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三人都知道,這是要商量鄭氏的事了,鄭大少也不敢怠慢,沖權仲白拱了拱手,起身便出了屋子。權仲白和桂含春對視了一眼,權仲白苦笑道,“京里的紈绔,多半都是這個做派。明美你剛剛進京,恐怕還不大適應。” “京里的子弟雖然多,可能當面沖你的,卻也沒有幾個吧。”桂含春微微苦笑,搖了搖頭,“都是皇上發(fā)小,眼下許家那位,儼然已是邊境重臣……” 許鳳佳和權仲白雖然也有過一段不睦的日子,可待到成人以后,便不可能再這樣鋒芒畢露地來頂當世神醫(yī)了。再怎么說,人家坐在這里,也是給你meimei看病來了……權仲白倒不太在意這個,只道,“她入了你桂家門,就是你桂家婦了。納妾不納妾,還不是你說了算,娘家人窮折騰,讓他們折騰去,這件事,你不點頭,別人難道還能逼你?” 他這等于是把態(tài)度擺得很明顯了,桂含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背著手走到窗邊,出了半日的神,方才低聲道,“我從小便一邊讀書習武,一邊為家人辦事,從前未及弱冠時,還以為天下的道理,我已經了如指掌,任何事都在掌握之內,情義竟可以兩全——何止是兩全,甚至是所有因緣,都能安排出一個滿意的結果。如今年近三十,才覺得自己真是庸碌無能,受這世事擺布,身陷沼澤深處,何曾能憑著本心行事……如今才知道,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字,蘊含了多少道理,唉,從前不懂得取舍,也不知犯下了多少錯誤,鑄造了多少憾事……” 這一番感慨,看似和當前態(tài)勢無關,但只稍微一想:宗房子息少,簡直就是家族分崩離析的前兆。雖說子息多,也有子息多的隱憂,但這道理對著一族人那是講不通的。任何人要對抗約定俗成,都得付出慘痛代價,這個代價,也許別人能付,可從桂含春擔上宗子名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能再承受了。就算他愿意承受,鄭家也不會讓他承受,他們家廢了老大的力氣,和桂家聯姻,可不是為了拱手將宗房旁落的。事實上,鄭大少剛才發(fā)那么一大通議論,在meimei才剛得知消息的時候,便這樣積極的表態(tài),是真的絲毫都不心疼meimei?他正是為了meimei著想!宗婦不能生育,就此被休棄都是有可能的事,就算不被休離,日后這庶子出自誰的肚子,那也是大有講究的…… 自家、妻家的意愿,都是希望他就此坐享人間艷福,桂含春能往外推嗎?于情于理,他不能,既然如此,方才那一番表態(tài),在鄭大少眼里,自然也就是一個‘裝’字了。權仲白嘆道,“所以說,這宗子、少帥兩個字,誤人啊。明美,你年少無知時,又何必上趕著往火坑里跳?” 桂含春唇角逸出苦笑,他轉過身來?!凹依锞湍菐讉€兄弟,大哥、三弟性子都有缺陷……雖說當時那話,是沖口而出,少年血勇,現在回頭想想,也許我也還會做一樣的選擇?!?/br> 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又嘆了口氣,才道,“只是這一次,我會懂得取舍、懂得放棄了……有些事,從接下宗子位置的那天起,其實就已經不該去想,也不能在想……” 權仲白也已經明白他的選擇——只想到林中冕多么風流的一個人,卻攤上了一個非常妒忌的老婆,而桂含春分明是如此克己自持之輩,將來卻也許因為妻子的安排,坐擁眾多鶯鶯燕燕,他不禁心潮起伏,勾動無限情思,出了半晌神,才陪著桂含春嘆了口氣,道,“我還是盡一點力吧,這一胎,還是有一點希望的?!?