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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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靜若深瀾的記憶,剎那間噴涌而出。沖破了三十年光陰著成的大壩,潤濕了心田。 她顫抖著低下頭,看見一雙稚嫩的手。抬起,摸到了頭上的傷疤臉上的淚。 這是什么神跡?居然……重生了。 ………… “沈大夫,快來呀!我們六格格醒過來啦!” “就來就來,哎呀春紅你慢點。長生——你趕緊拿個燈籠,快點啊!” 沈如是被六格格的丫頭拽的東倒西歪。單腳跳著喊人。莊子里所有的人都被鬧醒了。 婆娘們跟在后面,去看因為撞了頭被送到莊子里休養(yǎng)的六格格。大小爺們蹲在墻根底下議論著:聽說是選秀篩下來了,定了個不太好的人家。想不通和嫡女吵架,然后被人推下假山啦。看看,都沒等醒來,就讓送進這莊子里來了。 沈如是雖然還隱瞞著性別。不過年齡卻是大家都知道的。她如今十歲,正是有點尷尬,卻也可以勉強不怎么講究男女大防的年齡。就被一群老少娘們挾裹著,抹黑進了二門。 大家穿過一個園木疏朗——也就是沒怎么長樹——的庭院,主屋和側(cè)面房間已經(jīng)點亮了燈火。 沈如是深吸一口氣進門去。其實她心中微有些擔憂。治撞傷容易,只怕有內(nèi)傷。治外傷容易,怕的是這姑娘心里想不開啊。 ………… 六格格半坐在床上。 與平時類似的坐姿,憑空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她曾做了三十年掌握后院的主母。一舉一動,早有些東西浸滲到了骨子里。只是誰能料到,最后竟然那般收場!果然是“勸君莫作女兒身,百年苦樂憑他人”么!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在她胸腹中盤桓。她不知怨的是誰,是那恩愛三十年垂淚弄死她的丈夫,是那軟語硬詞逼迫自己家剿滅“廢太子余黨”的族人。是那爭權(quán)奪利禍害了半數(shù)朝堂的天家龍種們,還是這勢力無趣的三千紅塵…… 耳邊突然聽到秋鶴輕聲喚她:“格格,大夫來了。” 她才微微一怔,下意識擺出個雍容典雅的表情。就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跨進門來。 ………… 沈如是掃了一眼,習慣性先看氣色。怪!一個豆蔻少女,怎么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來。 沈如是心里思考著,上前查了傷口。這是她上午診脈時重新包扎的,原先不知道是誰隨便裹起來的??梢?,這位六格格大約不是很受重視。 六格格被人在自己頭上“動手動腳”,其實很有些難受。她勉強壓下,心中也在奇怪。上次也是這么一個大夫來診治的么?不記得了??雌饋砜烧媸悄贻p啊。又有點暗恨,想來也不會是什么正經(jīng)大夫——說出去,都羨慕自己是索額圖的女兒,可是誰知道在這后院里,相府小姐未必及的上小家碧玉呢! 她這樣想,對著沈如是就多少有些遷怒了。硬梆梆捂著手腕道:“不用看了,你快點開了藥,我還得休息呢?!?/br> 沈如是有些好笑。這語氣和六格格的年齡,真是不搭調(diào)啊。沈如是在江南行醫(yī),年齡更小,沒少受過人的質(zhì)疑。因此,并不惱怒,而是不慌不忙的笑了一下,打趣道: “頭上有傷口不治療,你的金龜婿可就會跑掉啦!” 如果是原先的六格格,聽了這話,定會緋紅了臉,順從起來。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哪個不曾憧憬未來琴瑟和諧呢? 可惜這一位是三十年后重生回來的。心情還有些激蕩,“金龜婿”什么的,簡直是死xue。當即冷笑一聲:“我死了才好,自有那好的去配他!” 沈如是微皺了下眉。這姑娘……有點偏激的過了。聽這話音,難道是曾經(jīng)見過她的未婚夫婿,小兩口有了什么爭執(zhí)? 這話不好接。她放了手,語重心長勸道:“不管你想做什么,總得自己先活著才好。何苦與身體過不去呢?!?/br> 六格格只覺得醍醐灌頂。 恰似“劈開八瓣頭頂骨,一瓢冰雪澆上來”! 不錯,不管是四丫頭那個賤人,還是伊爾根覺羅氏一家,難道還放他們逍遙自在?天憐我不死,我必報此仇。 