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袁丁過去把他當場拿下,到亮處一看,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他暈頭轉向地說:“我……我是過路的,警察同志,我就是個過路的?!?/br> 金旭道:“那你跑什么?” 他說:“我以為……你們是壞人?!?/br> 金旭可笑道:“那怎么又知道我們是警察同志了?” 那人支支吾吾,顛三倒四地替自己辯解,愈發(fā)顯得可疑。 由袁丁押著,三人把他帶去了賈鵬飛家門外。 越少人進入現(xiàn)場越有利于線索的保存,金旭就在門口叫栗杰出來。 應該是進展不順利,栗杰滿臉暴躁。 金旭把人交給他,說:“不知道什么人,在那邊偷偷摸摸張望……” 還沒說完,栗杰就眼睛一亮,目如鷹隼地打量那人,道:“白天咱們見過面,你說你和賈鵬飛不熟。” 那人有點害怕栗杰,剛才那車轱轆話也不敢說了。 “這回想好了再說。”栗杰提溜著他的領子,提著他去邊上問話。 “看來有戲?!苯鹦竦?,“真有問題的人,熬不過我?guī)煾傅诙唵栐挕!?/br> 尚揚樂觀道:“這也許還真是個突破口?!?/br> 金旭道:“讓他先問著,咱們了解這邊什么情況?!?/br> 他把在院子里取證的另外一個刑警叫了出來,打聽今天的進展。 賈鵬飛的家被刑警們查找了個底朝天,刑警們還走訪了不少村民。 線索嘛,也是有的。 殺死賈鵬飛的兇器確認就是那把鋤頭,鋤頭上留有劉衛(wèi)東的指紋。 賈鵬飛的面包車就停在自家院子里,監(jiān)控里接走劉衛(wèi)東的那輛車用的假牌照,還在車上掛著。 有村民在今年夏天的某個夜晚看見過,劉衛(wèi)東被賈鵬飛開車帶回來,并在賈家吃飯喝酒到半夜,這和賈鵬飛的老婆所說一致。 事發(fā)之后,賈鵬飛的手機一直都找不到。最后還是要感謝鄰居家的小孩。 手機被砸花了屏幕,機身也被砸得彎曲,被丟在鄰居家門內的水缸里,農村各家大門日常都會敞開著,極有可能是兇手趁門口沒人,隨手扔了進去。 那水缸里不是食用水,是接雨水雪水,春夏季會拿來澆院子里小菜地,這季節(jié)沒種菜,輕易不會有人去注意那破水缸。今天警察來村子里調查,鄰居大人關著門不讓孩子出來看熱鬧怕惹事,小孩被圈著無聊,扒著缸邊玩,這才發(fā)現(xiàn)了手機。 只是不知道手機里的數(shù)據(jù)還能不能恢復。 仍舊存疑之處,也有很多。 村干部和鄰居,乃至賈鵬飛的老婆,居然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賈鵬飛究竟在城里打的什么工,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會以要去打工為理由,離家個把月。 別人問起,他有時候說他在賣房子,有時候又說他在工地當包工頭,有時候還會胡說八道講自己在拉皮條,聽起來統(tǒng)統(tǒng)是像在吹牛逼,根本沒什么人信他。 他老婆常年被家暴,更是對他的事不敢管不敢問。 但據(jù)村干部介紹,這家伙雖然沒錢蓋新房子,卻有錢抽幾十塊的煙、喝上百塊的酒,村里商店的貴價蔬菜、rou類和新鮮水果,他也是出了名的舍得買,花錢異常大手大腳。 關于他常使用現(xiàn)金的習慣,也在村民間得到了佐證。 同時他老婆也說,每次他從外面回家,都會帶不少現(xiàn)金,具體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上萬塊總是有的。賈鵬飛對她和孩子都不大方,只樂意把錢花在他自己身上,放錢的柜子整天都上著一把大鎖。 刑警們打開了她所說的那個柜子,里面有兩萬多塊現(xiàn)金,全是百元面值。 向金副局匯報完情況,那位刑警又回院子里去。 