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謝含卉:“……” 又安靜地往前行駛了一會,馬車行近的速度再次放緩,還有不少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傳來。 唐映楓掀開車簾的一角:“杏兒,何事?” 白杏往前瞧了瞧,跑過來道:“七皇子的馬車到了。” 心臟猛得一跳,唐映楓幾乎是聽聞他名諱的第一時間就掀開車簾看去,云鶴亭在地勢較高的位置,即使前面擋著不少馬車,從下看上去,也能望見七哥哥的身影。 那日在咸粟閣,她暈乎乎地在趙云憐的懷里睡著,那感覺像極了重生前在云霧里窺探他。 以至于剛睜開眼見到他時,唐映楓分不清究竟夢境與現(xiàn)實,她只是半睜著眼睛,抱著他的脖子拉緊了些,像他上一世養(yǎng)的小貓咪一樣,用臉頰不停地蹭著他的脖頸。 蹭著蹭著唐映楓發(fā)現(xiàn)沒對,這觸感實在是太真實了……而且藥效逐漸褪去,她能感覺到那副軀體逐漸發(fā)燙發(fā)硬…… 她一下驚醒,看都不敢看趙云憐的眼睛,一屁股蹲兒坐到地上,又是著急又是道歉:“七哥哥……我……” 趙云憐似乎也有些懵,反正唐映楓沒聽見他的聲音,直接起身跑了。 后來想想,唐映楓有些后悔,應(yīng)該裝作藥效沒退的樣子再多占些便宜的…… 以七哥哥這斬斷紅塵的樣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jiejie?!?/br> 唐映楓回過頭,謝含卉狐疑地湊近,看著唐映楓的粉白的臉頰:“你怎么臉紅了?” 唐映楓一把推開謝含卉的腦袋:“你看錯了。傻子?!?/br> 趙云憐身著一襲淡藍色的錦繡梨花袍,掀開車簾從馬車上下來,云鶴亭旁是兩棵百年古松,他長身而立便將那一片都變成了入畫的景致。 這一片都是喧鬧浮華,他卻舒靜得有些格格不入。 唐映楓站在馬車上,看著他的身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百花宴算是京城一年之中規(guī)格比較高的宴會,甚至往年皇帝也會大駕光臨。畢竟百花宴說的是賞花,其實是諸位公子比較學(xué)識才情,歌頌前一年國家太平安樂之用,帶了些政治色彩。 唐映楓天生對詩詞歌賦不感興趣,讀的書全是兵書,在這樣的場合,她向來都是吃飯的閑人。 上一世,薛明露憑借一首《嘆春》名揚京城,從此聲名大噪。而恰好柳秋荷跟自己一樣,是個沒什么才情學(xué)識的人,薛明露出名之后,柳秋荷主動結(jié)識。 而薛明露應(yīng)該是對她與柳秋荷不和早有所耳聞,通過接近柳秋荷,又與柳秋荷鬧掰贏得自己的同情心,最終以一副受人欺侮的可憐樣兒成為了唐映楓的好友。 想到方才薛明露驚恐的眼神,唐映楓轉(zhuǎn)過頭,對不遠處的柳秋荷輕輕眨了下眼睛。 云鶴樓是一個四周通透沒有隔間的三層式結(jié)構(gòu),除了三樓只允許皇室的人進出,其余地方不設(shè)男女分席,賞花作詩,皆是尋常。 唐映楓在一眾人艷羨的目光中,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 三皇子趙懷亦早早到了,坐在三樓左側(cè)的蒲團上,薛明露一進門便看到了他。 京城的貴女圈子涇渭分明,以唐映楓為首和柳秋荷那一伙關(guān)系并不好,而高迎彤跟柳秋荷的關(guān)系還稍好些。一進門,高芷珍、柳秋荷和高迎彤身邊分別圍了一群人,各自往一樓不同的方向去。 薛明露從人群中間被分離出來,有些無措地看著四周。 柳秋荷靜靜地站在不遠處,還沒有按照唐映楓說的上前。 果然玩小聰明了。唐映楓趴在欄桿上,默默地觀察著樓下。 