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楚哥兒說的對,所有我一早就將家里的水缸都挑滿了。”柳安惠頓了頓,又道,“楚哥兒,你家的水井凍起來沒?若沒有等會我跟你走一趟幫你家挑幾缸水上來?!?/br> 盛言楚買的小院東南角處有一個水井,當初決定買這個小院子正是因為有水井的緣故。 古代打水井是個大工程,且打出來的水井冒出來的水不一定都是甜水,如果鉆出來的水或酸或苦,那這水井就白挖了。 白挖水井的概率很高,所以盛言楚才一心想買一個帶水井的院子。 聽柳安惠這么說,盛言楚忙道:“不用不用,我娘說表姐離不開人照顧,這點小事還是不麻煩表姐夫了?!?/br> 柳安惠一聽笑出聲,拉著程菊的手道:“姑姑忒疼你,也難怪你整天叨念姑姑?!?/br> 程菊抿嘴笑了,柳安惠又對盛言楚道:“城東那一塊我記得住的大部分都是讀書人家?” 盛言楚:“對,有幾家跟我同在書院求學?!?/br> 王永年和馬明良都住在城東。 柳安惠捧著茶盞呷了口熱茶,良久才壓低聲音道:“楚哥兒,并非我有意將人想歪,只是如今有錢都難買糧,若這雪下個沒完沒了,我擔心有人會盯上你家,畢竟咱們是城中第一批囤糧的人?!?/br> 程菊忐忑的插嘴:“我這兩天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我讓你姐夫?qū)⒓依锏拿酌孢€有蔬菜都藏了起來,對了,不能藏地窖,地窖很容易找到,要藏就藏梁頂?!?/br> 說著伸手指指屋頂。 盛言楚抬頭看了看,高大的房梁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妥,但若是細看還是能看出梁木后方掛著東西。 “梁高,即便歹人發(fā)現(xiàn)了一時也拿不到糧食,屆時可以空出時間讓我找家伙趕跑他們,但你若將吃食放在地窖,那跟擺在地面讓他們搶是一回事?!绷不菪÷暤母⒀猿魇诮?jīng)驗。 盛言楚默默喝茶,掛梁上藏著當然是好辦法,可他跟柳家不一樣,柳安惠長的威猛,一個人能輕輕松松的打跑一群人,他呢,小胳膊細腿,他娘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掛梁上這法子對他家并沒有多大的成效。 下午回家后,程春娘聽了柳安惠的法子,斟酌道:“既然放地窖和梁上都不妥,那不如放你的仙人洞?” 這法子盛言楚早就想過了,但…… “娘,咱家囤糧的事好多人都看到了……”上門偷糧食的人肯定會提前踩點,明明他家前些天一車一車的往家里拉糧食,怎么一轉(zhuǎn)眼東西就不見了? 雖保住了糧食,但盛言楚覺得這么做會讓他的小公寓曝光于天下。 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他寧愿舍了米面,也要保全小公寓不被外人發(fā)現(xiàn)。 程春娘嘆氣:“這倒棘手了……若真的有歹人闖進來,咱們娘倆可怎么辦!” 盛言楚摸摸盛小黑光滑的皮毛,忽然道:“其實并非走投無路,我倒是有一法子?!?/br> 第48章 【一更】 獻上御寒神器…… “什么法子?”程春娘問。 盛言楚神色有些扭捏:“說起來娘你別罵我, 我這法子有些下三濫?!?/br> 程春娘拿起織毛衣的針棒敲了敲盛言楚的頭,笑道:“你只管說,娘頂多笑你兩句就是了?!?/br> “那我說了哈……”盛言楚嘿嘿一笑, 開門見山道, “我的想法是家里的米面還是放我的仙人洞,但要留一些在地窖, 若是那歹人問起, 我們就說囤糧都被桂氏偷走了?!?/br> 桂氏本來就偷了他家的米面,若非那晚他預感到,偏房里存糧說不定還真的會被桂氏搬空。 程春娘砸吧了下嘴,就在盛言楚以為他娘會罵他冤枉人時,卻見他娘氣呼呼的跺腳:“就按楚兒你說的辦!” 盛言楚被他娘突然爆發(fā)的怒火噎了一下:“娘, 你不覺得我這樣做很……”不道德嗎? “她桂氏偷我家的東西還死不承認, 我沒找她算賬是給她留面子,她倒好, 臨走租賃的銀子一個子都沒退給我?!背檀耗镆幌氲竭@個就來氣, 就在桂氏半夜偷東西的前兩天,她剛跟桂氏交了這個月的租銀,還好她當時沒答應桂氏所說的一次性付半年的銀子, 否則她十幾兩的銀子可不就打水漂了。 