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第23章 將此人給我趕出考場!…… “發(fā)什么呆呢?”程以貴顛了顛挎上的考籃, 順著盛言楚的目光往長長的隊伍看去,然而人擠人的隊伍委實沒啥子好看。 “沒什么,進(jìn)去吧。”盛言楚垂下眼瞼藏好錯愕的神情, 扭頭亦步亦趨的跟著康夫子往禮房內(nèi)走。 此時禮房門口聚集了一搓接著一搓的短隊伍, 康夫子手中拿的是庚牌,排在第七列。 每排由五名考生組成, 也就是說一個秀才最多只能做保五名考生, 唱名后,盛言楚等人則由康夫子領(lǐng)著去禮房門前的大香爐處拿三支燃的正旺的廟香,然后再去堂中的圣人牌坊以及文昌帝君處各自磕三個響頭。 當(dāng)盛言楚在禮院內(nèi)外來回折騰的夠嗆時,院外文房主事唱做保秀才名字的空隙不經(jīng)意間鬧出了一場驚天大事。 原來有一個做保的秀才為了多掙一點(diǎn)銀子,趁著主事不注意當(dāng)場換裝為下一隊的學(xué)子做保, 可惜沒瞞過主事那雙火眼金睛, 主事立馬喊來了縣令,縣令當(dāng)場大怒, 不僅將那位秀才做保的八位學(xué)子的縣試名額給取消了, 還將秀才的功名一并剝奪了。 此番嚴(yán)懲后,幾名學(xué)子頓時哭爹喊娘的叫冤,縣令才不管這些人的不甘心呢, 直接甩袖離去。 盛言楚拜好圣人后, 悄悄挪步睨了一眼被官差捂著嘴丟出去的幾位學(xué)子,只見那八人臉色慘白頭發(fā)凌亂, 臉上的淚痕尚且未干,容顏如喪考妣。 “可惜了?!背桃再F黯然嘆氣,“要怪就怪那個秀才,誰讓他貪心不足?一個學(xué)子做保就得掏二兩銀子給他,五個人就有十兩, 平白得了十兩銀子還不滿意,哼,如今倒好,功名和錢財都沒了?!?/br> “我認(rèn)識那秀才?!?/br> 石大河將聽來的小道消息說給三人聽,“前些年我弟弟考童生時就險些找了他做保,據(jù)說他收的做保銀子比別的秀才要便宜半兩,那年他就使計保了不下十來個學(xué)子,還好我弟弟最后沒上他的船,不然…說不準(zhǔn)縣令大人一氣之下將前些年由他做保的童生都取消了功名,屆時我弟弟豈不是白考了?” “大河兄長的意思是今天出了這事,還要追溯連坐到前幾年的童生試嗎?”盛言楚吃了一驚,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秀才害的可就不僅僅是剛才那八個學(xué)子了。 “幾年前也發(fā)生了一個秀才保了十來個學(xué)子的丑聞,反正那年縣令大人撤了所有童生的功名,那事在當(dāng)年轟動一時呢?!?/br> 石大河唏噓不已,貼著盛言楚道:“后來你們猜怎么著?” 盛言楚一瞬不瞬的盯著被扣在院中挨打的秀才,瞇起眼睛,似是在自言自語:“如若秀才不貪心,學(xué)子們行的端正,不拘秀才少收的半兩銀子,從而去找一個正直的秀才做保,想來這種無妄之災(zāi)本來可以避免,可如今發(fā)生了,又牽連好些人,我在想這些學(xué)子們會不會將憤恨泄在這名秀才身上,從而報復(fù)這名秀才?” “嘿,楚哥兒你神了!”石大河手握拳頭抵在掌心,低聲道,“那年事情曝出來后,聽說那名秀才夜里被人拖進(jìn)了深巷,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時,手腳、眼珠子全沒了……” “咦~”程以貴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擰著眉大驚失色,“不會是那幫因秀才失了科考資格的學(xué)子們干的吧?