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夫妻與婆婆
破舊的窗戶倒映著月光灑在地上,窗戶口吹來小風(fēng),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人心亂如麻,睡不著覺。 雖然隔著一層薄薄的帷布倒也不是很冷,可往后的日子卻一天比一天冷。 陳大心里郁悶,埋怨著說道:“你就不能勤快勤快,弄點漿糊把窗戶溜溜縫,大半夜的聽著好像鬼哭狼嚎?!?/br> 三花也聽到了風(fēng)吹窗戶紙的聲音,但是真的沒心思去弄。人最怕對比,從前覺得自己家中不錯,兩間土房,都是東西屋,娶了兒媳婦兒也有地方住。 可看見那所謂的小姑子家后,腦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青石房蓋的大瓦房。 她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公平,憑什么那個木訥的寡婦能住進那么漂亮的房子里? “林三花我跟你說話呢,你弄點漿糊把窗戶粘上?!标惔笾该佬?。 “知道了?!彼荒蜔┑恼f著,“我昨天都把漿糊打好了,可該死的鳥飛過去把屎掉在里邊了,等干巴了我摳出去就弄。” 一直躺著的陳大,聽到這句話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長長的身體好像是蛆一般,蠕動著起身,趴在炕沿兒,對著泥地就嘔起來。 林三花趕緊拉開破舊的帷布,“你怎么不提前掀起來,你看都漰到上邊兒了?!?/br> 陳大惡心的不行,哪能顧得了這些,可林三花不理解,覺得這人添了毛病。 “你是不是生病了?” 陳大知道病根在哪,惡心半天吐了一地,“趕快給我收拾了。” “你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怎么就不自己收拾?”林三花捏著鼻子不想聞到酸臭的東西。 陳大瞪眼睛,“還不是你屎屎的提著,不惡心到我能這樣嗎?” 他理直氣壯。 林三花看了他一眼,舌頭打著響的嘖嘖著,“這大地里的糧食哪有不落鳥糞的,咱們還不是搓搓打打就吃了?!?/br> 陳大捂著心口又是一陣惡心。 林三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沒讓你直接鳥屎,你這是干什么?” 陳大掄開膀子給她推到地下, 摔到了林三花不說,那吐了一地的惡心東西粘在她的腳上,她立馬心不順的喊著,“你要死啊?!?/br> 這深更半夜的聲音很是尖銳。一分鐘不到的吱呀一聲響,隔壁就傳來訓(xùn)斥的話語,“深更半夜的不睡覺,你鬼叫個什么?” 一聽到婆婆的聲音,鬼叫了的人有所收斂,賭氣的去了廚房,蹲在灶坑前用掏灰耙把灰掏出來,端屋里掩在了嘔吐物上,用笤帚掃完收了出去。 “怎么這還吐上了,是不是身體出了毛病,天亮了找大夫看看?!彼锷砩吓思路团艿轿輥砜磧鹤?。 陳大看著他娘一臉擔(dān)憂的樣子,爬了起來點上了油燈,心事重重的緊鎖著眉頭。 “你這是怎么了?”知兒莫若母,老太太一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知道心里裝著事。 林三花倒了嘔吐回來,就聽到他婆婆在追問著。 她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就擔(dān)心陳大說把林三娘接回來??墒沁@個接字在腦袋里一轉(zhuǎn),立馬想到了陳三娘家那么多的糧食。這要是接的時間長一點,是不是能解決一家人的糧食。想到這里她活了心,于是眉眼一轉(zhuǎn),道:“娘,你兒子心里的確裝著事兒?!?/br> 陳大心虛的抬頭看她,以為她猜到了。 三花卻是說:“聽說三妹子家過得很好,他就想著自己都沒能讓娘住上青石房,心里總是不舒服?!?/br> 陳大的娘皺了皺眉頭,沒理由住不上房,他兒子就吐,胡諏的話讓人懶得去聽。不耐煩道:“別說些沒用的,明天找大夫給他瞧瞧?!?/br> 林三花想說,找大夫那是要花錢的??墒撬桓意枘孀约旱钠牌?,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陳大卻清楚自己怎么回事,揮手道:“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毛病?!?/br> “沒毛病怎么會吐的這么厲害?”老太太不依不饒,“必須得看看,我這心才能放下。” 她丈夫就是起先染了小病,誰都沒在意,結(jié)果病情越拖越重,最后無藥可治,撒手人寰。 也就是去年年初的事,現(xiàn)在想來老太太心里都難受。 她這一輩子生了三子一養(yǎng)女,可惜接連兩個都陸續(xù)夭折,剩下這一個兒子,那是血脈延續(xù),唯一希望,絕不可有閃失。 