既然母子倆達成統(tǒng)一的意見, 盛言楚立馬跑到地窖將米面和蔬菜等吃食收進了小公寓,為了掩人耳目, 他故意留了兩袋子在那。 平平安安的過到大年初三,這天夜里,盛言楚寫了篇文章后正興致盎然的讀給程春娘聽,忽而腳邊睡覺的盛小黑猛的睜開眼。 盛小黑起身拖著尾巴一步一步的往門口走,盛言楚忙扔下書跟過去。 走到門口時, 盛小黑頓住了,回頭看了一眼盛言楚。 盛言楚側(cè)耳輕聽,只聽院子里傳出幾個細碎的腳步聲,聲音明顯是奔著地窖去的。 “可是歹人來了?”程春娘不安的問,“要不要我將燈給吹了?” 有些歹人只圖財不害命,如果他們假裝不知情,歹人拿了錢財后就會放過他們,相反則會喪命。 “不用。”盛言楚按住叫喚的盛小黑,扭頭道,“這幾人一進來就往家里的地窖走,說明他們對咱家熟悉的很,且腳步紊亂,應該不是練家子,可見是附近的老百姓,他們是傷不到咱們的?!?/br> “不是持刀的歹人就好?!背檀耗镔慷呐男馗煽跉?,轉(zhuǎn)瞬又不甘道,“雖說大頭的米面藏在了仙人洞,但地窖里還有兩大袋米面呢,咱們就這樣任由他們拿了去?既然不是歹人,那咱們就放小黑咬跑他們!” “別,”盛言楚一邊按著盛小黑的狗嘴,一邊拉他娘,低聲道:“娘,這事你別管我自有安排?!?/br> 程春娘腳步頓了下。 盛言楚低下頭交代盛小黑:“小黑乖,先別喊,等人出來了你再喊好不好?” 盛小黑嗚咽兩聲,應該是聽懂了盛言楚的意思。 “娘,你坐回去?!笔⒀猿潇o的安排,“別東張西望,就裝作咱們不知道有人溜進院子了。” 程春娘手有點抖,但還是照辦。有外人在,程春娘趕緊用冬衣將還沒織好的圍巾蓋上,然后換了細針裝模作樣的繡花。 盛言楚繼續(xù)踱步讀書,偶爾還跟程春娘說笑兩聲。 一切如舊,唯獨盛小黑繃緊了神經(jīng)一瞬不瞬的盯著門外。 腳步聲漸進,中間還摻雜著呼吸喘氣和抱怨聲。 “小四,你不是說這秀才家藏了一堆米面嗎?咋就兩袋?” “不會是你記錯了吧?” “怎么可能記錯!”說話的人語氣有些急,“我分明看到他往桂家那個小院拉了好幾板車的菜!” “可地窖里沒有??!”回話的人凍的瑟瑟發(fā)抖,一手拎著一袋米面,“兩袋哪里夠咱們吃,你再找找看看是不是藏哪了?!?/br> “小點聲?!毙∷膰u了一口,搓搓凍僵的手指指向東廂房,“大哥,那邊亮著燈……” 提米面的男人吸了口氣,忽道:“小四,咱們直接進去問怎么樣?左右里邊是孤兒寡母——” 被喊小四的人楞了下,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哥,到底人家是秀才,要是報了官,咱們是要蹲大獄的!” “報官?”男人擰擰發(fā)紅的鼻子,cao著痞音嘁道,“前幾日旁邊幾家失竊,你見官府管了沒?” 小四搖頭,管不過來啊,這兩日城門凍的塌了,官府的人手全調(diào)到那邊去了。 “那不就成了?”男人將米面往地上一放,旋即大步的往燈亮的地方走去。 門被踹開的那一瞬間,盛言楚喊:“小黑。” 盛小黑時刻盯著門口,聽到盛言楚的口令后,盛小黑躥的往前一飛,直直的咬住男人的腿。 男人痛的用力甩開盛小黑,盛小黑到底還是小狗,體重過輕被甩了下來。 盛言楚一把將盛小黑抱在懷來,佯裝著害怕,抖著嗓音吞吐質(zhì)問:“你…你們是什么、人,來我家做什么?” 程春娘撲過來抱住盛言楚,如果說盛言楚的害怕是裝出來,那程春娘是真的害怕。 深更半夜家里出現(xiàn)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她能不怕嗎? 男人的腿滲出了血,盛小黑憤憤的齜著牙,男人心有余悸的往后倒,然而退到門檻處男人止住了。 面前母子倆弱的跟小豆丁似的,他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至于狗…… 見男人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到盛小黑身上,盛言楚托了托盛小黑的屁股,可憐兮兮的帶著哭腔喊:“你們是不是跟桂嬸子一樣來偷我家米面的?