好殘忍?!?/br> “官府根本就沒查到兇手。” 一直沒說話的陸漣咳了一聲,面上籠的層層后怕,道:“那年發(fā)生的慘案我親眼目睹了,那秀才被官差從巷子口拖出來時,身邊沒有一塊好rou,四肢和眼睛沒了不說,就連,就連……” 頓了頓,陸漣蒼白的病容上浮起一團(tuán)羞紅,想接著說時嗓子眼癢的很,當(dāng)下咳的耳朵都紅了。 盛言楚忙從考籃中拿出水葫蘆倒了一竹筒枇杷藥水遞給陸漣,一邊給陸漣順氣,一邊憂愁道:“這是止咳的枇杷水,我昨晚特意讓客棧小兒煎的,漣兄長趕緊喝一點(diǎn)?!?/br> 陸漣接過竹筒悶頭淺啄了兩小口后,無論盛言楚怎么勸,陸漣也不愿再繼續(xù)喝。 程以貴一把將盛言楚手中剩余的枇杷藥水往地上一倒,切了一聲:“他不喝你硬塞他喝干嘛?左右咳的人又不是你,楚哥兒,你且收收你的好心腸,有些人吶,他就是不識好歹,還以為你逼喝藥是害他呢!” 盛言楚略略挑高一邊的眉毛,默不作聲的將水葫蘆放回考籃。 陸漣生怕盛言楚誤會,猛咳之下還在解釋:“楚哥兒,我知道你是好意,咳咳,只是你也知道,咳,等會開考后就不能出來如廁,我怕喝多了藥會,咳——” “你有理、你滿嘴的借口,左右是我家楚哥兒多管閑事?!?/br> 程以貴像吃了炮.仗似的,將盛言楚圈在懷里,冷笑的對陸漣道:“要不是看你咳的難受,誰會給你送藥?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現(xiàn)在外頭醫(yī)館的御寒止咳的藥要價幾何!” 陸漣捂著咳嗽不停的嘴看向石大河,石大河略略點(diǎn)頭。 “聽說昨晚不少學(xué)子得了風(fēng)寒,一夜之間醫(yī)館的傷寒藥物悉數(shù)被搶空了……” 陸漣聞言咳的越發(fā)厲害,拱手想跟盛言楚說話,程以貴哼了一聲將盛言楚拉走,徒留陸漣尷尬的楞在原地。 “還不跟上?”康夫子拿了號牌過來,見陸漣扶著墻咳個不停,眉心緊擰了三分。 “倘若撐不住……就跟官差提,別硬撐著…聽說你昨夜和城中布商之女結(jié)了親?既婚姻大事妥了,那科考上也就不急于一時,所謂先成家后立業(yè)也是行的?!?/br> 陸漣干巴巴的嘴唇扯出一絲苦笑,像是認(rèn)可了康夫子的話。 - 這邊程以貴狠狠的教育了一頓盛言楚。 “……楚哥兒你以后別再對他好了,你是沒看到他剛才端著竹筒聞了又聞的嫌棄樣子,我猜他擱心里指不定還懷疑你是不是故意拿藥出來害他呢!” “不至于…吧。”盛言楚知道表哥和陸漣之間有嫌隙,但…… “怎么不至于?”程以貴用鼻子哼出幾個字,“他家爹娘能刻薄的趕走童養(yǎng)媳,量他陸漣也不是什么好貨色……” 嘟嘟囔囔的說完后,卻發(fā)現(xiàn)盛言楚突然停了下來,程以貴四下一掃,倏地瞳孔驟然一縮。 “是辛華池!”程以貴橫眉立目,咬咬牙道:“我剛還奇怪楚哥兒你到處瞟是在找誰呢,原來是他!” 辛華池也看到了盛言楚,只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盛言楚的目光卻追隨著辛華池良久,直到辛華池跟著廖夫子進(jìn)了堂中后才罷休。 - 叩拜了圣人和文昌帝君后,四人又來到院中排好隊伍等著官差一聲令下就拿著號牌入場。 等候的時候,四人互相看了眼各自的號牌,又與旁邊幾隊打聽了后發(fā)現(xiàn),但凡是同一個廩生做保的,座位都不會安排在一起,好比他們四人,幾乎將禮院巷子口的東南西北四個角都占了。 