六格格拿定了主意。眼中迸射出精光來。她笑吟吟回頭看著沈如是:“多謝您開導,大夫如何稱呼?” ………… 玄燁一把將面前的紙張抓成了團,揚臂丟到門外。 大小太監(jiān)低下頭。順治爺鐵令:太監(jiān)不準參政。這種時候,連問一句都不行。 玄燁怒氣平靜下來,自己走出去,把那紙團撿回來,緩緩展開。逐字逐句的再看一遍。同時,冷笑。 正想提筆朱批,突然想到了什么。低聲吩咐道:“傳旨,叫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幾人。令他們立刻到乾清宮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漢家兄弟難容 自家老爹傳訊,幾位皇子很快就到了。 太子胤礽站在隊伍最前面:“汗阿瑪。不知道喚兒子們來,是為何事?” 玄燁坐在御座上,示意小太監(jiān)把那張團成了團又展開的紙,遞給下面的阿哥們,讓他們傳看。御座比下面更高三尺。玄燁坐著,下面的七個兒子分做兩班站立。俯視一樣,看得清每個人的神情變化與肢體動作。 太子,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站在右側(cè)。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站立左廂。沒多久,紙條傳過了。 太子嘴角一縷不敢置信的冷笑,眼中傲氣一覽無余。大阿哥先是怒火三丈,接著眼睛一轉(zhuǎn),好像想到了什么,沉思起來。三阿哥偏著腦袋,看那張紙邊上花紋的時間,好像比看正文還長。旁邊的五阿哥見對面的四阿哥等著著急,從先面悄悄伸出指頭推了推三阿哥。 四阿哥面無表情,攥緊了拳頭。五阿哥看完后想了想,遞給七阿哥,居然還笑了笑。七阿哥看過了撇嘴,傳給弟弟。八阿哥從上到下看了若干遍。目光炯炯的抬頭望向玄燁。 玄燁面無表情。心里卻在揣測這批兒子的想法。鄉(xiāng)下人說:“養(yǎng)兒子不教像養(yǎng)驢”。玄燁自認功績不下古人,他的種兒,當然也得比別人強! 只是看了這一遍,暗自有些失望。都太嫩啊。想什么都寫在臉上。這可不是上位者的做法。 他不動聲色。低聲開口道:“都看過了啊……這個,什么俄羅斯國的‘照會’。你們怎么想?都說說?!?/br> 太子下意識看了一眼大阿哥。大阿哥目光閃爍的頂著太子。對視一眼后,太子胤礽出列。道:“兒子以為,番邦小國無禮。當先派飽讀詩書之學士前去訓斥。同時整頓兵器糧草,預備著或者什么時候打一仗,以宣揚我大清國威。” 玄燁心中有點欣慰。太子想法不算完備,可是堂堂正正之氣已經(jīng)培養(yǎng)起來了。做皇帝無能不可怕,怕的是小家氣。能識人,能放手用人,那就是個好皇帝??上А?/br> 他面上不置可否。下面的兄弟們就一齊把目光投向了大阿哥胤褆。 胤褆垂頭不語。心中想:出使?笑話!什么破爛蠻荒地方,也值得爺天皇貴胄親自去?倒是打仗的話,說不定爺能親領一營,弄點軍功。 他這不說話。其余的弟弟也不好發(fā)言了。四阿哥胤禛拳頭握了好幾次。不知道想說點什么,最后也沒開口。 玄燁拎過那張紙來,展開,慢條斯理的念:“……你們中國,必須派一個至少是王子或者儲君的人物,來和我們賠罪……”然后,他抬頭問:“這一段,你們怎么想,有沒有想做這個正使的?” 太子大為詫異:“皇阿瑪。番邦狂妄,怎么能他們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呢?派個學者訓斥一下就行了。派皇家人……太給他們臉面了!” 玄燁一拍桌子:“如果就派皇家人,你們誰敢去?” 有人應聲而出。好像等待了許久。卻不是四阿哥,而是隊伍中歲數(shù)最小的八阿哥:“兒臣愿往?!?/br> 玄燁點頭:“還有誰?” 太子哭笑不得:這是老爹在試兒子的膽量?您也別用軍國大事開玩笑啊。那俄羅斯國是個什么破地方。連原先的匈奴都不待見呢。饒是想通了這一點,他對八阿哥,還是有了一絲微妙的不滿。 看出來的不止太子一個。大阿哥此時也挺身而出了:“小八你還太小,這樣的大事,當然是我這個當長兄的去……” 三阿哥看輪到他說話了。有點著急。方才走神了,大家在說什么呢?抓了個話題就張嘴問:“俄羅斯國啥時候死的人?為啥讓我們賠罪啊?” 連他身后的幾個弟弟都在翻白眼。 四阿哥站前一步,竟是在唱反調(diào):“俄羅斯國既然敢誣蔑我天朝上國,請汗阿瑪搜尋全境的俄羅斯人,把他們都綁到邊界去。