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劉衛(wèi)東住在燃氣公司的家屬院,是早些年蓋的集體房,沒電梯,房子面積也不大。 但這能讓孫麗娜更相信他燃氣公司質(zhì)檢員的身份。 時近黃昏,天涼了日頭短,剛過下午五點,天色就已經(jīng)在變暗。 加上劉衛(wèi)東這房子采光一般,室內(nèi)顯得更加昏暗。 撲面而來,有一股燃燒過什么東西的味道,混著老房子幾天沒人居住的霉味。 “是不是電路老化,塑膠皮糊了的味兒?”袁丁道。 “不像,像是燒過紙制品?!苯鹦裾f。 “你們看這里。”尚揚在陽臺門口道。 陽臺上有一個破舊的搪瓷盆子,里面有燒過的灰燼,確實是紙物,看灰燼痕跡,像是祭奠用的黃紙,還有紙錢。 邊上有個玻璃口杯,里面半杯大米,插著一支已經(jīng)燃到根部的香。 袁丁愕然道:“他怎么在家里燒紙錢?又不是清明……難道是他爸的忌日?” 金旭道:“不是,他父親去世的時候是春天?!?/br> 尚揚奇怪地看他一眼,說:“你對劉衛(wèi)東確實很了解?!?/br> 金旭屈膝蹲下,打量那些燒過的祭奠用品,道:“他這會是燒給誰的?” “賈鵬飛嗎?”袁丁道,“會不會是他在賈鵬飛死后偷偷回過家?給賈鵬飛燒了點紙錢?!?/br> 金旭好笑道:“冒險回了趟家,就為了在自家陽臺上給另個混蛋燒紙錢?” 袁丁一想也是,這可能性太低了,假設(shè)劉衛(wèi)東真的是要給賈鵬飛燒紙錢,在哪兒還不能燒?何苦回自己家里干這種事。 “燒過了紙錢,火盆還在這里放著沒收拾,”尚揚猜測道,“說明他是在離家之前,祭奠了某個人,等不及香燃盡,就拿了行李出門,去了長途汽車站?!?/br> 金旭道:“他的親友中,最近應(yīng)該也沒人去世。” 正好隔壁鄰居下班回來,金旭便出去詢問鄰居,看有沒有什么線索可以提供。 尚揚和袁丁又把劉衛(wèi)東的家里里外外仔細看了一遍。 金旭問完話回來,說:“鄰居說,前段時間聞到過好幾次燒東西的味道,有一天半夜起夜還聞到一次。” 袁丁奇怪道:“劉衛(wèi)東到底在祭奠誰?。俊?/br> “他行李收拾得還挺干凈,”尚揚道,“除了家電家具,家里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剩下,電閘和燃氣也都合上了,他這像是打算出去很長一段時間?!?/br> 袁丁說:“那他中途下了大巴車,就更奇怪了?!?/br> 金旭道:“還有別的發(fā)現(xiàn)嗎?” “有。”尚揚道,并用微妙眼神看著金旭,說,“臥室有結(jié)婚照,他的前妻很漂亮。” 金旭似笑非笑道:“都說了只是警民關(guān)系,漂不漂亮又關(guān)我什么事?還是你想追求人家,我介紹你認識?” 尚揚暗自覺得金旭有什么事沒有說,思考方向就朝著劉衛(wèi)東那位前妻發(fā)散了一下,被金旭否認,他又尋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假如金旭真的和劉衛(wèi)東的前妻有什么,以他對金旭的認知,金旭不會矢口否認,必定會大大方方承認。 多年前金旭還叫金曉旭,還是個陰沉內(nèi)向boy,不討尚揚喜歡,但尚揚那時就已經(jīng)明確知道,睡在他上鋪的金曉旭,是個非??孔V的人,言必信,行必果。 “天黑了,下班吧。”尚揚道,“你回所里?還是去刑偵大隊?” 金旭道:“送你們回去,我再找我?guī)煾溉?,晚上要開個碰頭會。” 尚揚卻說:“那還是一起吧,我們旁聽會違反規(guī)定嗎?” 