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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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想去嘛,你們再開一輛車?!?/br> 放在平時連寶懶得搭理左菲,今天她心情不好,看左菲就是不高興,狠瞪了左菲一眼。 “你去干什么?那地方?jīng)]人看你裝瘋賣傻?!?/br> 左菲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連寶的冷眼,周棠雨就把頭伸出車窗來了句。左菲像大冬天被澆了一盆冰水,心肝肺差點停止工作,好不容易有了點知覺,想看看周棠雨是不是真那么狠心,抬頭才發(fā)現(xiàn)人和車早就不見了,走了。 連寶擠在后排,有點后悔應(yīng)該聽左菲的再弄輛車,阿布體型大,他們?nèi)齻€擠在后排是夠擠的,不過連寶估計周棠雨會說沒車。往瑤鄉(xiāng)小學(xué)回開也不是好開的,路上連寶看見許多地方都被沖垮了。這樣難走的路,張小花那畜生爹步行一百多里翻山越嶺就為了回去報復(fù)一家人也著實令人匪夷所思,什么人能愚昧無知到這種地步? 周棠雨往后扔了個袋子,連寶打開一看,除了三明治,還有一瓶豆?jié){和一個口罩。 連寶能理解三明治和豆?jié){,口罩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戴上。”張寧倒是會意,上次張寧去村里,那個村子的氛圍確實怪異。 連寶不由提高了警惕,也怕出意外,別沒找到張小花,把她搭進去了。這么來看周棠雨準備挺充分的,不過連寶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像她想的那樣,村子里有拐賣人口,那周棠雨也太冷漠了。不過他向來是個自私的人。 路很難走,車子搖搖晃晃的,思考難以集中,連寶就不去想了。她沒吃三明治,把那瓶豆?jié){當水喝了,豆?jié){里面加了糖。連寶小時候吃什么東西都是不放糖的,家里人怕壞牙,但她挺喜歡的。周棠雨是知道還無意為之? 四十分鐘后,車子還是停到了連寶上次停車的地方,因為再往里車子開不進去了。林小楠和劉老師表情嚴肅又焦急地坡上,看見車子就跑了下來。 “胡校長呢?” “胡校長被張小花村里的打傷了,送鄉(xiāng)衛(wèi)生院了?!?/br> “嚴重嗎?” “我也不知道,校長他沒讓我去,讓我留在學(xué)??春⒆觽??!?/br> “張小花被賣是什么時候的事,你們怎么知道的?” “你們走那天不是下雨了嗎,我們把孩子們送回家,張小花就再沒來過?,F(xiàn)在就是到處都找不到孩子?!?/br> 連寶想問林小楠報警了嗎,見林小楠一直看著周棠雨說話,她插不上嘴,以周棠雨的精明,怎么可能想不到這點,遂作罷。 第90章 甜甜的虐第10彈(末尾修) 我在你心…… 林小楠帶大家去張小花家看看, 張小花家現(xiàn)在是她mama和弟弟在家,張小花她爸和張小花是同一天不見的,有人看見他帶張小花出門, 才懷疑張小花被她爸賣了。 當?shù)匾郧百I賣媳婦成風(fēng),這些年在上面的嚴厲打擊下表面不見了,底下多半換了種形式, 比如說, 如果賣小孩的是她父母,這種事怎么管? 連寶從林小楠嘴里又得知一個重磅消息,張小花的母親其實就是她父母賣給張小花父親的,腦子上有些問題, 比一般人遲鈍些。張小花母親以前也跑回家過,后來被她兄弟送了回來。 “你們村干部都干什么的?沒有警察嗎?” 林小楠轉(zhuǎn)頭, 被連寶眼里閃爍的火焰嚇了一跳。人長得漂亮, 生氣氣焰也高, 林小楠都不敢吱聲了。 “這地的人多半連枝同氣, 你發(fā)脾氣也沒用。我給你的口罩呢?” 連寶和周棠雨中間本來隔著郝建國, 周棠雨說話時面向連寶,郝建國就主動和他換個位置,周棠雨從連寶口袋里拽出口罩順手就給她戴上了。 林小楠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剛才就注意到周棠雨左邊眼下面紅紅的一個圓印, 現(xiàn)在看著更像一個手指頭。