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全德澤的助理來接,直接載去全德澤家里。 全德澤老北京人,享有一棟四合院,青瓦紅門,裝修相當古樸。 他這回請來小聚的,除了業(yè)內(nèi)的三兩好友,有一位重磅人物,多重身份,最與之休戚相關的一重是某電影節(jié)組委會的主席,叫葛長新,與全德澤年齡相仿,但比全德澤保養(yǎng)好,因為身形偏瘦,更顯得年輕。 全德澤引薦。 嚴文征和彭凱與葛長新握手,彭凱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不用緊張?!备痖L新慈愛地沖他說,“電影文娛會上你得獎,獎杯還是我給你頒發(fā)的呢?!?/br> 次級獎項沒想到會邀他坐鎮(zhèn),彭凱誠實地說:“就是看著您眼熟,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br> “活動人多,認不得正常?!备痖L新絲毫不端架子,微微側身,又轉向嚴文征說:“我知道你,《窗外有片紅樹林》我當年在印度看過展映,里面你的戲份雖然少,但長相太出眾了,能讓人記住,后來《西瓜樹》報名電影節(jié),我還沒進承辦單位任職,被朋友拉去幫忙選片,分享會上三百號人一致認可你的表演質(zhì)量?!?/br> 時間線拉得遙遠了,嚴文征恍惚一下,謙虛道:“非常榮幸?!?/br> 院落有張八仙桌,全德澤招呼大家落座。 保姆添了茶水。 葛長新抿口茶,續(xù)著話頭繼續(xù)聊:“你今年又跟劉志峰合作了吧?” “是?!眹牢恼髡f,“沒想到能有第二次合作機會。” 葛長新:“他主動找你的?” “算引薦?!眹牢恼髦斏鞯溃骸拔抑案辛謶c導演僅有兩面之緣?!?/br> “強強聯(lián)合啊?!备痖L新熟悉業(yè)內(nèi)行情,稍一轉腦筋,差不多拼湊出他們劇組的班底,欣慰地說,“你們這次野心不小啊?!?/br> 嚴文征不否認。 “好的作品就應該被看見。”葛長新認同野心是好事,娓娓道來,“雖然現(xiàn)在都在追逐商業(yè)性的電影,為博眼球總在題材上投機取巧,但說難聽的,它們只是影像,還稱不上電影。一部影片要承載一定的藝術性,藝術性便是它的影響力。國內(nèi)的電影人應該更有使命感一些,朝外輸出我們的文化?!?/br> 嚴文征點點頭,他不是趨炎附勢的性格,這么多年先后跟一批優(yōu)秀的導演合作,形成了自己的價值觀和思想美學,知道他在堅持什么,也看淡了什么,對于葛長新的展望,同意觀點,但不強求做到。 拍電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事情。 葛長新轉念又說,半開玩笑的語氣:“你知道全老師在為你打抱不平嗎?因為在國內(nèi)沒個像樣的獎杯?!?/br> 嚴文征為全德澤開脫:“我和全老師是亦師亦友的關系,他多少護犢心切?!?/br> “不必介懷?!备痖L新淡淡寬慰:“國內(nèi)的各個電影節(jié)現(xiàn)在還沒有形成相應的性格,更沒有因為獎項的頒發(fā)而良性的引導電影市場。它有時會像是一臺聯(lián)歡晚會,拉來一批演員和承作單位,敘敘閑話,左右被掣肘。” 分析的已經(jīng)盡可能委婉了,嚴文征聽懂了,真誠地道謝。 葛長新拍拍他的肩膀:“等機會吧?!?/br> 第60章 見面 “沙發(fā)上有禮物。” 等到日暮只剩三分薄, 閑聚結束,都或多或少喝了酒,嚴文征和全德澤坐在小院乘涼, 彭凱則躺在搖椅上呼呼大睡。 “還沒問您呢?!眹牢恼饔兴叫?,打聽道:“全老師, 您覺得春蕊怎么樣?” 全德澤肯定地說:“我挺喜歡她?!?/br> “是嗎?”嚴文征感到意外:“我還怕她說話直, 頂撞過您。” “沒有。”全德澤回憶說, “在長輩面前她知道分寸。” 嚴文征滿意地點點頭。 全德澤問:“她人呢? “深圳, 劇組呢。”嚴文征胳膊拄著膝蓋,手里握著手機。 想著他也是剛殺青,全德澤說:“豈不是都忙?!?/br> 嚴文征盤算一下:“一個半月沒見了?!?/br> “光打電話、視頻怎么行呢?!比聺蓳鷳n, “女生是需要花時間陪伴的。” “是不行?!眹牢恼鞯皖^瞧一眼手機屏幕,屏幕亮起,顯出他給春蕊拍的那張照片來, 他苦惱道:“在一起前考慮了很多, 也以為自己什么都安排妥當了,到頭來, 反倒把最基本的忘了。” 全德澤道:“我們這一行,一走少說三個月, 多則半年,聚少離多,所以才總有感情出現(xiàn)問題?!?/br> 但話又說回來了,“想太多也不好, 有矛盾出現(xiàn)后再解決, 你憑空琢磨出一大堆事情來,做事小心翼翼的,容易被動, 男生該主動些?!?/br> “嗯。”嚴文征沉吟道,“以前犯過這樣的錯誤,吃了虧?!?/br> 全德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感嘆道:“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平心而論對得住她?!?/br> 嚴文征繃著嘴唇,沒吭聲,或許酒精的原因,意識有些放空。 