盛言楚在院北正門三號,程以貴在院東南六十號,陸漣在南二十五號,而石大河則跑到了西街巷子。 清楚了自己的考場位置后,隊伍里的說話聲漸漸小了,一個個的開始搓手準(zhǔn)備待戰(zhàn),很快銅鑼敲響,官差敞開嗓子吼:“院北一號,院北二號進(jìn)——” 盛言楚擼了擼半長的頭發(fā),緊張的往前踏了一小步,緊接著一聲激昂的叫喚聲傳來。 “…院北三號,院北四號進(jìn)——” “楚哥兒,到你了!”程以貴繃緊了身子,比盛言楚還激動,像個慈祥的老父親似的,不停叨叨:“好好考知道嗎?別怕哈,考完了我就去找你。” 盛言楚認(rèn)真的點(diǎn)頭:“貴表哥也要好好考,咱們兄弟倆爭取來個一次就中!” “好!快進(jìn)去吧。” “夫子…”盛言楚側(cè)開身鞠了一躬。 康夫子眼角的皺紋瞬間疊起,拍著盛言楚的肩膀,威嚴(yán)而又不容置疑道:“你只管放開了去寫,別瞻前顧后,老夫相信你能考好?!?/br> “是,夫子?!庇辛丝捣蜃舆@一拍,原緊張的身子有些發(fā)抖的盛言楚不知為何平靜了很多,與陸漣和石大河對視了一眼后,他轉(zhuǎn)身往正門走去。 正門口,手持院北四號牌子的辛華池已經(jīng)過了第二輪檢查,此刻正在旁邊穿戴衣裳。 盛言楚緊了緊考籃,上前一步將束起的發(fā)髻打散,一旁的官差伸手彈了彈衣裳,確定沒有夾帶后才揮手讓盛言楚進(jìn)去。 身后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喊號,盛言楚利索的將頭發(fā)綁好,繞過垂花門后又走了一小節(jié)羊腸小道,眼瞅著三號糊紙燈牌近在咫尺時,走在前邊的辛華池突然腳一崴往盛言懷中倒去。 盛言楚猛的一趔趄,膝蓋磕在路邊的青石板上痛的他輕呼一聲,還沒等他爬起來找辛華池算賬,辛華池就已經(jīng)跑開進(jìn)了考棚。 后邊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來不少考生,盛言楚忍著膝蓋上的痛來到三號考舍。 擱下考籃后,他立馬掀起褲腿查看傷口,還好只磕破了皮沁出了點(diǎn)點(diǎn)鮮血,見無大礙后他松了口氣。 一邊用清水擦了擦傷口,他一邊偷偷覷了眼隔壁的辛華池。 辛華池此時正擰著抹布擦桌子,似是警覺到盛言楚的目光,低著頭的辛華池唇角忽而掛上一抹冷笑,笑意幾乎蔓延了整個臉盤。 盛言楚莫名覺得心口不安起來,擦好案上的灰塵后,只見一隊手持彎刀的冷面官差又走了過來,挨個探看考棚里的情況。 路過盛言楚時,官差們頓了一腳,將個頭堪堪才比桌案高出兩尺不到的盛言楚上上下下打量了夠。 一行人正準(zhǔn)備離開時,隔壁的辛華池忽然舉起手,指著盛言楚,義正言辭的高喊:“官爺,此人懷中藏有夾帶——” 盛言楚險些氣絕,辛華池有毛病吧,瞎咧咧什么呢! “肅靜!”官差大呵一聲,怒視了一眼辛華池,又將眼睛溜到盛言楚身上,“你,出來——” “官爺,我沒有…”盛言楚趕緊澄清。 “廢什么話,趕緊出來!”領(lǐng)頭的官差眼睛一斜,立馬有兩個官差上前夾住盛言楚將其放到空地上。 考棚里的人紛紛探出頭張望,大庭廣眾之下,盛言楚氣的手發(fā)抖,憑什么因為辛華池的一己之言就懷疑他? “我沒有夾帶?!彼偃吻?,一字一句道:“來時過了兩道檢查,且都散了發(fā)脫了衣……” 辛華池立即堵住盛言楚,咄咄逼人道:“什么沒有?