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慧指著她們母女，“虛偽，虛偽至極！你們這般有本事守林家，那便守著吧，我不奉陪了！”

    說完甩袖而去。

    周氏氣急道：“美慧你回來！”

    不一會(huì)兒林湘匆匆跑了過來，哭道：“祖母，阿娘要走，您快攔住她呀，她要丟下我們走了……”

    周氏氣哭了，林秋曼忙過去勸說。

    徐美慧是鐵了心腸要走的，紅著眼眶道：“林家敗了，你若見了大郎，便向他討一份和離書，好聚好散?！?/br>
    “大嫂……”

    “我走了，這個(gè)家，我受夠了。”

    “大嫂！”

    徐美慧頭也不回地出了府，林湘和林競追了出去，哭喊道：“阿娘，你別丟下我們啊，阿娘……”

    到底還是對兩個(gè)孩子虧欠，徐美慧抱住他們痛哭不已，終究還是狠下心腸走了。

    林競要去追，被林秋曼派人拽了回來。

    林湘呆呆地站在那里，淚流滿面道：“姑母，阿娘為什么要走?。克秊槭裁匆獟佅挛覀冏甙?？”

    望著那個(gè)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林秋曼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把她撿了回來，幽幽道：“她會(huì)回來的，只是會(huì)晚一些回來?！?/br>
    林湘聽得懵懵懂懂，林競則嚎啕大哭，一個(gè)勁說要阿娘，要阿娘。

    林秋曼把兩人領(lǐng)回府，讓勞mama好生照看。

    周氏仿佛在一夕間老了，像木頭似的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語。

    林秋曼走上前，輕聲喊她，“阿娘？”

    周氏回過神兒，眼淚花花問：“走了？”

    林秋曼點(diǎn)頭。

    周氏抹了把淚，“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林家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怨不得她?！?/br>
    林秋曼沒有吭聲。

    周氏：“我沒事，你回去吧，林家的事莫要插手?！?/br>
    “阿娘?！?/br>
    “我真沒事，就是想緩一緩，緩一會(huì)兒就好了?！?/br>
    林秋曼握住她的手，“你這樣子，我瞧著心疼?！?/br>
    周氏搖頭，落淚道：“若因?yàn)榱旨业氖露屇闳デ髸x王，我一輩子都不會(huì)原諒自己的，那是火坑，我不能親手把你推進(jìn)去，你明白嗎？”

    林秋曼沉默。

    周氏：“從小到大我就偏疼你，你是我的命根子，吃了這么多苦頭，我不能斷了你的活路，把你折進(jìn)去。”

    林秋曼黯然道：“鬧到這般田地，你是扛不住的?！?/br>
    周氏：“我能扛，只要不是抄家滅族，我都能扛?！?/br>
    林秋曼：“我讓阿姐過來陪陪你，咱們母女三人好好商量商量這事?！?/br>
    周氏著急道：“莫要把大娘牽連進(jìn)來，四郎才進(jìn)京，沒有根基，一旦有個(gè)什么，他的前程是受不住的?！?/br>
    林秋曼安撫道：“阿娘且放寬心，姐夫是晉王調(diào)進(jìn)京的，除了晉王，沒人敢動(dòng)他?！庇值?，“他跟大哥不一樣，他行得正坐得端，是靠本事掙的前程，況且林家與秦家是有姻親關(guān)系的，哪能什么都不問呢，不像話。”

    “可是……”

    “聽我的，我叫阿姐過來商事，她也是個(gè)有主意的。阿娘你莫要焦心，就算林家敗了，還有我們姐妹呢。她嫁人了不方便，那便由我來撐林家這個(gè)門戶，府里沒有男丁，我林二娘一樣能把它撐起來?！?/br>
    “二娘……”

    周氏不由得淚雨如下。

    林秋曼輕拍她的背脊道：“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一樣能撐起家，一樣能受人敬重，一樣能立足于世?！?/br>
    這番話令周氏哭得不能自已。

    把她的情緒安撫好后，林秋曼吩咐家奴去秦家把林清菊請過來商事，自己則守在周氏身邊哄她好好休息。

    連日來焦心，周氏沒睡過一個(gè)好覺，在林秋曼的再三勸說下，她依言去小憩了會(huì)兒。

    林秋曼抱著胳膊望著外頭的春意盎然，不由得想起了去年的情形。

    她來時(shí)也是早春，稀里糊涂的來，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日。

    哪曾想，當(dāng)初她拼盡全力掙脫林府，結(jié)果還是被困了進(jìn)來。

    不過是成為一個(gè)當(dāng)家人。

    正午時(shí)分林清菊入府，林秋曼把從宋致遠(yuǎn)那里了解到的情況跟她細(xì)細(xì)講了。

    她聽完后，沉吟片刻方道：“你有何打算？”

    林秋曼趴在桌上，“上午大嫂走了，怕是回了娘家，依我看，她是不會(huì)回來的了，畢竟林府已經(jīng)沒有了祈盼?！庇值?，“她臨走前讓我向大哥討要一份和離書，能狠下心腸把湘兒姐弟倆棄了，可見是下了決心的?！?/br>
    林清菊試探問：“你想保大哥？”

    林秋曼煩心道：“不然呢，他死了一了百了，兩個(gè)稚子怎么辦，難不成讓阿娘替他養(yǎng)嗎？”

