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因為這些小事和皇帝杠上，皇帝也是有自己的怒氣的。

    李婉云在知道這些事之后，也不由得對余陶表達了一定的贊賞。

    如果周報辦得足夠好，士大夫們所掌握的權(quán)力很快就會被分薄，到了那個時侯，民智已開，讀書人將不再是唯一的口舌。

    也許，余陶會轉(zhuǎn)念一想，將周報賦予新的責(zé)任。比如作為官員的監(jiān)管方式之一？

    想到這里，李婉云唇邊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士大夫，皇帝以及皇帝背后的勛貴，還差一方，就形成了三方相互監(jiān)督的局勢。

    如此想來，當(dāng)真是分外有趣。

    ☆、第十六章

    自從入秋之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下來。

    進入十月,姚子萱接到了慣例送上門來的宴會請?zhí)?。這些年為了準(zhǔn)備給沈勛挑選妻子,姚子萱倒是一直都參加的。只可惜家事國事?lián)胶驮谝黄?姚子萱一直也沒找到機會去將相看中意的少女告知沈勛，讓他自己挑一挑，然后上門去提親。

    但是為了將來不事到臨頭手忙腳亂,姚子萱也依舊堅持著去參加。

    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園子里多了李婉云。

    李婉云剛剛到的時候，姚子萱曾經(jīng)想過李婉云到底是什么身份,沈勛特意地將她送過來，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后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太多。這位李姑娘,是從宮中送出來的。成國公娶妻，斷然不可能是娶一個身份低下的宮女。就算她曾經(jīng)是女官,也并不能讓她的身份增添更多的光彩。

    于是，她轉(zhuǎn)頭就去想，這位李姑娘，是不是繼子怕自己顯得無聊，送過來給自己作伴的。轉(zhuǎn)頭看到沈勛殷勤探看的模樣，卻又不確定了。

    姚子萱知道自己身份尷尬，所以也沒想著要真的讓沈勛選了和自己心意的兒媳婦，只是，成國公的家世擺在那里，沈勛將來的妻子，能夠選擇的范圍，其實并不大。

    除非，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姚子萱想著邀請李婉云同去，李婉云卻知道，現(xiàn)在自己不太適合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于是婉轉(zhuǎn)地拒絕了。

    姚子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去了。

    回來之后，神情上就帶上了嘆息。李婉云自然而然地上前勸慰，詢問著原因。

    姚子萱輕聲嘆道：“你可曾聽過學(xué)士李家？那家的女兒，前些日子去了?！崩钔裨频氖忠欢?，對這個消息有些愕然：“怎么忽然就去了？”

    “倒也不突然，年前就有消息傳出來，說那李姑娘因為家中之事而心情郁郁早已纏綿病榻，如今已經(jīng)到了年尾，終于熬不住去了也不奇怪?！币ψ虞孢@樣說著，又是一嘆：“實在是可惜了。李家的那姑娘，溫婉賢淑，又擅長管家，身份也高，若不是……是世家婦的好人選?！?/br>
    姚子萱轉(zhuǎn)頭看著李婉云，微微笑了笑：“說起來，你也姓李，說不準(zhǔn)，很久之前你們可能是一家人。”

    李婉云低頭微微地笑了笑：“五百年前是一家?！?/br>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卻黯然一嘆。李婉云這個名字，今后就已經(jīng)沒有提起的必要了。這個身份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消亡。

    如今，自己是李婉，身份清白的農(nóng)家女，不久之前作為女官剛剛從宮中送出來。

    她的唇角微微地勾起一個弧度，即似諷刺，又似憐憫。

    李婉雖然身在園林中，卻依舊能夠從沈勛處得到許多的消息。

    但是這一日，當(dāng)她看到沈勛送過來的消息，北寧女帝有孕的時候，依舊忍不住盯著那張字條看了好一陣。

    “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沈勛在門口說，看著李婉，神色平靜，“他說，他要站到足夠的高度，來幫你。”

    “隔著一百多年的世仇，在另外一個國家?guī)臀?？”李婉說，“真的不是幫倒忙？”

    沈勛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卻沒有說。

    李婉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輕嘆。其實她已經(jīng)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對李牧言充滿了怨恨。但是，想要恢復(fù)過去那種親密，大概也不太可能了。

    兩個人中間無論如何都似乎有一條裂縫，將兩個人劃開，再沒有辦法像以往那樣，毫無芥蒂并肩而行。

    沈勛最近比較忙碌。

    不僅僅是因為國內(nèi)的事情，也因為，出海的船只帶來了來自海外的使者，余陶作為一個皇帝，第一次接受番邦使者的覲見。

    禮部越發(fā)地忙亂起來。

    而沈勛別有一番心思。

    那些前來覲見的使者當(dāng)中，有人悄悄地給他送上了信件，來自遙遠的大洋中，某個曾經(jīng)以為是小島，如今看來，赫然是一片大陸的地方。

    在那里，沈家的人馬已經(jīng)駐扎生根，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悄悄地選擇了自行為政，脫離這個國度。

