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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變臉師爺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那一年我七歲,我躲在爹的書房里,想讓他找到我,可是爹來了,娘也來了,噩夢也來了。他們說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我那時才知道我還有一個無緣的未婚妻,也是那時我才知道我為什么自小身體就不好?!?/br>
    說到這里錢永豐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馬賊大肆殺戮的那夜,我是被父母拋下的孩子,我爹和我娘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把我扔在了荒郊野外,只因馬賊對我爹說,你的命和你兒子的命,你選一個。我爹放棄了我,讓我自生自滅,或許是后來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天亮了又來尋我。所幸我沒有被狼叼走吃了,只是他們找到我時,我的臉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紫,呼吸微弱,后來便染上了病根。我以為我自小身體不好是天生的,沒想到我不過是個曾被父母扔掉的犧牲品罷了,難怪爹從不看我,娘也總是躲著我,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在乎過我?!?/br>
    “每個月錢少爺都要去鄰鎮(zhèn)蔣大夫那里治病,不過在錢府出事后,郭大人曾經(jīng)查問過鄰鎮(zhèn)的蔣大夫,蔣大夫卻說,錢府的診金倒是沒有差過一次,只是錢府的少爺他卻從未見過。那么敢問錢少爺,這每月一診的日子錢少爺離府到底去了哪里?”

    “陸公子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又何苦一問?”錢永豐語氣冷淡。

    陸元青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桓四娘,“桓姑娘和錢少爺乃是舊識,在下猜得沒錯吧?”

    桓四娘神色惶然地看著錢永豐,依舊不說話。

    “金巧巧和陳碧珠住進桓姑娘的客棧那夜,錢少爺其實也在桓姑娘的客棧中,而桓姑娘所能知道的一切,錢少爺必然也知道,想必那時錢少爺就有了整套殺人計劃,所以他明知道陳碧珠滿心殺意卻依舊放她離去了。想來讓桓姑娘假扮金巧巧上門的主意也是錢少爺?shù)囊馑及??脫掉在下衣服給金巧巧穿上的人是錢少爺,將金巧巧的尸體從后山拖回客棧的人也是錢少爺,而這些年暗中花錢在外養(yǎng)著桓姑娘的人應該也是錢少爺吧?那為什么錢少爺不把桓姑娘帶回錢府呢?嗯,在下猜測這并不是錢少爺?shù)囊馑?,那就應該是錢老爺和錢夫人的意思了?!?/br>
    “我今年二十五歲尚未娶親,那些保媒的人都以為是我有病在身性情古怪,只是他們哪里知道這全部都是我爹我娘的意思。他們不許我娶親,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提起過四娘,可是他們卻一口否決了,來歷不明的女人,他們說四娘是來歷不明的女人!”

    陸元青嘆口氣道:“想來二十年前的事才是錢老爺和錢夫人的心結吧?”

    “我恨他們,天知道我有多恨他們!”錢永豐忽然憤怒起來,“小時候拋下我只顧自己保命,長大后又對我視而不見,如今連我的婚事都要從中作梗。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所以你利用我和桓四娘替你殺人?”陳碧珠忽然冷冷道,“錢永豐,原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金巧巧了,那你裝模作樣地對我好是為了什么?怕我殺你還是心里有鬼?你給我雪還丹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內(nèi)疚,哈哈,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卻還故意接近我。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金巧巧,哪來的內(nèi)疚???”

    “對啊,我是那種連親生父母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我怎么可能對你內(nèi)疚?你本來就是要殺他們的,我助你達成心愿,這怎么能算利用?陳碧珠,你別忘了你是馬賊的女兒,你以為你真是名門閨秀嗎?也不過是同樣滿手血腥的人罷了,你憑什么指責我?”

    陳碧珠死死地瞪著錢永豐,卻聽他繼續(xù)道:“你也不必恨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是來殺我全家的,不僅是我的父母,也包括我在內(nèi)。如果我不對你好,你怎么會動搖?你怎么會放下對我的防備,吃下雪還丹呢?”

    陳碧珠的面色一片蒼白,“你在雪還丹里做了手腳?”

    錢永豐慢慢走到陳碧珠面前,“你要殺的人已經(jīng)死了,而你對我來說也已經(jīng)沒有用了,碧珠,你就安心上路吧?!?/br>
    陳碧珠雙手都在顫抖,忽然有淚從女子倔強的眼底滑落,帶著絲絲的冰冷,“錢永豐,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錢永豐皺眉看了看陳碧珠的眼淚,“你明明是個聰明的女子,何必再問這樣的問題?”