/br> 這倒真是安慰之詞了,鄭氏本來心情就激蕩,下午和母親再那么一談話,到晚上就又見了紅,孩子到底還是沒了,所幸有權仲白在旁,親自施針,及時給止住了血,未能釀成母子雙亡的慘劇。不過,經過這連番變化,眾人也都做好了準備,就連她本人,也是神色堅毅寧靜,很顯然,已經接受了已經發(fā)生的事實,說不定都已經為將來諸事考慮了。 這么一折騰,等鄭氏事完,已是后半夜了,權仲白思念妻兒,便不在桂家留宿,而是趕回國公府,匆忙洗漱了一番,也不去打擾清蕙了,在西里間自己的書房里,倒頭便睡到日上三竿,還是清蕙把他給揪起來的。才起來,便有幾個小廝過來,推著他去洗漱換衣,權仲白還以為是又有病人呢,等他略進幾口早飯,回過神來了。才發(fā)覺清蕙在他身邊坐著,指揮丫鬟給他收拾包裹,不由便奇道,“怎么,咱們這是去哪兒?” “一出門就鬧得昏天黑地的,連日子都顧不上算了?!鼻遛グ琢怂谎?,嗔怪里終究帶了幾分微微的,只有權仲白能察覺出的心疼?!懊魈鞂O侯船隊就到天津了,爹今早就過去了,還喊你一道呢,可我看他們怎么都叫不醒你,便索性讓你多睡一會,這會卻不能再睡,再睡下去,你趕不上入港大典了……你到港口去,為我多看寶船幾眼吧……” 權仲白這才恍然大悟:畢竟是要合伙做生意,對包走了所有貨物的大盤商,皇上當然要給點特權。要不是清蕙懷孕,這一次出行,他不過是她的幌子和護衛(wèi)罷了??伤缃駪蚜松碓?,不能親至,若他還不去,就有點不尊重皇上了。 就算再勞累,媳婦的事不能耽誤,權仲白只好打點精神,又上了去往天津的馬車。當晚到了皇家行宮,又是一番忙碌,不過,皇上也的確很給面子,翌日入港大典上,權仲白居然也在高臺上得了一個位置,能和楊閣老等重臣站在一處,和他老子良國公的距離也不是很遠。 今日港口天氣正好,權仲白吹著小風,眺望萬頃碧波,精神倒是為之一爽,正是游目四顧,打量四周地形時,只聽得四周數聲炮響,鑼鼓喧天中,數艘大得遠超想象,在一般人看來甚至有遮蔽天日嫌疑的大船,漸漸從遠處靠近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在這蕩漾的波光中,它們仿佛一小片堅實的陸地,那份壯闊之美,頓時就令原本已經足夠肅穆的場面,更添了一層崇敬的沉默。 皇上眼中,也放出了激動的光芒,他一揚手臂,竟親自站起身來,默然看著大船靠港……也唯有那起伏不定的胸膛,稍微泄露了內心中的感慨。 船行得近了,眾人已可看見孫侯一身戎裝,立于船頭,身后甲板上密密麻麻,排列的都是軍士。這群人遠離故土已有多年,雖然在廣州短暫靠岸,可今日能回到北方老家,自也是一番激動,又得皇上親迎,心中情緒,可想而知。孫侯一聲喝令,這數船數千兵士,頓時整齊下跪,伴著鐵甲觸地聲,同時山呼,“吾皇萬歲!” 海港邊擠擠挨挨,過來觀禮的士農工商,也都附和著歡呼起來,眾大臣勛貴亦跪下恭賀皇上。在這極致的吵鬧,極致的熱鬧中,權仲白大膽地抬起頭來,望向了皇上。 而此時此刻,皇上的神色又是多么的玄妙啊,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獨立于眾人之上的高貴,甚至并未有一點激動,而是極其感慨、極其復雜地望向了遠處的旗艦,仿佛能隔著這遼闊的距離,和孫侯對視…… 承平八年冬,定國侯遠航歸來,皇上賞遍諸功臣,獨獨不賞定國侯一人。朝野之間,自然議論紛紛,后數十日,皇后以病自請廢后,圣諭可,又數日,以多病廢太子。