金旭笑道:“領(lǐng)導(dǎo)別開玩笑,你蒞臨指導(dǎo)工作,是我們的榮耀。” 尚揚知道他這動不動就來的陰陽怪氣,確實都是在開玩笑,就還是板著臉,沒給他好臉色。 回到刑偵大隊,隊里幾乎沒人,小城市出了人命大案,市里整個公安系統(tǒng)都如臨大敵,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忙著找線索,找知情人,以及四處找尋劉衛(wèi)東的蹤跡。 金旭找出三碗泡面來,當(dāng)做三人的晚飯。 袁丁苦笑道:“師兄,昨天你就說要請我吃點好的,明天我都要走了,這可真是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兩天面?!?/br> 他這話一出,尚揚才反應(yīng)過來,從他們和金旭碰面到現(xiàn)在才三十多個鐘頭,只是因為事情不斷,幾乎一直在連軸轉(zhuǎn),感覺上像是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 “誰叫師弟你運氣好,趕上這么個好時候?!苯鹦竦?,“下次吧?!?/br> 尚揚問:“吃完泡面怎么著?栗杰隊長在哪兒?” 金旭說:“他帶隊在賈鵬飛家那個村子里,墊墊肚子就找他去。你還去嗎?回來還沒準(zhǔn)到幾點,很可能今天又睡不了覺?!?/br> 尚揚道:“去。我留在白原又不是為了睡覺。” 十幾分鐘后,去賈鵬飛家的路上。 袁丁主動搶著開車,讓兩位師兄在后排利用去程稍作休息。 他明天就要回去了,白原這邊的同事們還要這般鏖戰(zhàn),不知要多久才能結(jié)案。 從市區(qū)到賈鵬飛家有近二十公里。 出城開往郊區(qū),夜路昏暗,大路平坦,嘴里說著不困不困的尚揚,很快就睡著了。 坐在他旁邊的金旭,下午還閉眼就著,此時精神抖擻,端坐在那里,不睡,不玩手機,也沒有要和袁丁搭話的意思。 袁丁悄悄從后視鏡偷覷,發(fā)現(xiàn)金師兄時不時就看一看睡著的尚主任,表情和手腳都拘束得像個小學(xué)生。 警車轉(zhuǎn)彎,袁丁為了安全駕駛,先注意了路面情況,而后才偷偷看了眼后排。 轉(zhuǎn)彎時的離心力,使得尚揚側(cè)靠在了金旭肩上,仍然沉睡著沒有醒。 而金旭像被點了xue,定定坐在那里,兩手交握著放在腿上,整個人死機一般,像一尊入定的佛像,不悲不喜,無欲無求。 第9章 袁丁跟著導(dǎo)航,順利來到了目的,賈鵬飛家所在的村莊。 快到村口時,迎面另一輛警車開過來,車?yán)锸钦J識的刑警。 金旭讓袁丁把車靠邊停了,放下車窗,向那輛車上問:“怎么要回去?這邊沒事了?” 那邊刑警在車?yán)锎鹚骸皠偛耪业搅怂勒叩氖謾C,開不了機,栗隊讓我送回去找技術(shù)科的幫幫忙?!?/br> 尚揚清醒了,在一旁聽著說話。 金旭問:“手機在哪兒找到的?” 對方答:“他家隔壁院子,門邊有個大水缸,手機丟在那里頭,屏幕也被砸得稀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fù)了?!?/br> 金旭點頭,不過多耽誤他的時間,說:“那你趕緊走吧。” 那輛車便開走了。 袁丁繼續(xù)朝村里開。 尚揚道:“看來他的手機里一定有什么,是兇手不想讓別人看到的?!?/br> 袁丁說:“花店小jiejie的視頻?那更有可能是劉衛(wèi)東了?!?/br> “他要是真怕泄露出去被別人看見,從一開始就不會讓賈鵬飛看?!