全德澤端起腳邊的茶水吹了吹,喝一口,問:“那姑娘對你這段事情怎么看?” 嚴文征朝院門外望了望,屋外有顆棗樹,葉子翠綠。 沒直接回答,含糊道:“總歸提起來不好聽。” 有些東西難以言表,全德澤懂:“她不在乎,她家里呢?” “打算得是不是有些遠?”嚴文征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也是?!比聺刹煊X自己的心急,這才剛剛開始呢,囑咐:“慢慢來?!?/br> 一時安靜,嚴文征想起春蕊為數(shù)不多的在他面前提起父母時,又敬又怕的樣子,神色沒顯出波動,但再開口,語氣變得堅定:“如果能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怕被她家人戳脊梁骨?!?/br> 當夜留宿,第二天一早,嚴文征去了盧福明的公司,參加項目籌備會。 是盧福明早幾個月提議的那個綜藝節(jié)目,名字定了,叫《表演者說》。 會議室坐了大十幾號人,包括總導演,攝影師,編導,以及制片人。 策劃案弄出來了,盧福明遞給嚴文征一份。 嚴文征點了根煙,手指夾著,低頭翻看。 節(jié)目形式倒是沒什么新意,類似四人茶話會,飲茶聊電影,只不過電影從業(yè)者看待一部電影,自是專業(yè)一些,聊天內(nèi)容框定在四個方面——故事、畫面、攝影和表演者本身,話題要求始終圍繞演員表演的魅力展開。 “可以。”嚴文征覺著不錯,“立意挺好的?!?/br> 盧福明說:“是你說的那句話提醒了我,演員應該成為影視制作中最強大的一環(huán)。不合格的表演者往往會把偉大的角色拉低到他們自身的水平上。” 嚴文征對批評人沒有興趣,強調(diào)說:“只談好的,不聊壞的?!?/br> “這個是當然?!北R福明說:“但現(xiàn)在存在一個問題,嘉賓多了,嘴容易雜,得有個控場的人?!?/br> 煙霧繚繞中,嚴文征抬眼看他。 一旁的孫依然忙插話:“嚴老師,你是一位有導演思維的演員,我們一致相信你的控場能力。” 言下之意是要他全程錄制,共12期。 嚴文征猶豫:“一個節(jié)目的主持人奠定了這個節(jié)目的氛圍,我不是活潑的人,我怕把氣氛搞得太嚴肅?!?/br> “我們考慮過了?!北R福明說,“節(jié)目定位不是讓觀眾看著圖一樂呵的,聊的是文藝性電影,不是爆米花電影,要帶有嚴肅性和專業(yè)性?!?/br> 嚴文征將煙灰缸拉到面前,煙摁滅,詳細地問:“擬邀嘉賓呢?” “這些?!北R福明是做實事的人,遞給他一個名單,“會盡量找你熟悉的人來,熟人比較好聊?!?/br> 嚴文征忖度著,提議:“另外一名演員最好科班出身,我算半路出家,看問題的視角會不一樣?!?/br> “好?!北R福明聽他的口氣,似有譜了,迫不及待敲板:“那就這么說定了?!?/br> 嚴文征沒立馬接話,垂著眼簾,心中做著權衡。 節(jié)目吸引他是一點,另一點是,下半年他不打算進組了,想空出來到春蕊身邊去,但也不能全然不工作,這個節(jié)目錄制時間分散,跑一趟來回一兩天,正合適。 會議室里,所有人望著他,等他決斷。 半響,嚴文征開口:“可以是可以,但我有兩個要求?!?/br> “你說?!北R福明高興了。 “影片我來挑選,不接受給人捧臭腳。” “沒問題?!?/br> “等節(jié)目單定下來,每一部影片我會提交一份觀影感受。希望節(jié)目組制作的時候能聽取我的一些建議。” “求之不得?!北R福明說,“你盡心力了,我們就輕松了?!?/br> 尚有諸多細節(jié)需要溝通,很快到中午,孫依然和盧福明兩口子自然是張羅著請嚴文征吃飯。 正好有朋友新開了一家泰式餐廳,在商城,他們驅車前往。 一樓等觀光電梯的時候,嚴文征和盧福明說著話,不經(jīng)意間朝遠處的櫥窗瞥一眼,愣了一下,示意盧福明稍等,拔腿進了那家店。 “干什么去?”孫依然望著他的背影,沒敢喊名字。 盧福明也是不解。 兩人只好跟過去。 遠遠看見,嚴文征刷卡買了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 孫依然想起這家伙最近談戀愛了,瞬間樂了,她抬頭瞧了一眼衣服的牌子,不是什么奢侈品牌。 等嚴文征提著購物袋折回,她嘲笑他:“送女朋友是嗎?” 嚴文征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是我說你,你在追女孩這方面不行啊?!睂O依然突然憤然,“買什么衣服啊,女生的品味一天一個樣,十有八九買不稱心?!?/br> 盧福明與老婆一唱一和:“會念叨你一個星期的?!?/br> “念叨就念叨吧?!北蝗饲屏诵υ?,嚴文征絲毫不在意,嘴角笑意未減,輕聲說:“第一眼看上去覺得合適她?!?/br> 可能太想她了吧。 工作告一段落,思念的洪水拍浪而來。 嚴文征徹底坐不住了,飯沒好好吃,分著心思,用手機查了下今天的航班,正有一趟四點飛深圳的。 略顯莽撞的,他提前跟盧福明兩口子告別,回全德澤家取了行李,直奔機場。 登機前,他發(fā)信息給春蕊,問她今晚在哪兒拍攝。 但沒有收到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