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對于盧婧柔這個人,盛言楚在菜市口聽了不少傳聞。 有人說夏家大郎當(dāng)初好端端的突然死在花樓其實是盧婧柔回家讓盧李氏下的手,盧婧柔以前喜歡的人正是夏家大郎,可惜夏家大郎心思根本就不在盧婧柔身上。 盧婧柔當(dāng)初之所以在花樓被眾多男人當(dāng)成妓.子給xx了,追根溯源還是因為任性的去花樓找夏家大郎的緣故。 盧李氏得知女兒遭此一難,所以就對夏家大郎起了殺心,只不過有一件事他沒搞明白,盧李氏對夏家大郎動手的時候,夏老爺不知道是否知情? 夏修賢也想到了這點,嗤笑一聲:“知不知情又有什么區(qū)別?左右我大哥死的時候他分毫不傷心?!?/br> 盛言楚低著頭,久久才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修賢兄是,我亦是。” 夏修賢想起那日在酒樓看到的乞丐,心有所感:“那個人…是你爹對嗎?” 盛言楚輕輕嗯了下:“不過現(xiàn)在不是了,我是獨戶,戶籍上現(xiàn)在只有一個寡母?!?/br> 夏修賢愕然:“你…你是獨戶?!可你才九歲??!” “我七歲就獨戶了?!?/br> 面對夏修賢的大驚小怪,盛言楚表現(xiàn)的極為淡定,“說來也是巧合,還真的讓盧李氏說中了,我原先的商戶族親大多jian詐狡猾,我那個爹和你大哥一樣,又嫖又賭,娶我娘之前背著所有人在外邊納妓.子為妾,還生了一個女兒…若非他身子不好不能再生養(yǎng),他是斷然不會回老家和我相認(rèn)的?!?/br> 夏修賢想起那日盛言楚見到乞丐時的冷漠樣子,不由展眉微笑:“看不出來啊盛小弟,瞧你年紀(jì)小小的,不想辦起事兒來竟絲毫不拖泥帶水,我要是你,未必有你這樣的膽量去跟那人斷親。” 盛言楚撿起地上的葉子對著太陽照了照,半閉著眼把玩道:“我若還跟他來往那叫傻好不好?我與他之間沒有感情,之所以現(xiàn)在說起他還牙癢癢,主要是因為他害了我娘,娶妻不敬,還不如不娶?!?/br> “娶妻不敬?”夏修賢抬頭順著盛言楚的目光往天空上看,那里白云飄揚(yáng)鳥兒自由。 - 要么說夏修賢的毒舌是烏鴉嘴呢,從菜市口往家趕的途中,盛言楚的左眼就一直在跳,所謂‘右眼跳財左眼跳災(zāi)’,他本來還不信,然而一推開自家小院看到那個邋遢男人纏著他娘不放時,頓時火冒三丈。 也不吼了,畢竟嗓子在大觀樓說啞了,他徑自往屋里走,四下尋找著什么。 盛元德放開滿面淚痕的程春娘,拉著一旁的女人和孩子跑進(jìn)屋。 “楚哥兒,爹來了,還有你夢姨娘和如姐兒——” 盛言楚努力勻平氣息,對程菊道:“菊表姐,你先扶我娘進(jìn)屋?!?/br> “哎,”程菊攙住程春娘,程春娘咬唇瞪了一眼盛元德,掩面進(jìn)了屋。 “楚哥兒,”盛元德還在嘰嘰歪歪,諂笑道,“是該讓你娘回避下,畢竟你夢姨娘在場,她心里有些不好受我能理解,但我發(fā)誓,她永遠(yuǎn)都是大房!” 夢姨娘比前幾年看到的要瘦很多,但臉上的紅暈尚在,可見沒少被男人疼過。 見盛言楚滿院子的找東西,夢姨娘追著氣喘吁吁:“楚哥兒,我跟你爹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才厚著臉皮找上了你,聽說你跟程氏在街上開了鋪子?這樣好不好?我跟德哥還有如姐兒不要工錢,每日我們都去鋪子里幫忙,你就發(fā)發(fā)善心,給我們口飯吃就行,楚哥兒,你覺得呢?” “我謝謝你大爺哦?!?/br> 終于,他在茅房旁邊找到了竹篾編制的大掃帚。 然后使出洪荒之力掃向?qū)γ嬉患胰凇?/br> 小院子是泥土路,這些天曬的發(fā)裂,盛言楚一揮,立馬就騰升起一片嗆鼻的塵土。 “咳咳咳?!比她R齊擺著手咳嗽。 “楚哥兒你這是干什么?!”盛元德頂著灰塵伸手想抓掃帚,盛言楚往后一退,然后將掃帚重重的打在盛元德身上。 盛元德這兩年身子大不如從前,盛言楚又是照著他的臉下的手,還沒兩下盛元德就疼的吱哇亂叫。 打了渣爹豈能放過害他娘哭的女人,不一會兒小院子就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中間還摻雜著女孩的哭啼。 