鄙袚P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道,“除非……” 金旭接話道:“除非那視頻本來就是賈鵬飛偷拍的,劉衛(wèi)東并不知情?!?/br> 袁丁也附和道:“對啊,他和賈鵬飛早就認識,關(guān)系不淺,賈鵬飛很有可能去過他家,趁他不注意裝了針孔?!?/br> 尚揚道:“有這個可能,劉衛(wèi)東找他假扮成合伙開棋牌室的生意伙伴,表面上兩人狼狽為jian,其實賈鵬飛另有算盤,覬覦孫麗娜的美貌和金錢,但自己沒有劉衛(wèi)東的顏值,想學(xué)劉衛(wèi)東的美男計,又沒那個資本,于是偷拍了視頻,好拿來威脅孫麗娜,讓孫麗娜任他擺布?!?/br> 袁丁惡心地說:“這人渣也太垃圾了!” “你覺得這推論成立嗎?”尚揚問身邊金旭,說,“畢竟我們都不如你了解劉衛(wèi)東。” 金旭像沒聽出他的某種試探,滴水不漏地答道:“成立,可是還是要看證據(jù),希望手機數(shù)據(jù)能盡快恢復(fù)?!?/br> 尚揚道:“很官方嘛。” 金旭笑了笑,學(xué)著尚揚的語氣說:“打官腔嘛,領(lǐng)導(dǎo)們更擅長?!?/br> 袁丁心道,金師兄你剛才可不是這樣,怎么還有兩幅面孔? “把車也停這兒?!苯鹦窨吹叫叹牭能囃T诖遄永锏囊黄_闊地上,讓袁丁也停在了那里。 三人下車,向經(jīng)過的村民問了路,便徒步朝賈鵬飛家過去。 這里有近七百戶,兩千多名村民,是個規(guī)模比較大的村莊。 村子里房屋建筑有規(guī)格,一排一排按著宅基地來建房,他們停車的地方在村子北面,明顯新房居多,看大門和院墻,應(yīng)該是在村里經(jīng)濟條件比較好的人家。 而賈鵬飛的家,在整個村子南面的最后面一排。 村里路燈不像城市里那么明亮,道路也狹窄,越往深處走,越是昏暗,除了村里中央的主干道,其他地方也沒有裝監(jiān)控。 如果兇手是晚上在賈鵬飛家里行兇,再趁著夜色遁走,就不太容易被村民們看到。 賈鵬飛的死亡時間也確實是在天黑以后。 比較難以解釋的,就是兇手要怎么不驚動村民的情況下,把賈鵬飛的尸體運出去,拋尸地點距離這個村子有五十多公里,開車要一小時。 尚揚和金旭都沉默著只顧走路,袁丁知道他倆都在心里推演案情,就也默不做聲地跟在后面。 馬上就到了,再轉(zhuǎn)個彎就到了最后一排,賈鵬飛家就在路口第二家。 忽然,前面兩人都停下腳步。 袁丁疑惑地想開口,看見尚揚抬手做了個手勢,立刻get了是叫他別出聲。 他的視線越過兩位師兄,朝前方看過去,只見轉(zhuǎn)彎那里有個人,正貼在墻角,朝賈鵬飛家的方向張望,似乎在偷窺取證的警察。 金旭率先動作,大跨步上前,伸手抓他同時喝道:“在看什么?” 那人回頭,是個一米六多的矮個男的,反應(yīng)很快,竟也十分靈活,像條泥鰍一樣從金旭手下滑了過去,麻利地繞過金旭,拔腳就要跑。 金旭一下沒逮到他,卻也不追,就站在那里看著他跑,表情還有一點幸災(zāi)樂禍。 那人迎面看見尚揚和袁丁分列在兩邊堵他,溜眼把倆人一打量,雖然個頭差不多都很高,袁丁那站姿和擺出來的起手,一看就不好惹,另一邊這位穿黑風(fēng)衣的,看起來是個軟柿子。 他直沖沖照著尚揚這邊跑,打算虛晃一招繞過去,實在不行給尚揚一下子,再逃。 剛沖到面前,這軟柿子忽一錯身,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腳底下被一勾一絆,整個朝前飛撲出去,砰一聲摔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