周棠雨的口罩是黑色的, 連寶的口罩也是黑色的, 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雖然眼睛還是那么漂亮,卻沒那么顯眼了。 周棠雨往大家手上看了看,早知道應(yīng)該給她準備頂帽子。 連寶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立馬后仰, 拒絕戴他頭頂那頂帽子。 是不太好看,她跟他走一塊就行了。 周棠雨笑了笑,就走在連寶身邊。知道本地擅長拐賣人口后,連寶哪敢任性,就讓周棠雨和阿布一左一右護著她。 走到一半,胡紅軍突然斜穿出來。 “怎么連總也來了?沒事了,張小花被送回來了,現(xiàn)在在家里?!?/br> 原來這事鬧大了,買張小花的那家人頂不住壓力把張小花送了回來,主要還是年齡小,要養(yǎng)的時間長,不劃算。 “那張小花他爸呢?”連寶問。 胡紅軍:“在家,怎么也得關(guān)他幾個月,這次你放心。” 連寶更不放心,這地方怎么一團亂,拐賣人口關(guān)幾個月?說關(guān)就關(guān),說放就放,有沒有法律?再說,不是說關(guān)他嗎,在家?? “這幾天不是路沒修好嘛?!?/br> “連總,我不怕你笑話,我們這個地方就是這樣,不是沒有法律,不過有句話叫‘法不責(zé)眾’,整個風(fēng)氣都是這樣。但是,我為什么還在這里?這幾年這種事情也少了,很多家長看到娃娃有本事,慢慢地改變了想法。這就是原因。”胡紅軍道。 張小花爸爸雖然打老婆打孩子,但他同時也養(yǎng)著一家人,如果把張小花爸爸抓起來,張小花mama是個傻子,一個傻女人帶兩個娃娃,張小花家的日子會更難過。 很多時候你覺得社會不公,是因為你沒有見到更慘的人,有的人生下來就和草芥沒什么區(qū)別。 胡紅軍不是沒努力,只是提出讓張小花住在學(xué)校,就被張家的親戚打了。他還是這兒的老師,義務(wù)教著這里的孩子們。 連寶心里很難過,她雖然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但那種震撼是突然而直接的,遠沒有這種漫長而無望。 “剛才族長、村長、鄉(xiāng)里的都來了,張小花他爸保證不再賣孩子。一會兒咱們到了,盡量控制情緒。周老師、郝場長,拜托你們倆好好說說張小花他爸?!?/br> 胡紅軍頭上纏著的繃帶透出血跡,還在為張小花一家cao心,連寶能說什么呢? 很快進了村,現(xiàn)在還不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一間間低矮的土房分布在黃泥土路兩邊,偶爾也能見到較新的兩層樓,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很窮。三三兩兩的人站在墻根上,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多半是男人,看見他們時聲音并不放低,即使連寶聽不太懂方言,也能從打量到她身上的那些目光感覺出來不是什么好詞。 連寶磨著后牙槽,盤算著阿布一次能對付二十個,干上幾十個來回夠滅一村了。手心忽然一癢,等她反應(yīng)過來是周棠雨在撓她手心,那只大手就順勢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也有意無意擋在了連寶前面。 正在笑著的男人們一塊愣住,那周老師可不是好得罪的。都是男人,管他低賤如泥,還是高貴權(quán)勢,天性里面都帶有獨占因子,當然能感受到那股警告和震懾。 連寶在張小花家門前甩掉了周棠雨的手,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胡校長和兩個老師看見了沒有。胡紅軍是沒看見,他擔(dān)心張小花的情況。劉老師看見了,覺得理所當然,連寶住學(xué)校那晚,周棠雨就到處倒騰,又是找干凈的床單被罩,又是弄驅(qū)蚊草的。只有林小楠,像吃了一口最苦最苦的藥,她不敢對周棠雨有什么非分之想,但需要幫助的時候卻下意識地第一個想起他,哪怕找到連寶那兒??