他們正在對那輛面包車進行三百六十度的查驗,希望能找出點什么蛛絲馬跡。 金旭道:“你要進去看看情況嗎?我去拿手套和鞋套?!?/br> “算了,我不會比經驗豐富的刑警們更細心專業(yè),進去也就是看個熱鬧。”這點自知之明尚揚還是有的,又想了想,說,“其實到現(xiàn)在仍然還不能確定,這里就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br> 賈鵬飛的尸身有斗毆傷,死前和別人打過架,對方極有可能是兇手,但他家里完全沒有留下打斗過的痕跡。 袁丁道:“也許是兇手把現(xiàn)場收拾過一遍,痕跡都處理掉了?” 金旭道:“不會,農村的現(xiàn)場環(huán)境和城市單元房是兩回事,如果兇手想要把痕跡掩蓋,只會欲蓋彌彰,會更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尚揚贊同道:“有道理?!?/br> “賈鵬飛死亡離現(xiàn)在還沒幾天,這幾天里村里沒有陌生車輛來過,如果賈鵬飛是死在家里,兇手怎么把他運出去?”金旭點出了核心問題。 “確實,總不能背著尸體出去吧,那也會被村民注意到?!鄙袚P道。 袁丁又猜測:“如果是半夜里,等村民都睡了,他把車停在村外,然后背著賈鵬飛的尸體從村里出去。” 他這么一想,當即毛骨悚然,大半夜里,一個人背著尸體,從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村莊深處,一路黑漆漆地走出去……這也太可怕了。 所幸金旭很快否定了他這個猜想,說:“應當也不會,從村里出去只有一條路,要經過咱們剛才停車的地方,那里有監(jiān)控,帶紅外功能的,夜里也會被拍到?!?/br> 尚揚也說:“要是從四周其他小路出村,基本都要穿過農田,賈鵬飛再怎么也有七八十公斤,背著他走一段平路還勉強說得過去,走田間小道繞那么遠,能做到的人太少了。” 這時栗杰問完了話,又提溜著那人過來,把人交給另外一個刑警,讓去給他做一份正式筆錄。 栗杰明顯神清氣爽了不少,看來那人確實不是個路人甲,還真被栗杰問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是賈鵬飛的什么人嗎?”金旭問。 “沾點親戚,該叫賈鵬飛表哥。”栗杰道,一個村子里的原住居民,多少沾親帶故一些。 尚揚道:“他都交代什么了?” 栗杰說:“交代說,他給他表哥打過一次工,知道表哥死了,心里害怕,想來跟警察自首,又害怕被抓。” 尚揚和金旭面露疑惑,袁丁按捺不住也問:“他給賈鵬飛打什么工?賈鵬飛自己究竟靠什么為生?。俊?/br> “等下細說?!崩踅軟]直接回答他,反問道,“你們查劉衛(wèi)東,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金旭道:“除了中午電話里說的,他和賈鵬飛合伙騙財騙色,下午在他常去的棋牌室,和他家里,分別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br> 他把劉衛(wèi)東和賈鵬飛早就認識,劉衛(wèi)東在家里燒紙錢的事,對栗杰講了講。 “燒紙錢?”栗杰略一想,道,“那這就都能連上了。” 剛才那個被尚揚一招放倒的年輕人,是本村的村民,和賈鵬飛沾了遠親。 他不好好學習早早輟了學,進工廠在流水線上了幾個月班,實在太辛苦了不想干,跑回了家里來,啃老覺得丟臉,出去干活又嫌累,羨慕賈鵬飛一年就出門幾次,輕輕松松還那么有錢。 他跑去找這表哥,想讓帶他一起也賺點輕松錢。 賈鵬飛剛開始不愿意,后來因為缺幫手,還是帶他一起了。 “缺什么幫手?”尚揚奇怪道,“一個輟學高中生,能幫到他什么?” 栗杰道:“不需要什么專業(yè)技能,體力活,盜墓挖墳,膽子夠大就行?!?/br> 尚揚:“???” 