朝廷上下,一片嘩然,正是驚魂未定之時,皇上又以皇后多年掌管宮闈無過,孫家教養(yǎng)有功為由,為孫家論功,此時方重提孫侯遠航功勛,數功并賞之下,遂增封定國侯為二品定國公,世襲罔替,并恩封定國侯次子為千戶,賞丹書鐵券。給承平八年,添了一個極為有趣的尾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封建制度最可恨的地方不在于被別人壓迫,甚至都不是被自己的親人壓迫,而是在于自己要去壓迫自己。我覺得一個人若所受的全部教育最后的結果就是要自己壓迫自己,實在是好慘的命運。所以魯迅先生說‘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實在是非常有道理的…… 雖然我寫古言,但我不喜歡看和寫女主穿越就因為這個,男人穿越還好點,女主穿越回去,就是人生贏家又如何?禮教吃人,可是不分階層。不管是這個禮教的受益人也好,還是被壓迫者也好,總要受它的迫害。斤斤計較什么嫡庶之別、正妻小妾之分,試圖從出身上就去打倒一個人,一批人,其實說到底有誰生而比人高貴?還不是女人為難女人?弱者為難弱者?倒是男人穿回去能盡情享用性別優(yōu)勢來壓榨女人,以供自己的利益,也許他們是比較希望穿越的。 ☆、155多勞 “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王尚書太太米氏發(fā)自肺腑地同權仲白感慨,“朝堂里的風云變幻,看不明白!” 王尚書本人如今入閣有望,一心錘煉自己的養(yǎng)氣功夫,話倒是越發(fā)少了,雖然這病的人是他,可從權仲白入門開始,他就只是捻須做沉思狀,這套話的事,就交給了米氏來做:以權仲白和王辰的連襟關系,米氏也算得上是他的長輩了。自然而然,就陪伴在王尚書身邊,一路和他說道家常,慢慢地,就把話說到了孫家這件事上。 也還算是給兒子留了點體面,沒把王辰給拉進來,不然,這樣的事讓王辰來問,權仲白要不說,損傷的就是焦家十四姑娘的面子了…… “那都是勛戚之間的事,孫侯的沉浮,和朝政也沒有多大的關系?!睓嘀侔妆犙壅f瞎話,手上不停,已經寫好了一張藥方。“世叔如今位高權重,政務繁忙,心思的確是要比從前重了。有些事何必那么cao心,謹守本心,走在自己的路上,任何疑難,想必也都能迎刃而解了。” 米氏望了丈夫一眼,還要再問,王尚書已道,“好啦,仲白也是個大忙人,進宮前撥冗過來,已屬難得,你再這么嘮嘮叨叨的,耽擱他的時間,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我們如何承擔得起?” 權仲白望了他一眼,見王尚書對自己點頭微笑,便也微微一笑,王尚書道,“前陣子過去府上拜見老師,老人家經過病劫,如今精神倒是更見矍鑠了。仲白你悉心調養(yǎng),功不可沒啊,像老人家這樣身份,雖說已經退下來了,可健在一天,對朝政都還有影響力在。平時還看不出來,如今朝中風波又起,聽說最近往老閣老府上去討主意的人很多。” 政客之間互打機鋒,潛臺詞自然層出不窮。楊家的顯赫,除了皇上的賞識和提拔之外,還有他們家姻親孫家興旺發(fā)達的關系,甚至和楊娘娘在宮中受到的寵愛,都是分不開的。畢竟那些官油子、官痞子們,自有一套看人的法門,各世家大族做政治投資時,也要把數十年后的潛力列入考慮。而在這幾個月的后宮風暴之中,孫家勢力大減,那是不爭的事實。