酀^后,林小楠卻又笑了,他們多般配啊,她這輩子沒希望了,下輩子希望投個好胎吧。 來之前,連寶對張小花家的貧窮已經(jīng)有所想象,但當她跨進那所謂的“茅草堆”圍墻,走進連張桌子都沒有的土房里,看見張小花和她mama還有弟弟擠在同一張千瘡百孔的爛床上時,底線再一次被刷新了。 男人們在院子里說著話,張小花爸爸激動起來就說出一堆連寶聽不懂的話,連寶不知道他說的什么,但從表情和肢體動作能看出來他很不情愿。 連寶注意到臥室里唯一的老式木箱上放著一面鏡子,鏡子和木箱都擦得很干凈。她心中一動,問那個膽怯地摟著兩個孩子的女人:“你想不想離開這里?” 女人無動于衷,連寶不知道她是不是聽不懂她的話,還是被打傻了。但她被打的很慘,兩只眼都是腫的,連寶甚至擔(dān)心如果她不治療的話,眼睛會瞎掉。 “小花,你把老師的話告訴mama好不好?”連寶只好求助孩子。 張小花看看連寶,又回頭看看女人,只是她還沒開口,女人就劇烈地搖起手。 原來她不是聽不懂,她是不敢。 “小花,你們想不想離開這里?想不想爸爸再也打不著mama?”連寶并沒有放棄,而是先做孩子們的思想工作,因為她看得出來,這兩個孩子都受到了驚嚇,而且他們緊緊偎依著母親,明顯對母親的感情多過父親。 兩個孩子果真點了點頭,而且連寶還從他們眼里看到了對父親的憎惡。 女人情急之下說了一串話出來。 張小花主動幫女人翻譯:“我媽說她走不了,走了就沒人管我們了?!?/br> 連寶心中一酸,這世上只有母親舍不得孩子。 “你告訴mama,寶城老師有車子,能帶mama去爸爸找不到的地方,不是只帶mama一個人,是你們……” “連寶!” 連寶還沒說完,周棠雨忽然進來把她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你們談完了?” 連寶要干的事不需要通知周棠雨,所以她沒打算告訴周棠雨。 “我要再晚一點進來,你是不是準備叫阿布帶走他們?nèi)齻€了?你膽子真大!”周棠雨戴著口罩,連寶看不全他的表情,從眼里看明顯很不高興。 “什么我叫阿布帶走他們?nèi)齻€?阿布一個人能帶三個人嗎?”連寶下意識地否認,因為她直覺周棠雨不會同意。 “我跟你說啊,你要帶走他們肯定是能帶走,這地方還沒那么閉塞,他們不會一個村圍攻你,圍攻你你也不怕,你有保鏢嘛。不過你想想別的孩子以后怎么上學(xué)?胡紅軍的學(xué)校還辦不辦了?你捐助了十年的瑤鄉(xiāng)小學(xué)就會成為歷史?!?/br> “所以這就是明明知道卻撒手不管的原因,因為你不痛不癢?。∧阒芴挠暝谶@里尋找心靈的寧靜,而你心靈的寧靜就是來自于這些貧窮的孩子對你的仰望,你他媽是什么東西!” 連寶手捶中周棠雨心口,周棠雨胸口起伏不定。 “你就這么看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 不管他做出多少努力,做出多少改變,他都是個垃圾!是不是? 這話還用問?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不很清楚嗎?明知道把張小花留下就有可能被她爹再賣一次,無動于衷。犧牲一個人成全一百個人,那一個人就不是命嗎? 周棠雨竟然一句話不說走了,連寶只能理解成他理虧詞窮,不管怎樣,她不能坐視不管。 “連總,你可能誤會周總了?!焙陆▏蝗蛔吡诉^來。 張小花家雖破,卻不好找說話的地方,就這邊有幾棵竹子擋著點視線,連寶猜郝建國聽見她和周棠雨的對話了。 郝建國見連寶挑眉并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有些話周棠雨不方便說,他能說,再則周棠雨對他有知遇之恩。 “周總沒有不管張小花一家,張小花出事前,茶場正準備和張留柱簽合同,他本來不符合要求,賭博打老婆賣孩子更不合要求,不過周總剛和張留柱談好了,連他老婆一起簽,讓他們都住到茶場,他們不在村里事情就好辦了?!?/br> 人類是群居動物,很容易受到周圍環(huán)境的影響,張家村打老婆成風(fēng),張留柱自然也要打打老婆耍威風(fēng),張留柱好賭,把他留在茶場接觸不到賭博的人就減少了機會,他賣孩子還是想弄錢,不賭博手上就能攢到錢。