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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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對西域的失控并不是近年才初露端倪,早在幾代前先是破了個小口,然后且戰(zhàn)且退,等到永徽帝晚年已經(jīng)得靠和親才能保住那條曾經(jīng)吸引了無數(shù)使節(jié)向往漢國的必經(jīng)之路。建元皇帝曾效仿前朝在天山以南設(shè)安西都護府統(tǒng)轄四鎮(zhèn),威懾西域諸國,幾代大都護無一不出自威名赫赫的武將世家,他們扎根于遙遠的西部,給家族帶去的榮耀和財富卻非一般總兵巡撫可比。那是條金子鋪成,寶石珠玉點綴的絲綢之路,往來貿(mào)易,出使上貢,第一道關(guān)卡就在碎葉城的都護府。 所以當(dāng)永徽帝問尚是淑妃的徐太后想要什么賞賜時,她說,“臣妾是肅州徐氏出身,太爺曾在崔大都護麾下任副都護,從小時候起臣妾就聽著家里的長輩講博望侯出使西域的故事,如果可以,懇請圣上將臣妾的兄長派去鎮(zhèn)守西邊,望有朝一日能重現(xiàn)往日榮光?!?/br> 永徽帝贊賞她胸有丘壑,隔日便起復(fù)了安西大都護一職,召肅州衛(wèi)指揮使徐正良入京謝賞。他自然不知道這對兄妹見面后大吵一通,無非是安西名存實亡,上要掣肘兵強馬壯的西突厥,下要提防崛起的吐蕃虎視眈眈,像個破風(fēng)漏雨的老宅子,徒有虛名一文不值。 徐太后一巴掌打到兄長臉上,恨鐵不成鋼,“哥哥只看得見那點蠅頭小利?徐家在肅州扎根幾十年,是樹皮沙子沒吃夠么?” 徐正良向來對這個胞妹敬畏叁分,捂著臉敢怒不敢言,“肅州地雖小,可天高皇帝遠連只螞蟻都姓徐,又何必不自在去關(guān)外討苦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去了怕是連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被蠻子把頭砍了?!?/br> “所以你要去把它奪回來,當(dāng)個名正言順的大都護,只要坐穩(wěn)西域,不出十年……” 他被meimei的灼灼目光和宏圖偉業(yè)逼得不敢直視,一個勁地嘟囔,“你說的容易,我一沒有兵,二沒有糧……” “會有的!哥哥只管去,京中有我?!?/br> 這一去就是十二年。前七年徐正良窩在西州不敢冒進,每年都得徐家和朝廷接濟補給,他寫了無數(shù)封信,每次都只收到寥寥幾個字,除了“等”就是“等”。等到了五年前,先帝把琮親王的孫女清河縣主封為英公主,送去與吐蕃贊普朗達和親,徐正良才向西踏足了龜茲。一年前西突厥王庭內(nèi)亂,圖沙可汗的小兒子阿史那賀俟向東周尋求庇護,彼時逢先帝大行,幼帝年少,朝中要應(yīng)對入京的藩王自顧不暇,此事只當(dāng)做個邊角料一帶而過,沒人注意到徐正良將那位小王子接去龜茲,更沒人知道他們暗中做的那個交易。 叁個月后,西突厥十部兩敗俱傷,阿史那賀俟帶著來自東周的強兵壯馬殺了個回馬槍,被擁立為統(tǒng)畢可汗。同年二月,東周鎮(zhèn)國將軍率叁萬兵馬與安西大都護徐正良匯合,和西突厥展開了為期半年的拉鋸戰(zhàn),期間從中原調(diào)度的糧草源源不絕地送去后線,換來了九月的大捷——失了近六十年的安西四鎮(zhèn)又重新歸納入大周版圖,這好似一個吉兆,將西域要塞再次緊握在手中,是叩啟另一個盛世的開端。 這本該是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即使敬廷死在距離安西千里之外的大同,即使這場讓大周損兵折馬傷筋動骨的戰(zhàn)役與去年能載入史冊的凱旋毫不相干,兵馬大元帥死了,可大都護還依舊是大都護,只要吐蕃有英公主,西突厥有統(tǒng)畢可汗,安西便可無虞。 外患解決了,就只剩內(nèi)憂。