這一家三口最終灰頭土臉的被盛言楚趕了出去,扔出去前,盛言楚還撿起幾塊石頭砸了過去,砸的盛元德那叫一個頭破血流。 盛言楚將手中的掃帚扔掉,這時程春娘紅著眼從屋里走出來。 “狗東西走了?”說這話時,程春娘堪堪收住眼淚,不甘的罵道:“陰魂不散的胚子,一個大男人竟有臉讓幾歲的孩子養(yǎng)活他,呸,憑他也配!” 程菊膽子小,怔怔看著盛言楚,嗚咽道:“楚哥兒,還好你及時回來了,你是沒見到剛才那個女人對姑姑說了什么話,還有她那女兒,小小年紀(jì)就敢用那種難聽的話罵姑姑容不下她娘……” “娘,你沒事吧?”盛言楚不顧干澀的嗓子,拉著程春娘上下打量,“盛元德是不是欺負(fù)你了?他哪只手摸你了?你跟我說,我去砍了他。” 程春娘聽了這話,急了:“楚兒你別亂來,為了這么個人犯事沒必要?!?/br> 又緊了緊程菊的手,唏噓道:“今天多虧了菊姐兒護(hù)著我,不然他身邊的那個妓.子怕是要沖進(jìn)屋里去翻銀子了?!?/br> “量她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出半個銅板!”盛言楚越想越覺得剛才的一頓打沒能消他心里的氣,對程菊道:“表姐,你等會跟我去胡商鋪子買條狗回來?!?/br> 盛元德再敢來,他就放狗咬。 胡商的狗大多野而烈,盛言楚帶著程菊還沒走到關(guān)狗的籠子前就聽到一聲聲高昂的叫聲。 程菊嚇的閉眼,拉拉盛言楚的衣裳,小聲道:“楚哥兒,他們不會咬人吧?” “當(dāng)然咬人。” 程菊‘啊’了一聲,慫唧唧道:“咬人就別買了吧,到時候傷了姑姑可就得不償失了。” 盛言楚笑:“咱們不買大的?!?/br> 他指了指旁邊籠子里的小幼犬,全身包括鼻子都是黑的,此時正依偎在母狗懷里睡得一塌糊涂。 “要買就買小的,回頭你跟我娘多喂喂他,日久生情,他長大了鐵定聽你們的話,如此就不用擔(dān)心被咬了。” 小黑犬是胡人那邊的野犬和靜綏當(dāng)?shù)氐墓放鋵ι碌?,稀奇的是,小黑犬是獨生子,一聽盛言楚要買看門犬,胡商齜著牙笑得得意,給了一個四字評價——這狗護(hù)主。 就憑這四個字,盛言楚說什么也要將小黑犬買下。 自從盛言楚去了犬市,程春娘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跳個不行,說實話,讓她養(yǎng)豬可以,養(yǎng)狗…有些為難。 本以為盛言楚會拉回一個龐然大狗,誰知一看小狗還沒她腦袋大。 盛言楚顛了顛懷里的乖寶寶,笑著問程春娘喜不喜歡,程春娘哭笑不得,心想兒子到底還是小孩子。 然而就是這么一只被程春娘看輕的小黑犬,后來竟成了盛家威風(fēng)凜凜的一員大將。 第41章 【一更】 書院罷黜一個秀…… 小黑犬正式成了盛家的一份子, 程春娘剛開始還嫌棄小黑犬太小太嫩,可看小黑犬叫出的聲音有力強(qiáng)悍,程春娘漸漸抱著小黑犬不放了, 戲稱小黑犬長大后肯定比一般的狗威武雄壯。 得到程春娘的認(rèn)可后, 小黑犬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盛小黑。 簡單又粗暴,這名字還是程春娘想了一宿才想出來的。 看門犬有了, 盛言楚也必須要回書院了, 不過走之前他去衙門找了一趟孟雙大哥。 孟雙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眼窩深陷無神,嘴唇泛起一層白皮,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不待盛言楚關(guān)心,孟雙自己就交代了。 “家里逼著我娶妻, 我沒轍只能絕食。” 盛言楚啞然失笑, 孟雙挑挑眉,撇嘴問盛言楚笑什么。 “初次在禮院看到孟雙大哥, 我私以為大哥是個不茍言笑的漢子, 沒想到竟也有幼稚的一面?!?/br> “我是沒辦法,”孟雙將劍抵在地上撐著,抬眸看盛言楚, 戲謔道:“我聽張大人說你在大觀樓議禮表現(xiàn)的尤為出眾?那些自恃清高的讀書人可不好糊弄, 你沒少被他們刁難吧?” “沒。”盛言楚輕松的搖頭,“倒是他們被我說的啞口無言, 不過我知道他們是見我年紀(jì)小讓著我罷了,若真的計較起來,我未必能贏過他們?!?