    沈家派了當(dāng)?shù)氐耐寥诉^來，作為一個國家的使者覲見。

    沈勛當(dāng)時是吃了一驚的。

    但是很快，他就鎮(zhèn)定了下來，并且覺得，這也并不是那么意外。自從得到沈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島的消息到現(xiàn)在，如今已經(jīng)有一年多。本地帶過去的稻種早已在那邊生根發(fā)芽，并且出乎意料地長得非常好，不僅能夠供應(yīng)本地的人馬，甚至若是有足夠的船只，還能向大陸供應(yīng)許多。

    當(dāng)?shù)氐耐寥穗m然兇狠，但是卻并是不能談判的。雙方目前相安無事，沈家暗地里已經(jīng)在趕著制作各種兵器，以及訓(xùn)練當(dāng)初借著海船失事的名頭扣下來的流民，準(zhǔn)備什么時候撕毀盟約，將當(dāng)?shù)赝寥藦氐状驂合聛怼?/br>
    那個新大陸上，一片生機勃勃。

    沈勛從那些信件中，那些描述讓他心神向往。

    但是，現(xiàn)在還不能走。作為沈家在本地最后的根基，他要等到沈家在那個陌生的地方真正的生根落地，不懼風(fēng)吹雨打之后，才能離開這里。

    現(xiàn)在，那里還需要這里的資源作為支撐。

    沈勛覺得有些疲憊，但是想到不會太遙遠的將來那些肆意的日子，也就咬牙支撐下去。

    余陶對此毫無察覺。對他來說，覲見的番邦使者是三個國家又或者十幾個國家，其實毫無區(qū)別。他根本記不住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國家的，這些都是官員們應(yīng)該做的。

    他要做的，只是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表現(xiàn)出適當(dāng)?shù)纳埔?，配合著其他人表現(xiàn)出這個國家的強勢和強大。

    在余陶看來，那些番邦使者其實都長得差不多。這也是許多官員的看法，在他們看來，那些人都是皮膚曬得發(fā)黑，個頭有些矮小的存在，一眼看過去分辨不出來誰是誰。如果不是不同的衣飾，他們說不定在開頭就會認錯許多人。

    在某次接見中，余陶差一點就認不出人來。如果不是身邊的女官上前一步悄聲將眼前那人的具體身份代表的國家都說出來，余陶大概會指著他喊出另一個國家的使者名字來。

    那位使者自然也是察覺到了著中間的變化的，笑嘻嘻地對著那女官笑了一笑，說出一番話來。

    “我來之前，聽說這個國家輕視女人，我還在想怎么會有這么愚昧的國度，如今看來，傳言都是假的。貴國也有非常優(yōu)秀的女子在官場上行走，這是極好的?！?/br>
    官員中有人立刻就神情一變，想要上前辯駁一二，身邊立刻有官員拉住了，制止了他的行動。

    余陶聽了這話，片刻的尷尬之后，心中就轉(zhuǎn)過了彎來，立刻一喜，笑嘻嘻地就著這個話題和那使者說了兩句。

    等到使者們離開之后，立刻就有忍不住的官員們冒出來，繼續(xù)就著這個話題說事。

    余陶冷笑著看著臺下的官員們議論紛紛，慢條斯理開口道：“諸位若說那番邦不通事理，可別忘了，邊上還有個北寧。如今，北寧女帝在位，朝堂之上男女爭鋒。若不是前些日子北寧內(nèi)亂，如今也輪不到我們在這里優(yōu)哉游哉。”

    余陶這話說得甚是不妥當(dāng)，大臣中許多人立刻就紛紛辯駁起來。

    見大臣們一時失了禮儀，余陶也不生氣，只是含笑道：“既然諸位都有話說，那就讓大家一起來辯。朕有意在大齊周報上開專題來辯論此事，諸位可有愿意執(zhí)筆之人？”

    丟下這句話，余陶就不再自己參與這件事了。

    李婉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件事，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余陶又在做這種事了，用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來引發(fā)背后更多的算計。他看上去十分擅長這種算計。

    爭論女子是否有權(quán)參政不過是一開始的小事，讓周報拿到話語權(quán)才是目的。

    也許，以后不只是周報。

    李婉的這個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嫌棄一周一刊沒辦法暢快淋漓表達自己想法的臣子們很快就想出了增刊等方式，最終在經(jīng)歷了一個多月的增刊模式之后，周報變成了兩日一刊。

    這個時侯，再叫周報就已經(jīng)不適合，于是，余陶大筆一揮，改了名。改名之后的大齊中央報官方性質(zhì)十足，倒是讓許多人有些望而生畏起來。

    李婉在這個時侯，果斷地讓那個沈勛上了折子，將刊發(fā)報紙的權(quán)力進行有限的售賣，僅有的到許可的才能進行進行報紙制作和售賣。這份許可，被稱之為報牌，最終發(fā)出去了五份。

    其中一份被沈勛手底下的人拿到，在李婉的點子下，很快就變成了一份相對親民的市井小報。不僅刊登市井之間的一些事，也刊登專門聘請了寫書人寫出來的各種故事，更有專門的板塊刊登各方的商業(yè)信息，價格變化，流行趨勢以及部分商家的廣告。卻只是偶爾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起朝堂之上的一些大事，只說，并不評論。