雖說皇上態(tài)度,耐人尋味,一面大削廢后、廢太子的勢力,一面又加封孫家籠絡孫侯,不但破了一百多年來決不晉封爵位的老規(guī)矩,令其晉位國公——還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甚至連次子得封千戶,都有丹書鐵券傍身。但如此尊榮,和東宮之位比,卻又算不得什么了。 再一結合此前牛娘娘春風得意,皇次子大放異彩的信息。很多人自然會作出自己的聯想,此消彼長之下,楊家將來,自然也就為人看淡。以焦閣老、王尚書為代表的保守派,又重占到了上風…… 但政事就是這么微妙,不要看楊家看跌,王家占了便宜,可焦閣老當年卻是支持孫侯出海的堅定人選,為此和楊閣老還發(fā)生過幾次爭執(zhí)。孫侯這一次出海,雖然賺了銀子,但兵力損耗也大,且出海時間長,風險大。開埠、官方貿易還要不要繼續(xù)做下去,朝野間是有爭議的。王尚書向權仲白問口風,又或多或少,是看中了宜春票號和天家的聯系——這一次宜春票號吃下了天家盤回的所有貨物,如今已不是什么新聞了。這批貨能賺多少錢,對這場爭論肯定也是有影響的。 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網、利益網,也就令得網中的任何一人,行動起來都分外謹慎。王尚書在這一次爭議中還未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新任意見領袖,總是很珍惜羽毛,不希望初試啼聲,就碰了鐵板,也是很自然的事。就是楊閣老,歷年宦海沉浮,如今又和皇上君臣相得,一心要推行地丁合一的人,這一次不也是患得患失,幾次把自己請上門去,為的就是要套問牛淑妃、皇次子的情況…… 權仲白心底雖然煩厭,但不能不為文娘、蕙娘體面著想,一如在楊閣老跟前,不能不為瑞云著想一樣,他擠出一絲笑容,從容道,“別的事我也不知道,不過,老太爺多年首輔,自有過人之處,我看,不說別人,就是世叔您,也該常常聽聽老人家的意思?!?/br> 王尚書眼神一閃,若有所思,他起身要親自送權仲白出去,卻被權仲白給勸住了?!澳^暈未愈,還是別起身來得好?!薄懔蠲资洗停资喜挥煞终f,領著權仲白就往外走,口中還笑道,“前陣子,我外甥女從廣州送了些物事來,其中有幾座牙雕,雖說象牙本身也不甚名貴,不是什么上品,但勝在細巧可愛。有個牙球,層層疊疊可分可合,很是新巧,大郎媳婦一看就說,這是她jiejie愛好的東西。本待節(jié)下送禮時一道捎去,今日既然你過來了,便由你帶過去吧,免得這禮物送到國公府,還要特別帶話,令人再轉送到沖粹園去?!?/br> 只這一句話,就可見尚書太太做人工夫,起碼她就記得清蕙這一陣子在沖粹園養(yǎng)胎,和府里來往不多。權仲白正要代清蕙推辭一番時,正好見到王大少奶奶——也就是清蕙meimei令文進了院子,兩人見面,自然互相行禮。令文又對公公、婆婆有一番殷勤慰問,米氏春風滿面,笑道,“我料著你那里家務完了,是必定要過來的。果然是趕在你姐夫告辭之前,跑過來了?!?/br> 令文對婆婆也很親熱,好似母女一般,攙起米氏的胳膊撒嬌?!笆裁词露疾m不過您!” 她轉向權仲白,明眸閃閃,就如同幾次見面一樣,有幾分戒備和敵意地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像是打從心底還有所疑慮,總覺得他薄待了清蕙一樣,要考察一遍,才能放心開口說話?!坝钟幸魂囎記]見jiejie了,我心底掛念得很,偏偏沖粹園也遠,家里臘月事情多,又走不開,一聽說姐夫過來,可不就趕來問問jiejie好,問問小外甥好了。” “都挺好的?!