孫沛和趙瑜是徐太后分別放在陜西、山西的兩只眼睛,一只替她盯著齊王,一只替她看守大同,可這一雙眼睛相繼被人戳瞎,錢煥叛逃兵變死不足惜,放眼西北境內(nèi),可堪調(diào)動的兵馬及軍事要塞盡在齊王的掌控之中,他若是沒有一張萬全的底牌,如何敢將司馬昭之心告知天下? 徐太后自認只有一個弱點,也是最致命的一擊。安西,絕對不能成為她的死xue。 “將這封信送去都護府,要親眼看著他讀完把信燒了。東西拿不回來,你就找片沙子把你倆都埋了吧?!?/br> 叁月二十一,院子里的梨花一簇簇地開,府里的白幡只剩大門和正堂還掛著,隨著柳葉抽枝,燕子筑巢,那股讓人喘不上氣來的悲痛被爭艷的春景沖淡,各屋各院又漸漸恢復(fù)了生氣。 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陳氏,她在一場喪事中一躍成為偌大門庭的頂梁柱,老夫人哭壞了眼,身子也不大好,謝溶溶更不必說,大病一場連門都不怎么出,里外上下一時全沒了主心骨,大事小事非得她過問不行。她清楚的知道這或許是敬家在金陵高門里最后的掙扎,等敬廷的尸骨被接回來,上面的封賞一下,敬家曇花一現(xiàn)的富貴就要徹底凋零,她每日忙于應(yīng)付各家的夫人小姐,練就了一身說哭就哭的好本事,自然不記得新寡的妯娌還要過生辰。 楊裳來時,剛好碰見她扭著腰肢指揮婆子把一箱箱的綢子瓷器從車上搬去院子里,兩人對上面,陳氏也只尷尬了一下,聲音調(diào)高兩度,讓她聽得清楚, “都先放去東院,我要親自看過,別什么好的壞的都能進府,二叔人是沒了,可咱家里還有兩位天賜的誥命!我看誰敢捧高踩低,非得一狀告到宮里去。” 轉(zhuǎn)身捏出一副笑臉,親親熱熱地拉著楊裳的手,問,“這不是禹世子妃?讓您見笑了,家里這段時間真是……大不如前,連些下人們都會鉆空子,娘和弟妹身子不好,可不得我這個當(dāng)大嫂的事事管著,我苦點累點沒什么,就是可憐了溶溶……七少爺還那么小……” 楊裳見她又有抬袖子抹淚的趨勢,連忙一把按住她的手,笑道,“我知侯夫人勞苦功高,這不,我正要去溶溶的院子,一定給她轉(zhuǎn)達夫人的難處。” “那……那倒也不必,”楊裳人看著瘦小,手勁不一般的大,陳氏的眼淚被她握回去,齜著牙道,“養(yǎng)好身子是關(guān)鍵,家里有我看著,不會出亂子?!?/br> 一句沒提生辰的事,不知是不記得還是不在意。楊裳懶于應(yīng)付她,讓侍女把禮物抱好抬腳拐去南院。 謝溶溶正躺在貴妃榻上,枕著謝夫人的腿,一頭烏發(fā)散落下來,頭皮被輕輕地搔著。 楊裳拿著枝梨花進門就看見這一幕,把樹枝遞給侍女插瓶,走過來打招呼。 謝夫人知道她倆交好,彈了下她的腦門,道,“還不起來?世子妃來找你了?!?/br> 謝溶溶閉著眼睛要醒不醒的模樣,兩扇長睫毛一抖一抖,一看就是裝睡。楊裳湊近捏住她的鼻子,狡黠地笑道,“我一來你就睡,是不是不歡迎我?” 謝溶溶被她袖口上的花香熏得打了個噴嚏,揉揉眼睛把她也拉上榻,“怎么不歡迎?我一直盼著你送我的大禮?!?/br> 謝夫人放她倆說悄悄話,出門去小廚房盯著她從家里帶來的婆子做生辰面。 門一關(guān)上,楊裳就從懷里掏出朵梨花別在她耳鬢,捧著臉左右看,“真是瘦了一大圈,我第一次見你時臉上還有點rourou,現(xiàn)在顴骨都快凸出來了?!?/br> “瞎說,”謝溶溶讓銀環(huán)拿過鏡子來,兩人湊在一起,一個嬌美,一個清麗,“真好看,是從外面摘的?” “嗐,你多久沒出門了?自己院子里的花開了都不曉得?”說著牽起她的手要去門口,謝溶溶前些日子一病不起,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連風(fēng)都吹不得,謝夫人不得已又住了進來,給她看孩子喂藥,還像小時候一樣。病去如抽絲,她又犯春倦,被猛地一拉差點跌下榻來。 楊裳眼疾手快,撲過去當(dāng)了回人rou墊子,和銀環(huán)一起把她扶著坐起來,靠在椅背上,那朵梨花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腳灰。 “可惜了。” “可惜什么?等你一會兒吃飽飯,我?guī)闳ラT口曬曬太陽,讓人給你搬張凳子坐樹下,看我爬上去摘。” 