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希望通過情緒的紓解和bào發(fā)慢慢地變回一個理智清醒的正常人。

    但是我叫不出。

    像是有人用力扼住了我的喉嚨，不管我怎么嘗試發(fā)出聲音，都無法說出一個字，幾乎破體而出的憤怒、仇恨與痛苦像一口惡痰，在我的喉管中結(jié)下了一個厚重黏滑的繭，不僅堵住我的言語，還想堵住我的呼吸，想讓我就這么死在我弟弟的頭顱前，讓我們到煉獄里去繼續(xù)相伴。

    如果我的神志已然崩毀，說不定此刻我已經(jīng)死了，但很可惜，也很遺憾，我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非常好，簡直是從未有過的理智，我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器皿，緩慢地捧著它轉(zhuǎn)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在器皿地背面發(fā)現(xiàn)了一行紅色的大字：

    “warning!!!”

    三個鮮紅的嘆號尤為刺眼奪目，此時此刻的我沒有多少嗅覺，判斷不出那是顏料油漆還是血，但我知道這行血淋淋的字想警告我什么——它告訴我：我們計劃已經(jīng)徹底敗露了。

    不僅僅是敗露，那個不為人知的龐大勢力如跗骨之疽一般纏繞著我們，它可能是我們不經(jīng)意間吸入的任意一縷黑霧，無時無刻不在滲入我們的身體。

    我拉開窗簾看向窗外，一眼就撞見了懸在遠處樓側(cè)的監(jiān)控攝像頭，黑色的圓形光面像是一只黝黑的瞳孔，冷冷地、帶著諷意注視著我，把我的一舉一動都攝入其中。

    我在被監(jiān)視著！一定是這樣！不然他們怎么可能這么快就知道我行動的時間？除非陸緒言的團隊里存在叛徒，即便如此，他也一定在遠遠地盯著我，冷眼觀望著我的一舉一動，在我最無助茫然的時候猝然出手，把我推向瘋狂的邊緣。

    是誰想要bi瘋我？

    是誰在看著我？

    我抬起頭，因為在地上蹲坐了太久，眼前出現(xiàn)了一大片顫動的雪花，黑白jiāo織，乍一看有如一千一萬只青白分明的眼睛，它們在看著我，一步不離地看著我。

    我發(fā)出無聲地尖叫，抓起被我丟在一旁的終端，我想要打個電話求救，卻盯著通訊錄發(fā)起了呆。

    我想起了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的林路，想起了辦公室里監(jiān)視我工作的攝像頭，想起了陸緒言送來的辛德瑞拉小姐和“入門測試”，想起了朱莉婭與我對視時移開的視線。

    我絕望地發(fā)現(xiàn)問題似乎不在于“誰在監(jiān)視我”，我甚至不敢確定我身邊的哪個人沒有監(jiān)視過我。

    我咬破了嘴唇，狠狠地把終端砸在了墻壁上，隨著一聲巨響，陪伴了我多年的電子設(shè)備在地上碎成了一攤廢料，我沒有背過任何一個號碼，因此從這一刻起我再也聯(lián)系不上那些人了！這個認知竟讓我說不出的高興，我張開嘴想要大笑，卻只發(fā)出了“闔闔”怪聲，我意識到自己似乎失語了，但這沒什么，我本來就是極其討厭說話的，我再也不用應付那些該死的家伙了。

    就在我像一團爛泥一樣跪趴在地上的時候，臥室的門打開了。

    我抬眼看去，只見桑桑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我的腦子頓時一亂，在想著把那些臟東西藏起來之余，微弱的曙光劃破我的腦海：我還有桑桑。

    至少我還有桑桑。

    他跟我保證過，他永遠不會離開我，不會傷害我。

    只有他，只有他絕對不會監(jiān)視我，不會背叛我，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睡袍外單披著一件白色的風衣，遠看有些像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凌亂的裝束一看就是急急忙忙穿出來的，他在擔心我。

    我四肢僵硬地向他挪去，一時間幾乎忘了自己是個人，可以站起來行走。

    桑桑大步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沙發(fā)上，輕輕用紙巾擦拭我額頭上的汗。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幾乎被汗水迷住了，我清晰地知道那是汗，不是眼淚，我沒有辦法哭，就像沒有辦法笑一樣。

    我的安琪只是安靜地抱著我，他什么也沒有說，清澈如水的黑眼睛鏡子似的折shè著我的所有悲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那是一種像是知曉一切般的通透、悲傷和……憐憫。

    這樣的視線讓我很不舒服，我伸手想去捂住他的眼睛，卻被他抓住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