我明明見到你懷中藏有素紙,你若是清白的,何不讓官爺探一探?” 懷中? 盛言楚聞言心下大駭,辛華池如此篤定他藏了小抄,那這件事肯定跟辛華池有關(guān)。 他下意識的去摸胸口,柔軟的學(xué)子袍下的確有一片鼓起的小包。 見辛華池幸災(zāi)樂禍的歪站在考棚走廊上,再瞧官差漸黑的面孔以及學(xué)子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話語,盛言楚五指攥緊,極力忍住心底翻滾滔天的怒火。 “怎么?”辛華池臉上的笑紋加深,激將道,“你若是坦蕩君子,再來一次檢查又有何妨?” 官差沒有耐性,上手就要拽拖盛言楚的衣裳,盛言楚豈能甘心受這種恥辱,奮力的撇開官差的大手后攏了攏衣袖,旋即短促的笑了一聲,朗朗道:“我自認(rèn)光明磊落,當(dāng)然不俱官爺?shù)臋z查,只是小子有一言請教官爺,若小子是清白的,此人該當(dāng)何罪?” 盛言楚指著辛華池,手指一移,又指向巷子正中插著香火的廟爐,正色道:“這人無故污蔑我,耽誤了各位學(xué)子們的時間不說,還耽誤了官爺們辦差事,如果等會查出小子并無夾帶,小子個人受的罪過和羞辱暫且不論,小子只有一個要求,將這等干擾科舉秩序,搬弄是非陷害小子的人趕出考場才好!” “這…”官差犯難了。 辛華池卻跳了出來:“官爺,就依他所言,若此事是小子捕風(fēng)捉影,小子甘愿受罰。” “好一個甘愿受罰?!笔⒀猿垌粔?,敞開雙臂憤憤道,“既如此,官爺只管來搜!” 就近的兩個官差二話不說將盛言楚扒的只剩褻衣,就連xx處,官差都摸了,摸完后官差對著領(lǐng)頭官差搖搖頭。 “不可能!”辛華池一掌拍在案幾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明明——” 盛言楚別有深意的捏著衣裳看著辛華池,小小的嘆了口氣后開始往身上套衣裳。 領(lǐng)頭官差煩躁的瞪了眼陷入惶恐不安中的辛華池,臉如黑鍋,毫不留情的吩咐:“還楞著作甚,還不快將此等訛言惑眾之輩拖出去!” 第24章 縣試發(fā)案,院北三號是…… 官差們立馬上前去架辛華池, 辛華池神志恍惚,一聲悲呼后抱著官差的大腿死活不愿意出去。 “官爺,您再仔細(xì)查查盛言楚, 我分明在外邊看到他往懷里塞素紙了, 斷不可能有錯的!” 盛言楚胸口一陣氣血翻涌,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用力的抖了抖衣裳, 又取下發(fā)帶在原地蹦噠了好幾下。 “這樣呢?”他冷冷的看著辛華池, 不顧禮數(shù)的咆哮:“辛華池,這樣可以了嗎?!我知道你對當(dāng)年在康家私塾的事耿耿于懷,但我沒想到你行為如此齷齪,顛倒黑白不說,還想置我于死地不成?” 考場被抓到夾帶是要刑枷伺候的, 就他這小身板, 不死也要?dú)?,可見辛華池心思有多歹毒。 “康家?” 領(lǐng)頭的官差琢磨了下, 招來下屬將辛華池的文籍呈了上來, 一看笑了,“我道你為什么緊抓著這人不放了,原來你們同為懷鎮(zhèn)學(xué)子, 嘁, 私塾之間的糾紛我管不著,但辛華池此人實在膽大包天, 誣陷同堂學(xué)子簡直毫無讀書人的良善,來人吶,將此人押下去,以待大人問審?!?/br> 話落,辛華池臉色蒼白的怖人, 腳一軟再也沒了適才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