看那沙皇還敢不敢讓我們賠罪!” 玄燁才含了一口茶,聽見這話,差點沒噴出來。他有時候覺得,這個兒子的思路頗為神奇。綁人質(zhì)威脅什么的??粗褚匝肋€牙。可是你一個天家子弟,怎么就養(yǎng)成了這么個睚眥必報的做事風格!想起來聽人私下說,四阿哥讀案例曾經(jīng)發(fā)表議論:“繼母害死了原配的孩子,就用繼母最喜歡的親生兒子去抵罪。”真是莫名其妙的腦回路,偏偏不是沒有一點道理,讓人哭笑不得啊…… 五阿哥原本想好的話,被弟弟的想法嚇回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列后支吾了兩句什么。 七阿哥倒是耿直:“兒臣以為該打??梢粤蠲晒胖T部調(diào)查俄羅斯國的動向。如果出使或者戰(zhàn)爭……兒臣愿往?!?/br> 眾人都說過了。玄燁有點驕傲也有點無奈。兒子們都是好兒子呀。就是都還小……慢慢教啊。 他扭頭,對旁邊的秉筆學士道:“紀錄。著翰林院,理藩院二部搜尋合適出使人選。戶部調(diào)查賬本統(tǒng)計糧草。兵部統(tǒng)計各綠營兵員……” 太子心中暗喜:這正是他說的那幾條。 又聽得玄燁繼續(xù)道:“……并俄羅斯國兵員調(diào)動情報。著索額圖做正使,與俄羅斯人繼續(xù)商討邊界條約問題……” 太子臉色一白又一紅,恭謹?shù)皖^繼續(xù)聽下去。玄燁看到,心中暗暗點頭。 ………… 是夜,皇十五子降生。胤礽在酒宴上多喝了幾杯,回到毓慶宮時有些微醉。 太子妃忙著幫他換衣服,準備醒酒湯,就聽得迷迷糊糊的太子含著笑說了一句:弟弟好多…… 太子妃半晌未眠。 第二日,太子妃聽到太子起身穿衣的動作,打量了一下有些詫異:“你這是……出宮去?” 太子點頭。任小太監(jiān)繼續(xù)在他身上掛不顯眼的荷包和玉佩。隨口應道:“爺?shù)剿黝~圖府上去。午飯不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治療以及美容 天色才亮,沈如是起來洗漱完畢,就去給六格格復診了。按照前日的情形來說,六格格傷的不重。只是大約這姑娘,平時也是飯量極小的那一類,身子骨兒有點弱,氣血也虛,所以恢復的慢一些。 真正有點麻煩的地方,還是她額頭上的傷疤。聽說離她嫁人還有兩個月。沈如是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在這時間之前讓她恢復如初。 再有,就是這姑娘的精神狀態(tài)了——沈如是覺得,實在有些過于振蕩了。一會兒萬念俱灰,一會兒雄心萬丈。嚇得沈如是都不敢多刺激她。暗自懷疑,這是不是醫(yī)家術語里的“外客”。民間俗稱中的“鬼上身”! 一面想,一面走。沒多久就到了那院子里。陽光正好,六格格并兩個丫環(huán)正并排在樹下打絡子呢。笑語盈盈的,抬頭道:“沈大夫,早?。 ?/br> 沈如是心中微訝,卻被那笑容感染,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 ………… 六格格換了個老魂兒,一夜之間性情大變什么的,也不算稀奇。畢竟閱歷不同了。 不過還是自己的身體,這倒沒有什么可別扭的。這姑娘挑燈夜戰(zhàn),把自己三十年的經(jīng)歷記了下來。雖然直到最后也沒看到下一位皇上是誰,可是三十年的記憶,也不少了。 更有私仇幾樁,不能不報。 四格格,就是那個指揮丫頭把自己推下假山的嫡女。嫁給了佟半朝佟家,生了個兒子還尚主。呸! 伊爾根覺羅氏,這是自己上輩子的婆家。紅帶子的子弟吃喝玩樂精通。原以為丈夫還算深情,沒想到太子一倒臺……全家都變了嘴臉。這一輩子,可真不準備嫁進去惡心自己了。當然,仇還是得報的。 這么算下來,報復老四,攪了婚禮,欺負伊爾根家,這事情還不少,都是得趕緊做的。再有將來嫁誰,也得趕緊想出人選布置下去,否則還不是讓人算計了去!” 六格格想了大半夜,反而有些黯然了。娘家不能選擇,出身不能選擇,嫁過去更是得憑著丈夫的眼色和兒子的多少過日子。這么一輩子,怎么感覺這么無趣呢。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卻是一大早就醒了來。想起昨日的糾結(jié)微微一笑,還好,自己知道那么多……盡力經(jīng)營就是,總會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