可我家就剩兩袋米面了——” 兩個男人都被盛言楚直接的話語弄的一愣一愣的,那個叫小四的男人怒道:“你胡說什么呢!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家里囤了糧,趕緊交出來,否則別怪哥倆對你不客氣!” 說著兩個男人就抄起木棍往室內(nèi)走,一邊找一邊罵罵咧咧的說話。 盛言楚演戲演到底,跟在男人身后哭啼:“我家囤的糧食都被桂嬸嬸偷走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突然要搬家?求兩位大爺行行好,放過我跟我娘吧,這個冬天我家全靠那兩袋米面過活了——” 說的話那就一個情深意切,一旁的程春娘險些都信了盛言楚的話,還心疼的拿出帕子擦擦眼淚。 兩個男人哪是那么好打發(fā)的,本來還以為盛言楚是故意哭窮,可當他們翻箱倒篋的找了后才發(fā)現(xiàn),也許盛言楚的話是真的——盛家的米面都被桂氏那娘們偷了個精光。 望著哭的凄厲的盛家母子兩,兩個男人頭疼,只好抱著院子里的那兩袋米面離去,臨走的時候,那個叫小四的男人還盯上了盛小黑,說要宰了盛小黑煲狗湯,只不過領(lǐng)頭的男人剛被盛小黑咬過,心里有點陰影便煩心的說算了算了。 盛言楚聞言眼中戾氣一閃而過,待兩人離開沒多久,盛言楚悄悄放下盛小黑。 一落地,盛小黑就急速的沖出了院子,不一會兒,烏漆嘛黑的小巷中傳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死狗滾開,啊——” “別咬我,別咬我,啊,疼疼疼!” 男人的聲音激昂刺耳,很快周邊的人家裹著衣裳探出頭張望。 這兩天偷盜的賊子多的很,各家各戶其實心里都有些不安,一聽狗叫聲,家里的男人們紛紛扛著扁擔跑了出來。 盛言楚抹開淚花,一手提著油燈,一手牽著罪魁禍首的盛小黑,哽咽的控訴:“各位叔叔伯伯評評理,我都說了我家的糧食早在之前的地方被偷的只剩下兩袋米面,這兩人愣是不信,死活非要將我家救命的兩袋米面拿走,若不是我小黑厲害,我跟我娘明天吃什么喝什么!” 程春娘跟著哭訴,指著地上被盛小黑咬的站不起的兩人,痛斥道:“你們是見我孤兒寡母好欺負是嗎?竟然敢手腳不干凈到我家行竊,我家就兩袋米面,你若是有困拿一袋就是了,何必對我們娘倆干凈殺絕?” 程春娘的一席話聽得周圍男人們唏噓不已,有好心人直接將地上兩人手里的米面搶了過來塞給程春娘,又舉著油燈細看這賊人是誰。 這一看不得了。 “這不是王童生外家的兩個哥哥嗎?”提著油燈的男人嗤笑一聲,“咋,你那童生小舅子家里沒米面接濟你們?” 抱著盛小黑的盛言楚耳朵動了動,旁邊幾家男人聞言紛紛湊上去看,只見雪地上抱著腿哀嚎的兩人可不就是王永年妻子的兩個無賴哥哥嗎? 那兩人被盛小黑咬了好幾口,別看盛小黑才半歲,牙齒長的可鋒利了,一咬就見血,再用力些可能腿骨都要刺穿。 見身份被人揭開,蔡老大和蔡老四也不遮掩了,抱著流血不止的腿不服氣的哭嚎:“不就拿你家兩袋子米面嗎,用的著放狗咬人?!” 蔡老四恨自己剛才怎么沒有一刀殺了盛小黑,不然他們哥倆今夜不僅得了米面,還能吃上狗rou。 見他哥扯著嗓子嚎,蔡老四也跟著躺在雪地里撒潑打滾:“盛秀才放狗咬人啦,誰來給我們哥倆評評理啊——” “賠錢!”蔡老大使出絕招,“不賠咱們就公堂上見?!?/br> 盛言楚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這樣倒打一耙的人,旁邊幾家人見蔡氏兄弟又像往常一樣無賴刁滑,腳步不由的往后挪。 有人扯扯盛言楚的衣裳,小聲道:“盛秀才,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左右你家的米面都追回來了?!?/br> 盛言楚挑眉,他鬧出這么大的陣勢怎么能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呢? “你們口中的王家是指靜綏書院的王永年家嗎?” “對對對,就是他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