何生公子那般矜持有禮的人,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邀……柳秋荷眼睛猛地瞪大,起身徑直朝薛明露走去。 雖男女未設(shè)分席,但一開始大家都還是有些拘謹,男子一般都在進門左側(cè)茶室里,女子大多都在右側(cè)的花房內(nèi)。 何生是京城大儒何永瓊的長孫,九歲時便因才華斐然而名揚京城,偏偏何公子又長得清秀干凈,對女子也溫和有禮,在前年的百花宴上再次大放異彩,也讓柳秋荷一見傾心。 唐映楓那日找自己,說何生會在薛明露落單時邀請她同席,兩人幾番交談下來,何生便對薛明露有了好感。柳秋荷本以為不會,對唐映楓說的話半信半疑,結(jié)果真瞧見何生公子捏著一把扇子,朝薛明露走去。 “這位姑娘……”柳秋荷停住腳步,輕聲道。 薛明露詫異地抬眸看去,就見方才被眾人簇擁的其中一位小姐正微喘地站在自己面前。 “柳姑娘。”何生的聲音從側(cè)方傳來。 柳秋荷緩緩回過頭,一見何生,驚喜地問:“何公子怎么也在這里?” 何生笑道:“見這位姑娘落單有些不忍,恰巧我今日也帶了meimei來,便想著她們搭個伴兒?!?/br> 她往何生背后一瞧,果然見何生的meimei正做著吃點心,柳秋荷暗自慶幸,柔聲道:“我也是,見這位姑娘落了單,便想讓她過去與我們同席?!?/br> 聽聞這話,何生面上的笑意果然自然親切了幾分,行了禮之后,轉(zhuǎn)身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看來……唐映楓那丫頭沒撒謊…… 柳秋荷回了神,轉(zhuǎn)身看向薛明露:“敢問姑娘芳名?” 薛明露輕聲報了自己的姓名。 柳秋荷一邊說話一邊拉著薛明露朝那邊走,回頭一看三樓,唐映楓正懶洋洋的站著,得意地沖自己一笑。 柳秋荷別扭地回過頭,拉著薛明露往那邊走。 柳秋荷那一堆小姐妹一見她將方才在外面吵架那姑娘拉了過來,紛紛遞了下眼色。 柳秋荷輕輕往下一瞥,她們懂了意思,忙讓開位置,熱情地拉著薛明露坐下。 柳秋荷親熱地坐在離薛明露最近的位置:“這位姑娘薛,是丞相家的外親?!?/br> 薛明露不好意思地埋頭笑著:“是夫人仁善,讓我在丞相府借住。” 丁千兒拍了拍柳秋荷的手臂,接話道:“能住丞相家的,那肯定是丞相夫人心尖尖上的姑娘,薛姑娘可別妄自菲薄。” 柳秋荷也不著痕跡地拍了下丁千兒的手,笑道:“方才跟你說話那紅衣女子,你可知道是誰?” 薛明露抬起楚楚可憐的雙眼:“小女初來乍到,對這京城的并不熟悉,但應(yīng)該是某個大人物吧……” 一聽這話,其中一人立馬嗤道:“她算個什么大人物,不就是仗恃著生的那天天上出現(xiàn)了幾朵祥云嗎?” 幾人湊得緊了下,小聲道:“她那人最是粗野無禮,大字兒不是一個?!?/br> 柳秋荷輕咳了一下,竟是沒想到唐映楓在自己這群小姐妹中積怨這么深:“反正你今后同我們一道,她定也不敢欺你。” 薛明露感激道:“多謝姑娘。” 與熱鬧的一樓不同,三樓十分清凈。比較最鬧騰的五皇子未到,四弟和七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唐映楓一上來就趴在欄桿不說話。 趙懷亦起身走到唐映楓身邊:“楓兒在看什么?” 唐映楓笑道:“那有位姑娘生的特別美,楓兒便多瞧了幾眼?!?/br> 趙懷亦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猛地怔在了原地。 唐映楓手肘靠在欄桿上撐著rou嘟嘟的臉,有些無奈道:“來參加百花宴的姑娘們,好多都為了看三哥哥一眼,楓兒方才只是開了個玩笑,好像把那位姑娘嚇著了?!?/br> 趙懷亦輕聲問:“開的什么玩笑?” 唐映楓歪著頭,抬眸望著她:“我說她這么著急趕來,是為了見三哥哥你?!?/br> 三樓隔得遠,眾人皆是聽不見他們說了什么,只見兩人站在欄桿旁互相望著。 