另外有些話郝建國不方便直說,張留柱目前想上山是不可能的,他得先蹲幾個月,然后這種二流子到山上后,郝建國有的是辦法收拾他。留他一天命養(yǎng)活老婆孩子比連寶直接帶走母子三人好得多。 然后郝建國最想告訴連寶的是周棠雨不止做了這一件事。五年前,玉名山還沒有茶場,只有零零星星幾棵老茶樹,是周棠雨把茶場建起來。從建茶場第一天,周棠雨就告訴郝建國要用周邊的村民,不但要教他們怎么采茶,還要教他們種茶樹、管理茶樹、炒茶,如果有村民的茶賣不出去,茶場就收購回來。茶場前幾年就沒盈利,一直到去年才稍稍持平,但周圍已經(jīng)流行起了種茶樹,受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俗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至少茶場工人的孩子,郝建國見都是送去上學(xué)了。這幾年郝建國看明白了,周棠雨走的是和胡紅軍一樣的路子,胡紅軍把希望放在孩子身上,周棠雨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孩子們的父輩,孰高孰低,胡紅軍不敢定論,然而胡紅軍做的別人都能看見,周棠雨做的卻無人知曉。 郝建國說完就走了,留連寶一個人在原地思考。然而連寶想到的不止是今天,還有周棠雨沖進火海里救她那次,在高速上不要命地撞停陳強,也許她真的誤解他了。 連寶在竹蔭里站了一會兒,院子里的吵鬧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連寶過去才發(fā)現(xiàn)大家都擠在一張桌子旁邊,張留柱弓著腰,大拇指上沾了鮮紅的印泥,正在往合同上按手印。而周棠雨坐在他對面的長木凳上,那么講究的一個人,周圍擠滿了泥巴味的漢子也毫不介意,大馬金刀的姿態(tài)仿佛他是他們的頭兒。 周棠雨看見連寶了,卻很快移開視線。張留柱簽好了合同,遞給周棠雨,周棠雨接過去仔細看了一遍。 走的時候,張小花果然被林小楠順利地帶出來,她以后就住在學(xué)校,和林小楠住在一起。這樣,張小花的拐賣危機就在雙方共同努力下解除了。比連寶強行帶走母子三人,再想辦法安排她們的工作和生活確實好很多。 胡紅軍對周棠雨的感激顯而易見,到了學(xué)校門口極力邀請他們在學(xué)校吃完飯再走,但胡紅軍也剛忙完,頭上還有傷,周棠雨只說回茶場用不了多長時間,讓胡紅軍好好養(yǎng)傷,別留什么后遺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再聯(lián)系他。 連寶見張小花一直瞟她,走過去問她什么事,張小花從口袋里掏出兩個雞蛋塞到她手里:“老師,mama讓我謝謝你?!?/br> 其實都是周棠雨做的,但連寶收獲了一顆真誠的心。 “老師也謝謝你。” “連總,您和周總什么時候再來學(xué)校?”林小楠問。 “我為什么和周總一起來啊?”連寶一直奇怪林小楠這種想法哪來的。 周棠雨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她很忙,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從張小花家走回學(xué)校至少走了半個小時,路上周棠雨一句話不和她說,現(xiàn)在又這么“了解”她?連寶立即會意他說的是她和周年訂過婚了,那離結(jié)婚也不遠了,等到結(jié)婚那可能真沒什么時間來這里。 “哦,對的。”林小楠卻以為周棠雨說的是,他們在一起了,以后沒時間過來。早知道會這樣,為什么還要問? 連寶剛想解釋,林小楠已經(jīng)說完了,再解釋仿佛多余的,氣得連寶徑直上了車。 回去路上也很不舒服,周棠雨不讓在學(xué)校吃飯,其實都一點多了,路上顛得厲害,主要阿布體型龐大,張寧塊頭也不小,連寶跟擠在罐頭里似的。有時候連寶盯著前面的后視鏡,希望周棠雨良心發(fā)現(xiàn),給她拿瓶水,或者給她換個位置,但周棠雨一次眼皮子也沒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