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大狗窩,是套大兩居。集體產(chǎn)權(quán),不歸個人。 “那也很不錯,我們單位名義上說是會分房,僧多粥少,怎么也輪不到我。”尚揚道,“我還在租房子住?!?/br> 金旭道:“你爸媽呢?怎么不和他們住一起?” 尚揚頓了頓,說:“還是那樣?!?/br> 金旭便懂了,道:“這么多年了,還沒和好?” “順其自然吧?!鄙袚P不想聊這個,一是因為后排還有袁丁在,二也是覺得和金旭聊這話題似乎有點親近過了頭。 尚主任是警二代,父親肩章上有橄欖枝。 這在研究所人盡皆知,袁丁實習(xí)第一天就聽說過,現(xiàn)在聽兩位師兄聊到尚主任家里的事,識相地安靜如雞。 尚揚問金旭:“你怎么也沒談個戀愛?我記得你比我還大一歲?!?/br> 金旭一笑,說:“比你大整整18個月,咱們寢室我最大,別人都叫我哥,就你不叫。” 尚揚:“……” 金旭應(yīng)聲:“哎。” 尚揚:“沒人叫你?!?/br> 金旭一本正經(jīng)道:“聽見你在心里叫了?!?/br> 尚揚:“……” 道路兩旁逐漸繁華起來,警車駛回了市區(qū)。 “你要回分局和同事們一起看監(jiān)控?”尚揚道,“我也一起去吧,多個人看得更快些?!?/br> 袁丁忙道:“再加我一個,我也想幫忙。 金旭假惺惺地客氣:“這怎么好意思?!?/br> 尚揚道:“那我不去了。” 金旭:“……” 路上買了外賣帶去了分局,吃飯時間也省了出來。 托了大巴司機的記憶力還算好,雖然記不清楚劉衛(wèi)東的下車地點,但對他下車的時間段有個大概印象,這就減輕了很多工作量。 他們?nèi)齻€,和分局另外兩位民警,對著監(jiān)控錄像看到凌晨。 發(fā)現(xiàn)了劉衛(wèi)東中途從大巴車上下來后的活動蹤跡。 劉衛(wèi)東下車后,步行一段路,進了國道旁的一家小吃店,在店里待了大概半小時。 半小時后,一輛白色面包車開過來停在門外路邊,劉衛(wèi)東從店里出來,站在車下和司機交談了十幾秒,然后上了車,面包車隨即開走。 這輛面包車沿著國道行進了兩公里,在岔路口駛離國道,駛?cè)肓艘粭l鄉(xiāng)村公路。 尚揚:“……” 他和金旭對視一眼,知道對方也認出了那個路口,今晚他們從那里經(jīng)過,沿著路口開進去,會看到一條狹窄的道路,路兩旁長著近兩米高的荒草,夜間人少車也不多,如果有人要拋尸,是個好地方。 劉衛(wèi)東一周前曾經(jīng)途徑過拋尸地點,這有可能是純粹的巧合嗎? 已經(jīng)凌晨兩點。 “先回去休息吧,早上起來再干活?!苯鹦駥σ晃痪斓溃懊魈煲辉缇腿ヂ?lián)系交管部門,查一下面包車的車牌號,如果是套牌車,就查一下附近幾個村子有同款白色面包車的人都有誰?!?/br> 又對另位警察說:“你醒了就去找張副所長,和他一起再去趟移動公司,把劉衛(wèi)東近期所有通話記錄都查一遍。” 兩位警察答應(yīng)著,都先回去睡覺了。 袁丁哈欠連天地去上洗手間,留話說要上個大的。 尚揚端著保溫杯小口喝水,過了眼皮打架最困的時候,只剩一臉倦意。 “等下我先送你們回去睡覺?!苯鹦竦?。 尚揚聽出他言外之意,問:“你又要去哪兒?” “去刑偵大隊,看看法醫(yī)有沒有進展,以及有沒有苦主來認尸。”金旭吁了口氣,勉強一笑,說,“明天大概沒時間送你去火車站……反正下午已經(jīng)告別過了,年底去北京再見吧?!?/br> 尚揚想了想,道:“轄區(qū)出了命案,還會派你去進修學(xué)習(xí)?估計是要泡湯?!?/br> 金旭笑容淡去:“說的也是。領(lǐng)導(dǎo),還是你懂?!?/br> 尚揚:“……真就不內(nèi)涵我不會說話了是嗎?” 金旭在旁邊坐下,背對著他,說:“我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懟你了別跟我一般見識,體恤下基層干警的不容易?!?/br> 尚揚皺眉:“你在試圖道德綁架我?” 金旭不說話了,拿過剛才沒吃完早就冷掉的外賣,扒拉了幾口。 “也別等北京再見了,”尚揚道,“我明天又不走。” 金旭吃東西的東西頓了下,說:“還想再深入調(diào)研兩天?” 尚揚道:“不,我這趟差出完了,下午跟研究所說了一聲,明天我開始休假。” 金旭倏然回頭,茫然道:“所以” 尚揚嫌棄道:“嘴里有飯能別說話嗎?” 金旭:“……” 尚揚心說,剛才還雷厲風(fēng)行鐵血副局,現(xiàn)在這不就是個憨批么。 “休假期間沒有職權(quán),就是一個普通公安?!彼Z氣嘲諷地說,“在這兒給你當(dāng)個跟班,協(xié)助你找找失蹤人口,行嗎” 金旭:“……!” 