的?!?/br> “好像說今晚三更凈山蓮池見,你的私印命石到時候就給你?!?/br> 白貓心情甚好:“你說為什么偏偏要選三更,還是凈山蓮池——主人,我就說嘛,她對你還是不一樣的。其實說起來,小寶瑟真的挺不錯啊,她的這個小師妹手藝更不錯,喵嗚。喵嗚?!?/br> 凈山蓮池在空桑主峰前,傳聞里面曾豢養(yǎng)過金龍,龍去池空,但威嚴仍在,尋常一般弟子都不會在此停留。 時值初夏,滿池藕花或收或放。 是個僻靜而又雅致的地方。 同樣的,桑二也收到了趙寶瑟的回復(fù):今日能出來,多虧師兄美言,夜半三更,凈山蓮池,不見不散。 他看完便箋,傳信符便自動化成了灰。 桑二大喜過望,渾然未察后面的桑雪兒也看個清清楚楚。 待桑二前去換衣服,桑三冷笑:“我就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個賤人,現(xiàn)在果真露出了尾巴——既然她要露出來尾巴,那今日我便要所有人都看看她這惡心的真面目。”她喚過身邊侍從,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不到一會,幾個說得上話的世家和刑堂長老都接到了密函。 當晚,睡得正香的趙寶瑟被一聲慘叫驚醒。 緊接著,半個空桑山都驚醒了。 趙寶瑟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陸小昂從外面跑進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br> “誰?” “桑仲泳那廝,我的娘,簡直辣眼睛,他還沒走到蓮?fù)ぞ烷_始脫衣服,被封四公子打斷了手?!?/br> 又過了一會,沈蕊也興沖沖跑進來。 “牙也掉了兩顆。蓮池外面簡直亂成一鍋粥?!?/br> “桑二說是有人約他前去的??墒悄贸鰜淼男盼飬s是封四公子的私印命石?!?/br> 趙寶瑟問:“小封回怎么說?” 沈蕊臉一紅,學(xué)話道:“封四公子說自己不好男風(fēng),請桑大師兄好生管教弟子。桑大師兄剛剛來就聽見這事,氣得面色鐵青,命人即刻將桑仲泳關(guān)進地牢,沒有許可,不得治療?!?/br> 趙寶瑟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收住聲。 她笑夠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 陸小昂此去自然請不了師娘,但卻請來了師娘的信,信中為督學(xué)一事道歉,也說至此也無顏面繼續(xù)留下,然后陸小昂親自去得了回復(fù)和下山的令牌。 本來說明日走的,但趙寶瑟實在不想再來浪費時間看一次桑三打上門來吵鬧的嘴臉。 她把~玩了手上的兩莖蓮花:“蓮池已被他們糟~蹋了,可惜啊,這最漂亮的兩莖且給我小徒兒當做個紀念吧?!?/br> 等封回回到洛松庭,隔壁已一片寂靜,只門前青瓷花瓶冰潤,里面插著兩支含苞的青蓮而已。 趙寶瑟早已無影無蹤,走得干干凈凈。 第32章 各色漸一 “對不起?!?/br> 昔日舊事, 仿佛轉(zhuǎn)瞬煙塵,回想之時,漸迷人眼。 趙寶瑟走在封回身后一步。樹林里面安靜如同死寂, 連蟲鳴都忽的隱去了。 十年光陰過去, 封回容顏沒有太大變化,但氣勢已非昔日, 只是回憶中最后封回和桑二見面的情景著實讓她浮想聯(lián)翩, 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封回看她形容輕松,問:“笑什么?” 趙寶瑟:“就是覺得道君大人親和。”十年沒見,他的脾氣倒是好像真的親和了許多。 封回垂眸看了她一眼提醒:“小心?!?/br> 趙寶瑟低頭,前面是一堆散落的石子,這溪邊的卵石又滑又光, 長滿青苔, 她看了看路,小心探出一只腳, 果真是滑, 又收了回來。便轉(zhuǎn)頭看封回。 “我這手。痛,想借道君的力一用?!彼略倥鰚血,一會再來個走尸什么的, 封回在, 倒不是怕打不過,那玩意兒主要太惡心。 她本意是給個胳膊支撐就可以了, 沒想到手剛伸出去,封回便直接很自然接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微微冰涼,兩只同樣冰冷的手握在一起,便奇怪的熱了起來。 趙寶瑟一瞬有點尷尬, 但這起頭又是她提出的,封回向來于男女之事上簡單單純,哪里會想那么多,如此再多說便顯得她有些矯情。 不就是挨個手嗎? 