    林清菊正色道：“目前我們還不清楚大哥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判?！?/br>
    林秋曼：“我去趟晉王府就知道了，就算圣上要?dú)㈩^，只要晉王一句話就能變更，不過死罪免了活罪難逃，牢獄之災(zāi)肯定是跑不了的?！?/br>
    林清菊皺眉，“倘若晉王以此為要挾，讓你入府，你又當(dāng)如何？”

    林秋曼沒有吭聲。

    林清菊：“又撕一回？”

    林秋曼連連擺手，“疼死我了，我瘋了才會(huì)再撕自己?！?/br>
    林清菊：“你可曾想過退路？”

    林秋曼單手托腮，林清菊：“我問你話呢。”

    “你覺得我能有什么好的退路嗎？”

    “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不吃這套的?！庇值溃跋鎯汉透們哼€小，阿娘年紀(jì)大了，哪能教養(yǎng)好他們。我沒為過人母，也不知道怎么教養(yǎng)孩子，還是得大哥自己教養(yǎng)?！?/br>
    林清菊：“湘兒還好，女郎家聽話懂事，競兒則頑劣一些，平日里被寵壞了，不易管教，我得空了可以時(shí)常過來走動(dòng)瞧瞧他們?！?/br>
    林秋曼：“那敢情好，不聽話的打一頓就好了?！?/br>
    林清菊嫌棄道：“你懂什么，兩個(gè)孩子遭遇了這茬，心里頭肯定傷心難過的，需要耐心開導(dǎo)，光打是不管用的?！?/br>
    林秋曼：“那他倆就交給你和阿娘了，其他的我來想法子。”

    林清菊擔(dān)心道：“我就怕你出不了府?！?/br>
    林秋曼擺手安撫她道：“放心吧，我生來就是克李珣的，專治他，他若不服，我就治到他服帖為止。”

    林清菊：“……”

    林秋曼說大話其實(shí)很心虛，往日仗著李珣喜歡有恃無恐，現(xiàn)在送上門去，只怕是要受折辱的。

    她不禁有些發(fā)愁，這又要去老虎頭上作死了。

    當(dāng)天夜里林秋曼徹夜未眠，若說心里頭不發(fā)憷肯定是假的，平時(shí)愛面子在林清菊跟前說大話，一到上陣立馬慫成了鵪鶉。

    既然拿了主意，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翌日下午她前往晉王府，誰知家奴阿余進(jìn)去通報(bào)后，卻閉門不見。

    林秋曼看了看日頭，現(xiàn)在晉王應(yīng)該在政事堂的，一時(shí)半會(huì)兒沒這么快回來，若要順利見晉王，她首先要過的就是吳嬤嬤那一關(guān)。

    心里頭斟酌許久，她跪到地上道：“勞煩阿余再去通報(bào)一聲，就說林二娘想求見吳嬤嬤?！?/br>
    府里的吳嬤嬤站在院子里，底下的仆人來傳話，她淡淡道：“她要跪就讓她跪吧，我現(xiàn)在忙，沒空見客。”

    不一會(huì)兒仆人出去回話，林秋曼輕輕的“哦”了一聲，繼續(xù)跪著，沒打算起。

    蓮心瞧得心疼，不滿道：“不就是個(gè)奴仆么，擺什么架子！”

    林秋曼皺眉道：“別說廢話，我今日是來求人的。”

    蓮心閉嘴。

    府里的幾個(gè)管事娘子知道林二娘在外頭跪著，勸了吳嬤嬤兩句。那到底是晉王心尖兒上的人，若是鬧得太過，只怕不好收場。

    吳嬤嬤倒不以為意，“她今日是來晉王府求人的，還跟我端什么架子？”

    “話雖如此，倘若日后想明白了進(jìn)了府便是半個(gè)主子了?！?/br>
    這一提醒，吳嬤嬤不由得想起了藏在心中的困惑，問道：“她這都跪了多久了？”

    “一刻鐘。”

    “把她請進(jìn)來吧，就說我有心中有惑，她若能讓我滿意，便給她機(jī)會(huì)見晉王?！?/br>
    不一會(huì)兒林秋曼被請進(jìn)了正廳，吳嬤嬤上下打量她道：“坐。”

    林秋曼依言坐下，仆人送來茶水。

    吳嬤嬤做了個(gè)手勢，閑雜人退了出去，她看向林秋曼，說道：“我心里頭一直存了疑問，小娘子的答疑若能讓我滿意，今日便讓你見晉王?！?/br>
    林秋曼正色道：“嬤嬤請講?！?/br>
    吳嬤嬤問：“我家郎君很差嗎？”

    林秋曼垂眸，“他是頂好的郎君。”

    吳嬤嬤淡淡道：“在整個(gè)京城，他都算是拔尖兒的，無論是樣貌，還是才學(xué)，亦或品性。他有極好的家世，潑天的權(quán)勢，是京城世家貴女們的夢想，這樣的兒郎為何你林二娘瞧不上？”

    林秋曼失笑，自嘲道：“嬤嬤說笑了，正是因?yàn)榈钕绿茫瑹o論是家世背景，還是個(gè)人實(shí)力，都是拔尖兒的，二娘才配不上啊。”

    吳嬤嬤看著她的眼睛，“你這話有幾分真假？”

    林秋曼誠實(shí)回答：“全真?！蓖ｎD片刻，“不怕嬤嬤你笑話，我林二娘在他面前窘困得一無所有，貧瘠得只剩下了自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