袁丁:“???” 這畫風不對!怎么混進了盜墓元素?! 金旭比他倆了解當?shù)厍闆r,馬上明白了,對他倆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盜墓,是掘墳盜女尸?!?/br> 尚揚:“……” 袁丁還沒懂,迷茫地問:“盜女尸干什么?” 尚揚卻是聽說過這些的,只是剛才沒朝這邊想,說:“配陰親。” 在有些落后地區(qū),未婚或無伴侶的男性去世以后,死者的家里人希望給死者找個也去世了的配偶,迷信思想,意在陰間能有個伴。 如果同時期也有去世的女性,那就是有緣分了,雙方正好結個陰婚。 但不一定就那么巧,剛好就也有適齡女性去世。 于是就誕生了女尸市場,有了購買需求,自然就有專干這個的賣方。 相比較來說,好一點的情況是在中間牽線,相當于媒人,介紹適合的死者女給死者男的家里人,專業(yè)的還要看八字合不合,有沒有兒孫福……什么?死了就不生了?誰說的,大鬼生小鬼,去了陰間也要繁衍的!不生怎么行?花錢費力娶鬼妻,當然是為了延續(xù)香火! ——手動狗頭。 更惡劣的就是盜竊女尸,掘開別人家的墳,把女性死者的尸骨挖出來,轉賣給那些需要配陰婚的人家。 賈鵬飛這些年在外所謂的“打工”,就是哪里有女尸需求,他就出門去“上班”,根據(jù)“客戶”需求,選定合適的墳冢,盜出女尸來售賣給“客戶”,一次成交額從幾千塊到十幾萬塊不等,尸體越新鮮越值錢,而新鮮尸體中,越漂亮越值錢。 剛才那個小表弟,跟著賈鵬飛挖過一次墳,是位已經入土好幾年的老太太,成交額八千塊,賈鵬飛很大方地給了小表弟一千。 這種事太缺德,落網就有牢獄之災,賈鵬飛對身邊的人瞞得死死的,之所以帶那小表弟,是因為他那段時間rou吃多了,犯了痛風病,剛好接到“客戶”購買女尸的“訂單”,自己挖不了墳怕錢打了水漂,才不得已找了個小表弟幫忙,并且在苦力錢外多給了點封口費。 袁丁聽得目瞪口呆。 “以前在別的省見過這種案子,有個為了賣新鮮女尸而殺害了好幾位女性的案例,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尚揚問金旭和栗杰,“你們白原丟失女尸的相關報案,以前多嗎?” 栗杰沒回答,謹慎地看看金旭,多少有點怕在尚揚面前說錯話。 金旭道:“原北分局轄區(qū)里沒有,聽說縣區(qū)偶爾會發(fā)生,但也不多。” 栗杰這才道:“這種案子有特殊性,有的家屬覺得被挖墳很丟人,不愿去報警,有的受害人家屬還會找盜墓賊私了,出錢再把尸體買回去?!?/br> 尚揚道:“如果劉衛(wèi)東就是賈鵬飛盜女尸的同伙,因為分贓不均而痛下殺手,動機就有了?!?/br> “不對啊,”袁丁道,“賈鵬飛痛風的時候,找的是小表弟去幫忙,如果劉衛(wèi)東是同伙,他直接叫劉衛(wèi)東去挖墳不就行了?” 栗杰道:“小表弟說,賈鵬飛跟他提到自己曾經有個幫手,是隔壁省人,干了幾票以后不想干了,回了老家,他沒幫手只好自己一個人挖,這不像是在說劉衛(wèi)東?!?/br> “我還是傾向于認為他倆是盜尸同伙,”尚揚不太確定這個想法,在栗杰這老刑警面前班門弄斧,也缺了點底氣,說,“我猜……劉衛(wèi)東在家里燒紙錢,祭奠的很可能就是被他們盜取尸身的某位女性?!?/br> 他說話時,金旭看著他,眼神專注,在聽他說完后,便道:“我同意這個推測。” 袁丁在拍馬屁一事上恐落人后,忙道:“我也站我們主任。” 尚揚:“……” 栗杰笑起來,說:“好吧,那我也站一下這隊?!?/br> 尚揚服氣道:“栗隊,你也跟著一起嘲諷我,沒這必要吧?” “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栗杰一本正經道,“我這是相信徒弟的眼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