/br> 孟雙大手點點盛言楚的額頭,沒好氣道:“你小子還跟以前一樣,說話滴水不漏, 說吧,今天特意來衙門看我,是不是有事要我?guī)兔???/br> 盛言楚猶豫了下,踮起腳靠近孟雙的耳朵低語了兩句。 “你要我查盛元德?”孟雙摸摸下巴,意有所指道,“都姓盛,莫非這人是——” “是我娘的前夫君。” “那不就是你爹?” “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笔⒀猿怪燮ぃo靜道,“個中緣由等孟雙大哥翻看了衙門戶籍就明白了?!?/br> 見盛言楚不愿意說這個,孟雙也不再問,滿口答應(yīng)道:“行,這事你交給我就是了,我定會給你辦的妥妥的?!?/br> “那小弟就多謝大哥了?!笔⒀猿咧θ萦心S袠拥木弦还?,卻見孟雙抬腿一踹。 “說你謙遜,你還真跟我擺起譜子來了?”孟雙吊著眉開玩笑的問盛言楚,“我可是大忙人,你登門找我,我自是不能不理你,讓我出面擺平盛元德當(dāng)然沒問題,只是盛秀才不能空著手吧?” 盛言楚甩了甩衣袖,故意曲解道:“孟雙大哥莫不是想找我要銀子?” “我要那黃白之物作甚?”孟雙嘁了一聲,道,“等事兒成了,你請我去你家鋪子吃一頓就行了,我這幾天饞的要命,可惜每每去,你娘像是被菩薩點化了似的,非說我還在養(yǎng)病不能吃辣!一水的清湯,喝來喝去我都快成清湯了?!?/br> 盛言楚哈哈大笑,揚(yáng)言等他下回休沐一定要跟孟雙好好的搓一頓,最好能來一個一醉方休才好。 - 和孟雙告別后,盛言楚就一頭扎進(jìn)了書院。 此時書院里安靜的可怕,盛言楚一進(jìn)去就被夏修賢拉到角落說起了小話。 “他們這是怎么了?”盛言楚下巴往院中下跪的一堆人那點了點。 “你猜?!弊詮谋R李氏死后,夏修賢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吊兒郎當(dāng)。 盛言楚深吸一口氣,胳膊肘往后一捅,夏修賢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盛小弟!”夏修賢痛的嘶了一聲,振振有詞的譴責(zé)盛言楚:“年輕人要將武德好不好?就你這樣偷襲的混蛋怎么就拿到了大觀樓禮魁的名號?那些書生莫不是都沒長嘴?” “不服?”盛言楚抬起手臂作勢要撓夏修賢的癢癢rou。 “服服服?!毕男拶t算是認(rèn)栽了,有時候人長的小巧也是一種好處,至少打架的時候靈活。 夏日炎炎似炭火烤大地,院中的幾棵古樹盡數(shù)耷拉著枝葉往下垂著,就連蟬兒都有氣無力的趴在那隨便嚎兩聲。 盛言楚自制了一把竹扇坐在木欄下悠悠的扇著風(fēng),嘴巴呶了呶那群在烈日下跪著不起的幾人,道:“你說他們這苦rou計有用嗎?” 就在剛才他和夏修賢打鬧嬉笑的時候,趙教諭突然喊他進(jìn)了內(nèi)室,一進(jìn)去他就看到了書桌上的一大摞考卷。 第一個就是他盛言楚的名字。 屋里還坐著書院里的幾位學(xué)正,臉色都不太好,見到盛言楚后,學(xué)正憂愁的老臉上終于現(xiàn)出了兩分笑容。 “這次應(yīng)試,整個書院就你和馬明良沒有在第一道試題上動筆。” 一說這個,學(xué)正的胡子就氣的直抖:“外頭那些愣頭青,一個個長得人模人樣,怎么就沒長眼睛呢!老夫從前千叮嚀萬囑咐,拿到考卷后先別動筆,先過一遍考卷,若有漏印錯印的字,得第一時刻和老夫講!他們倒好,恨不得看到字就刷刷刷的寫,這回遭殃了吧?!” 盛言楚還是頭一回見學(xué)正這般生氣,耳朵抖了抖,忙道:“學(xué)正別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學(xué)正此時罵師兄們屬實于事無補(bǔ),還是該想想怎么做能讓張大人饒了他們才好?!?/br> “張大人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嗎?”學(xué)正心口堵得慌,手往窗外一個勁的點,“他們已經(jīng)在那跪了一個多時辰,張大人那邊我也派人過去說了,可你瞧瞧,衙門愣是一只蒼蠅都沒飛出來?!?/br> 盛言楚囧了一下,原來這道苦rou計竟是書院里最為腐朽的學(xué)正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