    事實上，廣告這個詞都是李婉說出來的。第一次試探著付出了兩百錢在這份報紙上得到了一小塊廣告位的掌柜，在第二天贏得了可喜的營業(yè)額增長。這讓這份小報的廣告位價格猛漲，也讓那些剛剛將自家報紙弄出來試探市場的其他報紙的主人紅了眼。

    但是他們也知道，最低端的市場已經(jīng)被這份報紙占領(lǐng)，于是，他們各自向著不同的領(lǐng)域發(fā)展。

    過完年之后，整個齊國的報紙市場，就熱熱鬧鬧地發(fā)展了起來。

    一時之間，紙坊水漲船高。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第十七章

    洛陽紙貴。

    這個詞現(xiàn)在可以很好地形容齊國很多地方的現(xiàn)狀。有關(guān)女子是否為官的爭論在告一段落之后，很快就有人掀起了新的爭論,那就是官員是否應(yīng)該理直氣壯地享有免稅的權(quán)力。

    有人熱情吶喊,說官員已經(jīng)被國家榮養(yǎng),就不該再享受更多。也有人覺得，十年寒窗苦讀，若是連這份權(quán)力都沒有了,來讀書做什么？

    大家彼此爭論不休，受益最大的還是各家開辦的報紙。以及有勇氣在報紙上投入金錢，來打廣告的商戶。在這爭論,漸漸變得白熱化起來，商戶們也漸漸的笑得見牙不見眼,整日里對著來往如織的人流嫌棄自家門戶太小。若不是實在沒有可能，一息之間將自家店鋪變得更大,能夠招攬更多的人，那些商戶倒寧愿是，每日里都有這樣的如織人流。就算是忙得累得夜里沾上了枕頭就不想再醒過來，也是甘愿的。

    這樣的形式落入余陶頭眼中，唇邊漸漸的有了更多的笑容。對他來說這其實也是一個機會，漸漸的將話語權(quán)從士大夫手中奪過來的機會。

    只可惜現(xiàn)在民間的力量還不夠強，若是有了足夠的力量，民間再派出一部分代表，加上勛貴，官員和皇室，幾方聯(lián)合之下這個國家相互制約各個部門，就已經(jīng)齊全了。

    想到不知道是誰在民間借這次機會，不僅帶動了紙坊的建立，甚至其他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都有復(fù)蘇的跡象，余陶就心中安慰。

    等到富商們手中有了更多的錢，自然會追尋更多的話語權(quán)。到了那個時候，三足鼎力就已成現(xiàn)實。

    那個時候也就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需要先做到，將權(quán)力牢牢地握在手中，不要讓鐘家的人有機會奪去了這個位置。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所做的努力，也許就會化為流水。

    過完了年之后，過年時間養(yǎng)出來的慵懶氣氛就隨之消散，大家都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也許是因為過年期間那些辯論的緣故，重新回到崗位上的人們，都習(xí)慣于加快了說話的頻率，隨帶的，做事的時候手腳就更快樂一些。這樣的變化帶來的是效率的提高。余陶非常欣慰地發(fā)現(xiàn)，自己頒布出去的命令比起以前，貫徹執(zhí)行的速度快了很多。當(dāng)然，能否得到徹底的執(zhí)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過完了年之后，李婉也開始跟著姚子萱，離開了莊園，回到了成國公府位于京城的住宅。

    李婉回來并不是來享受日子的，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打算。

    沈勛手下的力量自己無法調(diào)動，但是，卻可以利用。

    于是，她將沈勛在京城的作坊和鋪子都考察了一遍，開始思考，如何推動這個社會的發(fā)展。

    有時候，很多事并不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

    商人逐利，當(dāng)李婉拋出了足夠的誘惑之后，整個京城都為之沸騰了起來。

    現(xiàn)在，對那些商人們來說，官員免稅的事情已經(jīng)暫時被拋到了腦后。畢竟官員是否免稅，自己總是要交稅的，但是如果自己有了獨一無二的發(fā)財手段，別人怎么樣，又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李婉拋出來的，是一份玻璃的燒制配方。

    在沒有摸到規(guī)律的時候，玻璃是奢侈品。所以，當(dāng)一份玻璃的配方放在面前的時候，足夠讓人瘋狂。李婉并沒有簡單地將這份配方選擇拍賣或者是售賣，她選擇了七到八家有足夠的實力與金錢的商人，借用了沈勛手底下的力量，偷偷的與這些商人們進行交易。她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價位，足夠讓商人們感覺到心疼卻有拿得出來，足夠的錢，并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去進行試驗，其后續(xù)的產(chǎn)品開發(fā)。然后，她將這一份配方，賣給了其中五家人。

    化妝出去做完這件事的人，在拿到錢之后，就飛快的爬你。自以為得計的商人們很快就開始進行了秘密的燒制，準(zhǔn)備在市場上其卷經(jīng)，但是，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