睓嘀侔孜⑿Φ?,“你jiejie這一胎倒要比頭回好得多了,也不太犯頭暈,精神頭也不錯。至于歪哥么,剛出過花兒,也是無驚無險。現在又長高長壯了不少?!?/br> 米氏和令文都不知道歪哥出花子的事,自然驚訝詢問,又好生慰問了一番。令文再三道,“正月里一定和夫君過去沖粹園看望jiejie?!?/br> 米氏也道,“臘月不好上門做客,不然,就讓你現在過去?!?/br> 兩婆媳相視一笑,和和氣氣地將權仲白送出院子,看著上車去了,這才回轉不提。權仲白這里,卻是馬不停蹄,先往宮中過去,給幾個主位請了脈,又和皇上盤亙片刻,眼看天色過午,皇上這才放他出來,“不然,等你趕回沖粹園,天都黑了!” # 皇上對權仲白是有幾分體貼的,就在過去一月,朝中風云起伏時,良國公府也不平靜,歪哥居然出了花子,權仲白忙得是暈頭轉向,府外不斷有關系深厚的人家相請詢問,府中又要忙兒子,又要忙媳婦。而且蕙娘因為身懷有孕,必須和歪哥分開居住,他比較放心不下兒子,一貫是親自把兒子帶在身邊睡,這一片慈父之心,固然值得感念,可小孩子周身發(fā)癢,哪里能睡得好?權神醫(yī)自己也沒休息好,蠟燭兩頭燒,硬是把權神醫(yī)給熬得失了幾分神仙風范。就是歪哥康復以后,經常來往于京城和沖粹園之間,來回奔波,也是不小的折騰,皇上甚至特許權仲白,什么時候愛入宮問脈都成,反正只要他來,自己這個九五之尊,一般都在。 如此圣眷,從前自然是實打實地看在兩人的交情份上,現在么,有幾分是因為清蕙,因為宜春,卻也難說了。權仲白一路行到路口,見往日里冷冷清清的小道上,幾輛馬車正徐徐往里駛去,便不禁隔著窗戶,和桂皮笑道,“天氣冷,病人少來了,卻未更清靜幾分——就是再冷,也擋不住這商人謀利的腳步。” 到得沖粹園里,清蕙行事就更方便了。喬家?guī)孜桓邔庸苁滤餍跃妥≡诹藳_粹園里,以便和大家溝通。這里儼然已成了華北一帶宜春票號的大本營,如今正是年下,本來事情要多,又逢宜春有大生意要做,全國各地專做西洋貨的大商家,全都匯聚到了京城來,要從宜春這里拿貨——這一次孫侯船隊回來,帶回的所有貨物,迄今都還沒有流入市場,眾人自然急得是抓耳撓腮,見天地過來拜訪喬家大爺。因此雖說天氣轉冷,各地病人俱都進城過年去了,可沖粹園卻還要比往日里都熱鬧了幾分。對權仲白來說,也自然很有些新鮮,他心里有數:要不是清蕙現在身懷六甲,不便出面見客,很多事都要透過喬家人做主,這些人來求見的,就不是喬家大爺了,畢竟如今人們口耳相傳,宜春票號真正當家做主的幕后東家還不是喬家三位大爺,而是相府千金國公府少夫人,集才、財、勢于一身,一般人甚至不敢以名號呼之,只以‘女公子’代稱的焦清蕙…… 如今清蕙懷孕也有幾個月了,雖說身體狀況要比從前那胎好了一些,可依舊是缺乏精力,平時懶怠移動。自從一個多月之前,她堅決要求從國公府搬回沖粹園之后,就是深居簡出,安心養(yǎng)胎。每日里除了和喬家大爺見見面,商議商議宜春的事務,便是和娘家人聯絡感情。對國公府的事,反而變本加厲,更加漠不關心。雖說沖粹園熱鬧非凡,可甲一號卻是重簾深垂、寧靜悠閑,權仲白每每回去,甚至能聽見琴聲—— 他心頭忽然一動,被繁忙外務遮掩的慧心,終于發(fā)覺了少許蹊蹺:公府風云,清蕙絕不可能漠不關心,不想接位是一回事,府中有人能威脅到她,那是另一回事。尤其如今季青都浮出水面了,自己雖然實在過分忙碌,無暇處理這小子,只是隨指一事叮囑父親,把他暫且打發(fā)出京磨礪心性。但她難道就不能暗中起起季青的底么?這般行事,是一反清蕙行事的一貫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