柳秋荷嘆了口氣,微酸道:“唐映楓那樣的人,竟然也能跟堂堂三皇子成親?!?/br> 一聽這話,其余人瞬間激動道:“我看啊,之前咸粟閣那事兒就是真的,肯定是三皇子受不了娶唐映楓為妻,故意的?!?/br> 樓上的女孩歪著頭笑了下,不知說了什么,趙懷亦溫柔伸手揉了揉唐映楓的頭發(fā)。 江南煙雨中,他也曾這般…… 不是說厭惡至極嗎。 薛明露出神地望著哪一處,握著茶杯的指尖狠狠泛白。 第十九章 我好嫉妒 趙懷亦只是輕輕拍了下唐映楓的頭發(fā),很快收了手,并未有其他逾矩之舉,云鶴樓一樓大家談天說地,看似并未關(guān)注樓上,實則都心里暗驚,思考著那日咸粟閣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大家都回神各干各的事情,唯有薛明露有些出神地看著桌面。柳秋荷打量著薛明露的神色,湊到她耳邊小聲道:“要論樣貌,薛姑娘你可甩了那唐映楓幾條街?!?/br> 薛明露有些惶恐:“樂安縣主豈是我可以比的?!?/br> 丁千兒暗啐了一口,湊近了小聲道:“你別怕她,咱都是自己人,背地里說說實話又不會被她聽到?!?/br> 薛明露訕訕一笑,不敢接話。 丁千兒打量著三樓,小聲道:“看來咸粟閣那事兒定然是假的了,我就說以三皇子的品性,怎么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自來京城,便聽聞許多人議論咸粟閣之事,可薛明露在丞相府根本不敢多問,此時丁千兒都主動提起了,她順勢露出疑惑的神情:“咸粟閣是……何事?” 丁千兒招了招手,薛明露忙將耳朵附過去。 柳秋荷默默掐了下丁千兒的腰,輕咳了一聲,丁千兒拍了下柳秋荷的手,貼在薛明露耳邊小聲道:“傳聞那日在咸粟閣,三皇子當(dāng)眾扒了舞女的外衣?!?/br> 薛明露不可置信地皺起眉,抬眸對上丁千兒八卦的眼神。 丁千兒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薛明露的神情:“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對吧?” 薛明露淡笑道:“聽聞三皇子溫潤儒雅,又聽丁姑娘說這事兒,難免覺得有些……” 丁千兒坐正身子,一臉唏噓嘆息:“……這事兒眾說紛紜,誰知道呢。” 柳秋荷一邊豎著耳朵聽千兒閑聊,一邊瞄著何生那邊的動靜。 云鶴樓西南側(cè)是通往山和溪澗的門,四道器宇不凡的身影從外面低調(diào)地走入,也引得不少女子轉(zhuǎn)頭看去。 柳秋荷跟四皇子、五皇子都比較熟悉,跟六皇子也有幾面之緣,唯有七皇子,她甚至連長相都記不清楚。只記得幼時見過一面,七皇子被淑妃娘娘罰跪了許久,一臉蒼白沒有氣力的模樣。 可今日一見,雖他仍舊走在最后面,卻姿態(tài)閑適疏淡,一動一行都有不自覺流露出皇子的尊貴。 柳秋荷拍了拍丁千兒的手臂:“今日七皇子也來了?” 丁千兒不信:“七皇子神秘得跟道士一樣,哪兒能出席這樣的宴會???” 她嘴里說著不信,還是好奇地抬眸看去。 珠簾掀起那一刻,外面繁復(fù)絢麗的花圃都成了背景,他從最富麗的色彩中踏進來,卻沉靜留白,將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丁千兒不自覺看得出神,臉都紅了幾分。 趙云憐抬眸看去,唐映楓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欄桿上,仰著頭笑著跟三哥說著什么。 “七弟?”六皇子趙旭堯回頭輕喚了一聲,隨著趙云憐的眸光看了過去。 唐映楓也注意到了他們,在三樓高興地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