謝溶溶捂著嘴笑,“你還會爬樹?” 楊裳給自己倒了杯水,不以為意,“你知道在四川別人背地里都叫我什么?棒老二小姐。我爹是土匪出身,那些官員世家都看不上他,說他是個只會打仗的蠻子,誰愿意和土匪家的小姐玩?我從小跟在他身邊,兵痞子帶著,除了上山扒果子爬樹就是抓野兔,別說你門口這棵梨花樹,給根柱子我連宮門都爬的上去?!?/br> 謝溶溶吃吃地笑,心里卻替她難過,“我要是在四川,肯定和你玩?!?/br> 楊裳哼了一聲,“你愿意跟著我,我還不帶你,快快把身子養(yǎng)好,抱著阿魚我們一起去城郊轉(zhuǎn)轉(zhuǎn)?!?/br> “等等吧……這兩月府里事多,夫君的骨灰還沒帶回來,也不知道……”燕回走了快半個月沒有消息,那夜發(fā)生的一切恍若一場夢,醒來躺在床上,除了胸前的吮痕和被磨破的xue口,身上干凈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她問過銀環(huán),既然不是她給洗的,就是那人做的。 胸口的紅痕叁天就消下去了,紅腫的陰xue也很快恢復(fù)如常,可他手指在皮膚上滑動,口齒吸咬,被孽根撐開xue嘴進出,連根抵著陰戶把jingye噴灑進花房的觸感還歷歷在目。她被不安和夢魘折磨得每日每夜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身邊就縈繞著他的聲音,十根白骨拼成的手從戰(zhàn)栗的肌膚滑進腿間。在夢里她甚至分不清這手是誰的,是他的,還是尸骨未寒、被懸尸在突厥牙帳外風(fēng)吹雨淋不得安息的敬廷。 是謝夫人和阿魚的哭聲將她從深淵里拉上來,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娘的鬢角添了幾絲白發(fā),阿魚趴在枕邊,用胖乎乎的手指戳在她臉頰上,哭著喊阿娘。血脈相連是一種多么奇妙的羈絆,那盤桓不去的陰影被他們的呼喊擊散,她不再糾結(jié)于自己那個決定,不管對錯,她與那人之間唯一的牽連隨著敬廷的離去和歸來將徹底一刀兩斷。她要好好活著,為了爹娘,為了阿魚。 “你想什么這么認真?”楊裳晃了半天的手,塞了個果子進她嘴里都不見吐核。 謝溶溶舌尖卷著果核,后知后覺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她壓低了聲音湊近,“你怎么又把那個丫頭調(diào)進來了?”她努努嘴,指外面呼高喊低的春桃,“我不喜歡她,一看就心思浮?!?/br> 謝溶溶不以為意,“前些日子府里亂作一團,她也算我從娘家?guī)淼模涝趺蠢硎拢耸植粔蚓妥屗貋砹?。”略去了春桃跪在外面磕了一頭血,說擔(dān)心她的身子,要回來照顧小少爺。謝溶溶想到院子里人來人往,謝夫人一人照看不來,她不放心奶娘帶阿魚,春桃再浮還能飄上天去?賣身契在她手里攥著,回來就回來吧。 她看了眼門外,這丫頭穿了身杏白的半舊衣裳,只是發(fā)間別了根掐金絲的簪子,也不知哪兒來的,一雙狐貍眼,看人說話前都要眨么兩下, “你是不喜歡她的長相吧?我見過府里那位,春桃遠遠比不上。” 她說的是禹世子從花樓贖回去的小妾,從良后恢復(fù)了家姓,叫蔣靈煙,是個慣會來事的禍害,把王府?dāng)嚨蔑L(fēng)生水起不說,連帶禹世子和楊裳都成了京中的笑柄,偏偏前者還怎么都勸不住,夜夜往她紅羅帳里鉆。謝溶溶去禹王府做客時遠遠見過一次,數(shù)九寒天和禹世子兩人在花園里劃船,飄幾顆雪粒子就要彈琴喝酒吟詩作對,像兩只附庸風(fēng)雅凍得臉色發(fā)青的野鴛鴦。 楊裳與禹世子沒什么感情,兩人是父母之命,成婚當(dāng)日挑了蓋頭才見面,平日里相敬如賓, “她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爭寵,我只是擔(dān)心世子的身子。你知道的,世子他……”楊裳嘆了口氣,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不太行……王爺王妃也知道,所以壓根不指望子嗣的事。