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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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僧長眉微動,竟輕聲一嘆:“‘陪’這一字,最難得了?!?/br> 玄燁對于這句話沒有絲毫感觸。他當(dāng)皇帝的時候也就是兒童時期孤單了些。大婚以后宮內(nèi)宮外多的是人陪他。為了陪他簡直還擠破了頭。只有逃出營地稍微落魄了些。可不說隨即遇到了沈如是,就是侍衛(wèi)手下也在兩天后找了過來。恭敬如前。可是自家老爹很久沒和他說話了,也不好當(dāng)面反駁,就不以為意的“唔”了一聲。暗想,老爹這句話究竟指得是誰,沈如是?董鄂妃? 那老僧,突然開口說話,居然滔滔不絕起來。玄燁頭腦才轉(zhuǎn)過一個念頭,就聽那人又問:“不是妻子?” 玄燁幾乎愣了下?!捌拮印边@個詞對他太過陌生。從前他都是叫“皇后”的?!暗酆蟆彪m然也是夫妻,可是卻是共掌天下令人敬仰效仿的模范。大家一世之內(nèi)榮光共享權(quán)利無限,決不是患難扶持禍福與共生兒育女那種味道上的夫妻。這個瞬間,玄燁暗自發(fā)愁自家老爹難道頭腦壞掉了?他有點驚愕的立刻回答:“當(dāng)然不是!” 答完,又想。不錯,妻者齊也,沈如是——怎么可能! 那老僧眉毛微動,再問道:“不是愛人?” 玄燁簡直惱羞成怒了。父子多年未見,天下事,皇家事多少事能談。居然真的把自己叫進來只談兒子和身邊某人的關(guān)系?!他神情一冷,“哼”了一聲。開始腹誹自家老爹,你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難道我也和你那么昏聵?!帝王家事,有什么愛人! “哼”了之后,仍覺不解恨。于是,再冷笑三聲。 那老僧居然也嘆了口氣。似乎在自言自語,似乎,又像是在解釋。 “什么是愛人?兩情愿久長。于三千世界中,有一人,令我心搖動。于百千億人里,有一人,一顰一笑,令我明心見性……” 玄燁聽他說第一句話,簡直忍不住快出言反駁。難不成愛新覺羅家,出了你一個情種還不足?勉強忍到第二句話,突然一愣?!懊餍囊娦浴泵??這不是個人修養(yǎng)追尋天下之理大道什么的,這……與“情愛”有什么關(guān)系! 玄燁愣怔中沒來得及多想,先有些詭異的欣慰之情冒出了頭來:自家老爹還是很有學(xué)問的,不像祖母罵的,是個‘只知道情愛的混賬’…… 卻聽得那老僧喃喃道:“……我本以為你終于有了些見識,卻原來還是一個迷了眼的俗人……”他望著茶杯出了會兒神,站起身來。 玄燁的欣慰之情頓時被打斷,他急抬頭用目光追隨著那人,急急出言反駁道:“不為情愛所誤,這難道不是理智!你若是了悟了,為什么還在這里!” 他突然醒悟到自己語氣太沖,終于忍不住委屈道:“……你為什么不問我,我退……傳位的事情你不可能沒聽說?!?/br> 那老僧手里珠串一轉(zhuǎn),抬頭竟是一笑。這是他這天第一次笑,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黃袍如何,紫袈裟如何,原本就是一樣的。我是來到這里幾年才慢慢想通的。至于我說你‘迷了眼’,原也是同一個道理。這世間有太多繁復(fù)無趣的東西。‘明心見性’也不過是認清楚自己是誰而已……” 玄燁一時間想反駁,卻又忍不住怔住了。他原不是一個受人影響的人。三十年來,他八歲登基,一步步成長為那個自信強大的帝王??墒?,眼前的這個人不一樣,太不一樣。他居然被對方說的這一堆云山霧罩神神道道的東西觸動了什么,居然,就那么沉思起來。 ………… 那老僧本已走到門口,看他如此。終于,默默點頭。 這一位,論性情,是個相當(dāng)自主的人。或者說,任性。當(dāng)年他出家,董鄂妃只是個引子,不過是因為他厭棄了那彌天富貴,希望能靜下來思索一些更接近本源的東西。 眼前的這個兒子,他當(dāng)然也關(guān)心的。