    “好,錢永豐,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标惐讨橐贿呎f一邊環(huán)上了錢永豐的肩膀,她低聲湊到他的耳邊,“盡管你騙了我,可是我還是喜歡過你的,在你開口說:你的溫柔藏在了你的冷漠后面時,我便喜歡你了?!?/br>
    腹中妻(13)曲終人散

    陳碧珠輕聲說完然后緩緩后退,直到此刻眾人才發(fā)現(xiàn),錢永豐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刀鋒完全沒入了胸口,下手既精準又狠厲,看不出一絲拖泥帶水。

    錢永豐干笑了兩聲,便倒了下去。郭通大驚,忙命人上前查看,卻見錢永豐掙扎著擺了擺手,他又側頭看了看陳碧珠,“謝謝你讓我死在了你前面,活到最后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碧珠,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倔強的眼神和我小時候好像好像……”

    陳碧珠猛抬起手捂住耳朵,“你住口!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桓四娘哭著爬到錢永豐身邊,一把攬住他,“永豐,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四娘,你是不是也想問我愛不愛你?”錢永豐嘴角的血如斷線珍珠落個不停。

    “我不問,不問!永豐,我不在乎!我知道我喜歡你就夠了,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錢府的少爺,也不是為了做什么少奶奶……我一直留著你的那件粗布衣裳,一直舍不得丟,你我初遇時你穿得那么普通,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錢家少爺,我只是單純地喜歡你,喜歡你這個人而已,永豐,永豐……”

    “四娘……”錢永豐似乎還想說什么,只是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死亡的黑暗將他徹底籠罩了。

    “生不能同衾,愿死同xue!”看似柔弱的桓四娘快速拔出錢永豐胸口的刀,反插入了自己的胸前,她的血流淌過錢永豐的胸口,終和他相融,難解難分。

    “哈哈,瘋子,全都瘋了!”陳碧珠又哭又笑,“你們知道金巧巧臨死前對我說了什么嗎?她說她不恨殺死她父母的兇手,她也不想報仇,她說我爹養(yǎng)育了她這么多年,她只記得他的好,不會恨他的,盡管那夜我爹喝醉了說出了二十年前的真相,她也不恨……哈哈,我一直以為是我爹救了巧巧,可是沒想到原來害巧巧家破人亡的人,竟然也是我爹!巧巧臨死還在擔心我,她也不恨我!他們都死了,將罪過留給了我,我要怎么辦?我除了殺了錢家人,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對巧巧贖罪……反正我也快死了,就讓我去地獄里給巧巧賠不是吧!”

    陸元青看著面前的兩具尸體嘆了口氣道:“我猜錢永豐并沒有想殺你。陳姑娘,你的雪還丹里應該沒有毒?!?/br>
    “什么?”

    “作繭自縛,害人害己。你助他解脫了,可是你的噩夢誰來結束呢?”陸元青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錢永豐也錯了。錢老爺?shù)膬鹤又挥兴粋€,他又怎么會寵愛別人的孩子,而冷淡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本來看著面前這復雜局面的郭通正在為難,聽到陸元青的自言自語還是問道:“錢老爺怎么會只有錢永豐一個孩子呢?不是還有兩位公子、小姐嗎?”

    “那都不是錢老爺?shù)暮⒆?,是管家錢忠的?!?/br>
    “啊?”郭通驚訝地看了眼站在角落里一言不發(fā)的錢忠,著實想不通看起來這么老實的人怎么會做出這么不義欺主的事情來。

    陸元青也看向錢忠和二夫人,“關于二十年前的真相,每個人都在說謊,你們也不例外。我想那夜你們說是前去探路想來也不是真的,說是私會應該比較妥當。其實你們兩情相悅本也沒有錯,錯只錯在錢老爺后來娶了如嫣做二夫人,而錢管家你并沒有阻攔。如果你是真心喜歡二夫人的話,你怎么能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嫁為人婦二十年呢?”

    錢忠的嘴動了動,卻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看向二夫人,相顧無言。

    “其實錢老爺早就知道永元少爺和永盈小姐不是他的親生骨rou,可是他裝作不知,你們也就以為他不知道了。二十年,這個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錢府中所有人就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中,竟然還能相安無事,著實怪異?!标懺鄵u頭嘆氣道。

    “當年種下了惡因,如今結下了惡果,只是那當年的真相卻隨著已死的諸人一起埋沒了,再沒有人知道二十年前那場血腥背后的真相究竟是如何。是錢老爺見財起意還是馬賊貪婪殘忍,人性究竟是善是惡,誰能得知呢?”行走在華麗如夢的錢府中,陸元青有些感慨。

    沈白聞言卻是摸了摸極有江南水鄉(xiāng)韻味的古木橋欄,“明明是南方人,卻背井離鄉(xiāng)隱在北方二十載。這桃源縣錢家如此富麗堂皇,若說當年那價值連城的血玉觀音和南海碧夜珠沒有落在錢老爺手中,我還真不太相信?!?/br>
    “算了吧,大人。此案已了,我們還是快些回汴城吧?!?/br>
    “也好,我們?nèi)ズ凸笕烁孓o,順便尋回我們各自的坐騎。不知道這幾日御風有沒有再欺負小灰?”沈白一邊說一邊看了看陸元青:“元青啊,你真令我驚嘆,從你我入錢府到案情真相大白,前后也不過五六日而已。”