可她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臟東西,太醫(yī)私下里給我說,世子這些年大把大把填進去的名貴藥材怕是被這幾個月掏了個干凈……你都沒見過他現(xiàn)在的樣子……” 楊裳捏著杯蓋一下下磕著杯沿,低頭把茶水吹出一圈圈的漣漪,“反正我寫了信回云南,王妃要是罵我就罵,罵一頓能救一命,天下沒有更好的事了?!?/br> 謝溶溶不知怎么勸,只能握緊她的手,楊裳反握回去,一抬頭抿出兩個小酒窩,“還好你有兒子,等他說話認人再順點,你讓他叫我一句干娘,我就知足了?!闭f著就招呼銀環(huán),“把我干兒子抱來看看,我給份見面禮。呀,瞧我這腦子,快把盒子拿過來,給你買的生辰禮都忘了。” 謝夫人也恰好進屋,端來叁碗長壽面,叁人吃著說著,屋里久違地照進了一線光。 五日前使節(jié)團行至太原,燕回一下車就看見立在知府身邊的熟人,若是說在京中尚且有所收斂,此時的齊世子則脫了那身人皮,遙遙沖他陰惻惻一笑,背著手踱步到他面前。 “許久未見世子,連過年都來得及沒打聲招呼,不知齊王貴體安康?” 劉峻不如他身板挺拔,在哪兒看人都是垂著眼睛自上而下,他心里極瞧不起這雜種的諂媚樣,看誰都一臉笑,可保準(zhǔn)肚子里在流壞水。 他學(xué)著他的語氣,行了個禮,“安好安好,大同一仗打下來啊,天大的病都痊愈了,通體舒暢,這不,還等著燕公子去比劃兩招?!?/br> 燕回出乎意料地回道,“有幸請王爺賜教。”說完也不理他,空手朝知府走去。 劉峻磨磨牙槽,盯著他的背影納罕,“這金眼賊怎么裝成個人了?”不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浪蕩無能相,他心想,總算是露出狐貍尾巴了。 四下看了一圈,隨巡的人馬粗略一點只有一戶千余人,他瞥見幾個熟面孔,只道那娘們下了血本,連五軍營和十二衛(wèi)的指揮使都派出來,真怕這人死在辦差的路上,想著他爹的交代,于是皮笑rou不笑地又湊上去,邊走邊道, “諸位一路辛苦,今夜我請客,讓大家好好喝一頓。燕公子,我可給您備了份好禮,一起瞧瞧去?” Ч貳ЩɡS嚸cΘм(42wgs.)—————— 這章交代了一個大事,就是安西之戰(zhàn)的真相,我想了很久選了這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沒寫得很直白,所以解釋一下: 西北指山西陜西,行政區(qū)域加軍事部署套用了明朝的都布按+九邊+巡撫制度,還有明初的宗王出鎮(zhèn)邊防體系。齊王出鎮(zhèn)陜西,有兵有地,兼任了總兵的頭銜,第十七章死的巡撫孫沛是太后的人;敬家是從山西發(fā)家的,后來封侯入京,山西軍事大權(quán)二分,一為都布按的都指揮使錢煥,二為大同總兵趙瑜。大同地理位置特殊,錢煥投敵,趙瑜一死,東突厥直接南下,然后齊王再帶兵堵上去,可以說他此時兼并了整個西北的兵權(quán)。 安西位于新疆那邊,被西突厥和吐蕃夾在中間,占著絲綢之路,徐太后把她哥安排在那兒,既不顯眼,萬一能收回了失了好幾十年的地順便蓄養(yǎng)徐家的親兵,再加上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是非常有利的。所以他們和西突厥做的交易就是“中原源源不絕的糧草”扶持新可汗上位,對西突厥來說讓出一塊不用的荒地何樂不為,所以第一章開頭只有“退突厥大軍”,不會像燕家當(dāng)初打金人直接俘虜了人家太子,殺了多少多少人這種實質(zhì)性的戰(zhàn)功。 這塊寫的不是很嚴(yán)謹,請大家看過就算,不要多推敲。之前有個地方改了bug,徐太后的哥哥沒有參與傳信,我看了下位置山西和安西隔得還真挺遠的。 最后補充:燕回的身世不會反轉(zhuǎn),他爹是梁王,他娘是回紇人,他就是個在東北土生土長的混血兒,男主形象沒有大碴子口音(東北話挺好的)。我上一章之所以寫“入局”什么的,可以聯(lián)想一下這些藩王送兒子進京的目的,還有之前敬廷為什么敢和燕回交好,對其他宗親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