不過想來對方也不會缺衣少食,看一眼就知道身體健壯,那么更多的話也不必說。只有一事,他隱約有些擔(dān)憂。 這兒子行事手段也曾了解。卻是個太不任性的脾性??粗t沖,可是世間繁華有多少能入他眼?看著海納百川,可是把自己擺到了那天頂?shù)奈恢蒙?,也別想自己體會到人間之情。他活著一場,難道就是為了好像書中模板一樣做個“明君”模子,再生下若干子孫無愧于祖宗的么?作為一個人,一個個體,總得有什么個人的愛好,自己的追求?。】偟?,有一個機會,想一想,自己是誰。 他本以為玄燁帶了一人來見他,是終于想清楚了一點什么??墒且环瑢Υ鸷?,卻遺憾了。然而,他終究有些不甘愿,一腳已經(jīng)踩出了門,另一腳猛然停步。又出言提問道: “你可愿那人陪伴?” 玄燁微轉(zhuǎn)念,知道依然問得是沈如是。這一次,他沒有狂躁。他知道對方似乎在通過這個問題,想了解或者“點化”點什么。就認真在頭腦中思索起來。 他可愿沈如是陪伴? 脫口而出:“自然!” 那老僧還未說話。玄燁已是一驚。暗自問自己,為何?!沈如是是個好大夫?笑話!他何曾缺過大夫。沈如是容貌嬌艷?笑話!萬里江山之主不能只有這點眼界,美人如何,就是金子打得,也不過新鮮兩眼而已。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沈如是的陪伴?有點像,可又不是。沈如是根本不是個陪人的人。反過來說自己陪著她更合適點?;蛘哒f,沒有理由,只是愿意和她在一起而已…… 玄燁若有所思。 那老僧又垂眉不看他了。張口第二問: “你可愿她□人?” 玄燁這次沒有了嘲諷的念頭。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墒恰獝凼鞘裁?? 元好問的詞突然就鉆進頭腦里: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相許”,太虛誕了些。不過沈如是如果死了呢?似乎是一件殊無意趣的事情!玄燁突然有些擔(dān)憂了。他接連死了好幾位皇后,沈如是……沈如是不是皇后,大約無事吧? 他皺眉遲疑。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想什么?!皭邸泵?,不知道。至少,不愿意她死了這是真的!想起那問題,他猶猶豫豫道: “或者……” 那老僧眼也不眨,第三問道: “你可愿她做妻子?” 玄燁頓時感到了某種荒謬感。滿漢之別,他的后宮三千,曾經(jīng)的幾位皇后,沈如是曾與他兒子交好,甚至還去過小倌館……種種信息紛涌而來。他沒有急著反駁。那種種信息又層層退卻。最后,只剩下沈如是一個身影。其人,其貌,其事。 不想讓她死,想讓她陪伴,可是,這似乎依然與“愿她做妻子”離得太遠。等等——“陪伴”多久呢? 玄燁恍然發(fā)現(xiàn),至少目前之自己,竟是,希望與沈如是陪伴很久甚至至余生盡頭的。這可是,生死相許? 他干脆搖頭,答:“我不知道?!?/br> ………… 那老僧微微一笑。扭過身子來。重新在桌前坐下。突然一嘆: “有人道‘少年得志大不幸’。你如何看?” 玄燁端正了一□子?;腥幌肫瘀棸?,吳三桂等人。他少年確有磨難,可是沒有這些人,也未必有今日的自己。不禁默默點頭。然后,才狐疑起來,便問:“你說這個做什么?” 那老僧嘴角含笑,搖頭感慨道:“說得就是你我父子而已。普天之下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久而久之,竟也不知道,有什么是真正想得到的了!”又說起易經(jīng)盈虧之道來。 玄燁默默聽了一會兒。終于詫異了:“你……修的不是佛么?怎么滿口玄易,這都是什么經(jīng)!” 那老僧哈哈一笑:“佛如何道如何,求心境通暢清晰而已!我心清明了,就是我修的經(jīng)文!” 玄燁皺眉:“怎么滿口‘空無’……”好容易和老爹搭上話兒,忍不住多問幾句:“我聽人說,你還是只吃青菜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