    “在下只是趕著回汴城罷了?!标懺嘁琅f笑得溫和,“不過這案子分明是大人硬攬下來又強塞給在下的,可是大人卻始終不插手,未免有失厚道?!?/br>
    沈白自嘲道:“罷了,論斷案沈某的確不是元青的對手,甘拜下風?!?/br>
    陸元青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桃園縣衙門,又看了看那衙門前站立的郭通,微微一笑道:“這案子大人沒有出力,這最后怎么自圓其說去和郭大人解釋,就讓大人費一些腦筋吧?!?/br>
    陸元青一邊說一邊主動迎向郭通行禮道:“郭大人,在下和沈兄要走了,在下是來牽走馬和驢子的?!闭f完一側身奔衙門側門去了。

    沈白見狀好笑,卻聽郭通道:“此次這案子多虧了沈公子和陸公子出手相助,不過沈公子臨走之前能否告知郭通真正的身份呢?”

    “郭大人發(fā)現(xiàn)了?”

    “二位公子說結伴游玩迷路后誤入了客棧,可是桓四娘卻說是金巧巧救了陸公子。郭通雖然不才,但也不至于糊涂至此?!?/br>
    “在下并無輕慢郭大人之意。在下乃是汴城縣縣令沈白,家父曾多次提到過郭大人,此次路過桃源縣又豈能錯過?”

    “原來是沈老大人的公子,真是幸會!只是不知那位陸公子是何人???下官這衙門里正好缺個像陸公子這樣的人,不知道……”

    “那真是不巧了?!鄙虬仔Φ酶裢鈨?yōu)雅,“陸賢弟乃是本官聘入衙中的師爺,恕沈某不能割愛?!?/br>
    “那真是遺憾,陸公子當真是個極難得的人才啊?!?/br>
    “郭大人,你有眼光!”

    兩人正說著,陸元青牽著御風和小灰走了過來,“大人,我們何時動身?”

    “立刻!”一直不怎么著急的沈白一把拉住陸元青的袖子,一邊將他拖著往前走,一邊回頭對郭通道:“郭大人,沈某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一步了,后會有期?!?/br>
    看著沈白和陸元青漸行漸遠的身影,郭通認真地點點頭,“看來這位沈大人也是個性情中人?。 ?/br>
    “剛剛大人和郭大人聊了一些什么?”在回汴城的路上,陸元青問沈白。

    “沒什么……”沈白顯然不想讓陸元青知道剛剛有人挖角的事情,忙岔開話題,“元青,你說錢少爺是怎么讓錢老爺心甘情愿上吊的呢?”

    陸元青瞅了瞅沈白,“很簡單,他只需要在被挾持時說上一句:爹,你要像二十年前那樣拋下我不管嗎?錢老爺恐怕就沒轍了,別忘了,那二十年前的往事就是錢老爺?shù)乃纗ue,他能不乖乖去上吊嗎?”

    “元青,你這樣說話時的神情讓我覺得有些涼薄。”

    “每一個案子背后的真相都是令人不愉快的,等大人案子接觸得多了,或許就會變得和我一樣冷血了?!标懺嗾f這話時的神情很平靜,看不出喜怒。

    “元青,你生氣了?”

    “沒有,我只是希望大人能始終如此刻這般周身浮動著溫潤和煦的氣息,而不是像我這般千瘡百孔,無論怎么擺出親切的樣子,骨子里始終都是冷漠的?!标懺啻袅舜粲值溃岸?,大人你轉換話題轉換得很生硬,一點都不自然?!?/br>
    沈白窘道:“你看出來了?”

    “大人不想說的,我便不會追問。我不像大人好奇心那么重?!?/br>
    “元青,我怎么覺得你在諷刺我呢?”

    “有嗎?大人你多心了。”

    ……

    “元青,我可能很快就要調(diào)離汴城了?!?/br>
    “啊,這才是大人試探郭大人的原因吧?”

    “元青,有時你聰明得讓人不安,不過我欣賞?!?/br>
    “大人要回京述職嗎?”

    “嗯,或許吧……也許年前,也許年后?!表膊ㄋ{離開京師,朝中局勢變換,爹希望他回京。

    “哦?!?/br>
    “元青,如果我回京,你是否愿意……繼續(xù)跟隨我呢?”

    “啊,前面又有家客?!笕?,看來我們不用露宿荒山野嶺了?!?/br>
    沈白看著陸元青率先遠去的淡青色身影,微微嘆口氣,隨即追了上去。

    一匹馬和一頭驢,馱著它們各自的主人奔著汴城的方向歡快前進著,前面的路還很長很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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