她如此這般腦子里過了一下,便盡力忽略那手的存在,只認認真真看腳下路,聽樹林里的動靜,盡量走快些。 誰知越是想快反而越覺得路走不完。 封回在旁邊問:“手還疼嗎?” 趙寶瑟只覺有點臉熱,忙回道:“不疼不疼?!?/br> 封回道:“慢點?!彼氖种冈谒直成衔⑽⒂昧?。 如何慢得。 趙寶瑟只覺那交握的兩手隱隱發(fā)麻,就像手心里面握了一把炒熟的豆子似的,眼看前面快到地界,她立刻松開了手,想要快走兩步跨過去,就在這時,卻不妨腳下一滑,真的臨場摔了下去。 趙寶瑟心道不好,摔下同時本能伸手一抓,便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封回的衣襟,嘩啦一聲,衣襟扯開稍許,趙寶瑟大驚,慌忙松開手,腳卻蹬到了封回的腳,他的重心不穩(wěn),竟也跟著一摔。 好在岸邊的初夏的草地甚為柔軟茂盛,落下的時候,她的頭枕在他的手掌上,而他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間,她只覺一片天旋地轉(zhuǎn),頭頂是碧色的樹和漏過林間的微薄的光,那光仿佛跟著也在旋轉(zhuǎn)。 她受傷的手還在本能舉著,另一只手抓著他的肩。 一陣一陣懵。 她呆呆看著封回,封回一手收起,在她臉旁撐起來一點,盯著看了她一會。 他的眸色深而沉,仿佛里面是無盡的漩渦……趙寶瑟一瞬間想要說點什么,卻看見他俯身緩緩低下頭。 就在這時,忽聽林外再度傳出嗬嗬的低吼聲,那聲音急而近,似乎是方才走尸的聲音,幾乎瞬間,封回帶著她一個旋轉(zhuǎn)離開了原地,趙寶瑟再度站定的時候,便看見幾支長箭湛湛射~入剛剛他們躺過的地方,箭尾還在顫抖。 下一秒,又是一根長翎破空而出,封回單手接住長箭,揮手一揮,樹林外響起一聲悶~哼聲。 一個身穿獵裝的男子狼狽捂住肩膀跌跌撞撞露出身來。 正是福清。 他眼看自己肩膀中了箭,面色慘白,一咬牙伸手竟將箭頭生生拔了出來, 趙寶瑟斥問:“你這是何意?” 福清想說話,嘴角卻涌~出黑色的血,他幾乎撐不住身體全力靠向身后的樹。 而他的身體慢慢散發(fā)出走尸一樣的惡臭味道。 封回上前一步將趙寶瑟擋在身后:“箭頭有尸毒?!?/br> 福清喉管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但這聲音并不是剛剛的那只走尸的,他還殘留著意識,封回揚手靈力封住了他的身體氣海主脈,阻止了尸毒的快速蔓延,他緩了口氣,像一具泥偶般倒在樹下。 封回問:“你做了什么?” 福清張嘴:“小白臉……你也跑不掉的?!?/br> 封回伸手松開他一道主脈,集聚的尸毒順著他腰間蔓延,一條大~腿瞬間失去知覺。 “說。” 福清面露恐懼,封回再解開第二條主脈,他另一只腳也沒有了知覺,若是再解開第三條主脈,福家便斷子絕孫了。 原來他之前負氣離開,正好碰到外面有人在收尸體,價格實在誘人,他便動了心,這蘭絮兒向來性格溫順,現(xiàn)在連她爹都不在了,若是沒有這個老婆子和礙事的小白臉,那以后不是都由著他來。 便是真的他娘~親不同意娶蘭絮兒,讓她做個妾也是沒問題的。 當然后面這些話,他沒敢說。 封回問:“這些箭頭的毒哪里來的?” 福清遲疑了一下回答:“是那些人給的——說這樣死的尸體價格更高?!?/br> 魔化的尸體能一定概率生出魔珠,自然價格更高。 但在活人身上試煉,將其生生魔化,更容易生出怨氣極大的走尸和兇尸。 趙寶瑟看著福清,忽的面色一變,猛然抬頭:“不好?!鞭D(zhuǎn)身就向老屋子那邊跑。 一般來說,死后化成的走尸如同縛地靈,一般只會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活動,吞噬一切活物作為尸體的養(yǎng)料。 但如果剛剛來的那個不是走尸,而是…… 她有點不敢想。 樹林外那走尸的味道還殘留幾分,越往外面,味道越濃,再走到之前經(jīng)過的路旁,便先看到了一只腳,那腳衰朽腐敗,帶著nongnong的尸臭,而腿上的布料,正是蘭婆婆的,再往前,又看到了一只手,趙寶瑟面色越來越白,一直跑到了最前面,果然見到了蘭婆婆,她的半個身體已經(jīng)沒有了,但嘴里還在石頭上隨著風(fēng)靜止的片刻發(fā)出嗬嗬的聲音,而她周圍,還有一具同村村民打扮的走尸正在啃噬她的胳膊。 趙寶瑟腦門熱血一涌,回手便從封回腰間抽~出長劍,揚手一劍劈了過去,雖無靈力,但靈劍余威仍在,那走尸立刻零碎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