袁丁從洗手間出來,在樓道里就聽到了金師兄被食物或水嗆到,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第5章 已是凌晨一點多,夜里里溫度很低,雨夾雪下個不停,大有直接進化成雪的意思。 三人從樓下一下來,袁丁發(fā)出瑟瑟發(fā)抖的聲音。 尚揚也忍不住將下巴縮進掩高的風(fēng)衣領(lǐng)里,只靠秋褲來抵御西北寒冷還是不太行。 明明金旭也只穿了件秋款運動外套,就好像完全不冷,還要嘲笑老同學(xué):“還吹牛說冬天要穿短袖嗎?” 尚揚:“……呵呵?!?/br> 下來之前他還在想,不如和金旭一起去刑偵大隊看下郊外拋尸案的進展,但他畢竟不是當(dāng)?shù)毓驳娜耍Q(mào)然插手可能會有點不太方便。 現(xiàn)在他決定不去。這也太冷了!又冷又困,只想趕快鉆進被窩里。 “你要去忙就快去,我們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睡一覺?!彼f。 金旭卻道:“我住分局家屬院,就在旁邊,送你們過去捎帶腳的事?!?/br> 家屬院離分局只有幾百米遠,警車從分局開過去,兩分鐘就看見了大門。 “家門鑰匙給我,門牌號說下,在門口放下我們,自己能找著?!鄙袚P道。 “行。我跟門衛(wèi)打聲招呼,外邊人不讓隨便進?!苯鹦裾f話間,就到了家屬院門外。 他踩下剎車直接停在電子橫桿前,半夜里也不怕?lián)醯絼e人路。 門衛(wèi)的小窗打開,一位大爺在窗內(nèi)朝副駕上看了眼,對金旭道:“小金,帶女朋友回來了?” 尚揚:“?” 因為光線比較暗,大爺眼神又不太好,把膚白唇紅的尚主任錯認成了女孩。 金旭和后排的袁丁同時發(fā)出輕笑。 尚揚:“……” 金旭向大爺簡單說了下情況,又給尚揚指了指他住哪棟樓,便驅(qū)車離開,去往刑偵大隊。 尚揚和袁丁就按照他說的單元門牌號,順利找到了他的住處,又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尚揚摸到玄關(guān)開關(guān),打開了燈。 袁丁當(dāng)場驚呼:“這么干凈?!” 這房子不太像一個單身漢的住所,窗明幾凈,目光所及之處,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袁丁是真心以為是要來“狗窩”將就一晚,見此情此景,不禁想到,原來他們?nèi)齻€人之中大概只有他的住處是真的狗窩。說好的公大男丁皆糙漢呢?內(nèi)卷得這么厲害? 他信口開河,污蔑金師兄:“好家伙,房間整潔無異味……” 尚揚道:“別胡說八道。他一直就是這樣。” 在公大時寢室也實行軍事化管理,一群警校新生或多或少都有點不適應(yīng),全寢唯一一個沒因內(nèi)務(wù)被挑過毛病的人,就是金旭,即使是周末和放假,他也從未在生活中的細枝末節(jié)上有絲毫松懈。 他就像總是繃著弦的一張弓,自律能力相當(dāng)強悍。 但這也被當(dāng)時的尚揚所不喜。 少年尚揚更喜歡與肆意張揚的朋友交好,而對一切帶著克制意味的人或物,有本能抵觸的心理。 金旭的克制還表現(xiàn)在待人接物上,那個年紀的人,十之八九都有過交淺言深的經(jīng)歷,寢室?guī)讉€男生聊嗨了說起各種各樣的家事私事,唯獨金旭很少參與其中,總有一種淡漠的距離感。 那時在尚揚眼中,睡在他上鋪的這位西北大兄弟,既冰冷還愛裝。 一晃十多年過去,尚揚也不再是單線程中二少年,在工作和生活里見過形形色色的各樣人等,漸漸體會到,像金旭那樣善于自我約束,和人交往保有分寸感的朋友,亦是十分難得。 袁丁主動說要睡次臥,時間太晚了,尚揚也已經(jīng)困到腦子一團漿糊,兩人遂各自去睡。 一覺醒來,尚揚猛然坐起,隔著窗簾依稀看到明晃晃的天光,看了眼手機,然而還不到七點半。 他下了床,一出房間,就聽到次臥里袁丁的鼾聲,旋即又察覺到,客廳里還有別人。 不知什么時候金旭竟回來了,就睡在客廳沙發(fā)上,衣服也沒脫,身上只蓋著件警用大衣,因為個子太高,小腿懸空在沙發(fā)外,黑色襪子的腳掌處被磨出了一個破洞。 尚揚看他睡得深沉,不想吵醒他,輕手輕腳去上了個洗手間,又退回到臥室里去,收拾好被子,拉開窗簾。 后半夜里雨夾雪變成了雪,地上薄薄積了一層,顯得天色格外明亮。雪已停了,看樣子今日是個晴冷的天氣。 他忽然記起,昨晚困得倒頭就睡,好像并沒有拉上窗簾? 早八點一刻,三人在家屬院外的早點店里吃早飯,順便聽金旭說昨晚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