林三花聽得直皺眉,咬了咬唇角說道:“娘,你兒子這就是心火大,要不咱去隔壁村溜達溜達,他這病興許就能好。” 陳大他娘說:“你總要去三娘那做什么?她當(dāng)了寡婦,要是賴上咱們,要回娘家,你養(yǎng)那好幾張嘴?” 林三花酸溜溜的說:“她如今可不一樣,日子過得那么好?!?/br> 陳大他娘壓根不信:“她能過得怎么好,上次她男人病了還回家借錢呢。” “日子過得是好?!标惔笥浀媚莻€沒建成的房子,瞧著就比土房好。 林三花夸張的說:“她家建了新房子,青磚瓦房可漂亮呢?!?/br> “孤兒寡母誰給她建的?要真做出那種叫人指指點點的,這么親近都不能認?!崩咸珶煷浑x手,把煙袋鍋往前一遞,林三花自然而然的往煙袋鍋里裝煙。 林三花說:“我打聽了,是三娘的女兒會做生意,上鎮(zhèn)子上能賣錢,賺了好些錢,蓋了大房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br> 陳大一想起那個跟怪物一樣的小姑娘,就開始生理性的犯惡心,強行壓制住。 老太太抽著煙,將信將疑,“你們咋知道的?” 夫妻倆人各懷鬼胎,相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不鬧。 陳大那點兒小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想當(dāng)初他也是更喜歡溫柔漂亮又勤快的三娘,可自小當(dāng)童養(yǎng)媳養(yǎng)在身邊,就沒那么珍惜,喜歡同外邊的姑娘勾勾搭搭。 他年輕的時候模樣生的不錯,不少姑娘都喜歡。 林三花也是其中之一,三花有心機,不像旁的姑娘那樣好糊弄,而且沾手就甩不掉。 她前腳同他好,后腳就招呼了爹娘將人堵在屋里。爹娘壓著陳大就回了他家,兩家人一合計,傳出去就是一樁丑聞,家里姊妹將來還要談?wù)摶槭拢荒芎α思抑衅渌暮⒆印?/br> 于是在父母的壓著下,兩人就成了親。 陳三娘的身份是童養(yǎng)媳,然而哥哥娶了嫂子,在家留著就不方便,她模樣生的好,有挺多人來問,老太太就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個狠價。 大多人望而卻步,只有那個姓白的掏空了多年攢下的積蓄,就為了娶這么個媳婦。 陳大這么多年都覺得,自己當(dāng)初就是走錯了步,一聽說三娘成了俏寡婦,一直心動。他單獨前往討不著好,就忍不住慫恿娘:“娘,聽說妹子生孩子了,或許你應(yīng)該去看看。” 老太太聽著二人說的話,有些心動,只是打怵這路途奔波,她這么大年紀又不能走著去。于是拍著自己的腿腳,“老了,走不動了?!?/br> 林三花馬上嗅到了老太太的心思,“娘,就因為年紀大了,才應(yīng)該讓她盡盡孝心?;仡^我讓娘家弟弟送一程,我家那不是有個毛驢車嗎?” 這時她也不提讓陳大散心的事兒了,畢竟這個借口更好。 老太太:“那行,明早你去借車?!?/br> 林三花心里一合計,毛驢車也不是白借的,得拿過去一盆糧。去了陳三娘那,可千萬得回本。 老太太下地,她扶著送回去,幾個孩子跟老太太一起住,睡得正香。 她關(guān)好了門,回到自己和丈夫的小屋,敲打道:“我可告訴你,別想著把寡婦領(lǐng)回家,不然我鬧起來,家就得散,天天讓我弟弟蹲你揍?!?/br> 陳大蓋著被子,蒙著頭,他臉上都是懊惱,可嘴里還得答應(yīng)著:“我知道了,你只管借車?!?/br> “借車借車你說的容易,讓我空手回去??!哪有姑娘回家不拿東西,也就你家養(yǎng)出那個白眼狼?!?/br> 陳大不厭煩,“想要錢你和娘說。” 林三花揣摩著他的心思,“要了錢娘肯定不樂意去,你就把你攢下的給我一些,不然這事可就泡湯了?!?/br> 陳大一聽她打的這個主意,自己那好不容易攢下的幾個子怎么會被她知道了? 他猶豫不決。 林三花在他猶豫的空當(dāng)篤定他手里有錢,心里喊了一個殺千刀的,臉上卻掛著笑:“這么遠,娘去了也不能馬上回來,我們一家子陪在那里,還能住上青石房,你花兩個有什么不值得?” 陳大把被一掀,“你當(dāng)那毛驢是牛車呢,還一家人全去,坐得下嗎?要不你和大丫在家,我領(lǐng)著大小子去。” 他算盤打的啪啪響。 林三花冷笑一聲,“我一路上還得照顧娘,他們都是大孩子了留在家里沒事兒?!?/br> 陳大見她不上套,就縮回被窩里,扭身兒背著,自顧自的去睡。其實壓根沒睡著,心里還是心疼錢。 他想,要是當(dāng)初娶的是陳三娘,生的就是陳雪,小姑娘這么能賺錢,最后還不是都孝敬爹。 他心里恨林三花恨得牙癢癢,一招被人做套上鉤,滿盤皆輸。 人到中年想追求自己的真愛,和真愛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