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娘驚恐的捂住嘴：“咋不對勁？”

    馬兒躍過大片鐵釘后，還有山羊踩高蹺、猴子倒立蹬花瓶……

    然而盛言楚沒了看下去的心情，拉著程春娘往船中央走。

    “咋了？”程春娘回頭望了眼馬戲團(tuán)，急聲道：“再過一會船主就要開倉賣炭石了，咱們這會子走干嘛？”

    盛言楚抬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拉著程春娘貼著船艙的墻往回走。

    船艙附近靜謐的可怕，唯有遠(yuǎn)處幾盞游走的燭火在晃動，盛言楚抬眸望了眼燭火的方向，燭火每到一處船艙就會停一會，再往前走幾個船艙應(yīng)該就是他們住的船艙，而此刻盛允南還在艙里。

    盛雅楚順手撬開船邊一個大空箱子，箱子原本是拿來裝魚rou海貨的，一打開一股魚腥味躥進(jìn)鼻子，盛言楚從小公寓里拿出幾顆薄荷糖塞給程春娘，邊扶著程春娘往木箱子走，邊道：“娘，那馬戲團(tuán)是假的，你含著這糖呆在箱子里別出來知道嗎？”

    “假的？”程春娘腦門冒汗，見兒子要關(guān)木箱的門，程春娘忙一臉無措的抓過盛言楚的手：“楚兒，咱們不回船艙呆箱子里干嗎？”

    盛言楚視線一沉，在馬戲團(tuán)和盛允南所呆的船艙來回看了眼，然后將脖子上纏繞的圍巾套在程春娘頸部，小小聲道：“娘，南哥兒那邊有危險，我懷疑馬戲團(tuán)在敲東擊西，船艙的人都被馬戲團(tuán)引到外邊來了，船艙里一下沒人，馬戲團(tuán)里有一部分人去做了扒手……”

    “什么！？”程春娘心頭一驚，“船艙里的銀子倒不打緊，南哥兒他……”

    “我去救南哥兒?！笔⒀猿潇o的道，“娘，你呆在這別動，只要我不喊你你都別出聲知道嗎？”

    程春娘重重點(diǎn)頭，眼里布滿擔(dān)憂，合上木箱前她忍不住拉住兒子的衣袖，強(qiáng)忍著哭泣：“楚兒，你別跟他們硬來知道嗎，他們要銀子你給他們便是?！?/br>
    盛言楚掀開大氅將腰間掛著的彎刀拿下來塞給程春娘，一字一句道：“娘拿著這個防身，若有人欺負(fù)你，你別怕，拔刀刺他們就是！”

    他娘雖是弱女子，但殺雞從來不眨眼，下手快而準(zhǔn)。

    程春娘拿著彎刀手指不自然收緊，望著nongnong的白霧吞了吞口水。

    交代完后，盛言楚將木箱合上。

    “小黑，走——”

    盛小黑體積太大，呆在這容易暴露，還是跟著他走好，何況船艙那邊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有盛小黑這個厲害的狗勾在，盛言楚心里稍微有點(diǎn)底。

    馬戲團(tuán)那邊還是鬧，歡悅聲不時的往船艙這邊飄。

    盛言楚躡手躡腳的往船艙這邊走，果不其然，一路經(jīng)過的船艙皆大敞著艙門，里面的床和行李皆被翻了個底朝天。

    除此之外，盛言楚還看到有些包袱有尖刀刺入的痕跡。

    看來這幫人手中有厲器。

    盛言楚心下一凜，他所在的船艙有盛允南在，以盛允南耿直的性子，怕是不會愿意將艙里的東西交給扒手，若是扒手一個不爽，那盛允南豈不是……

    越想心越慌，盛言楚煩躁的抬腿踢向船艙，‘砰’的一聲響下，黑暗中有人大喊一聲：“誰？”

    燭火動了動，似乎是往盛言楚這邊來，盛言楚透過船艙上薄薄的紗布往外看，果不其然，一個長相猥瑣兇狠的男人過來了。

    盛言楚低下身子撫摸著盛小黑的毛發(fā)，待男人走近，盛小黑在盛言楚的示意下蹭得撲向男人，突然出現(xiàn)的龐然大物壓著男人喘不過氣來，還沒等男人回過神，盛小黑就張開流著口水的血盆大口咬住男人的手。

    “嗷嗚…”男人痛得歇斯底里起來，胳膊上的血瞬間飚得滿地都是。

    盛小黑嫌棄地吐掉嘴里的半只手，長大嘴坐在盛言楚身邊。

    男人見船艙中陡然出現(xiàn)一個人，臉色驟然一變，不顧疼痛的想喊同伴過來，盛言楚抄起地上歪倒的箱子照著男人的頭猛地砸去，‘砰’的一聲后，男人直直暈倒。

    處理掉男人，盛言楚撿起地上的火把繼續(xù)往前走，眼瞅著一幫人要進(jìn)自己的船艙，盛言楚高聲沖著馬戲團(tuán)的方向大聲喊起來：“快來人吶，有賊人進(jìn)艙了——”

    平底一聲驚雷起，一下炸開了兩大鍋。

    正在‘掃蕩’的盜賊慌了，正在看馬戲團(tuán)熱鬧的船客更慌，一時間船岸上各種聲音交織，船客們?nèi)缌魉话阃撨@邊跑來。

    盛言楚默默的從小公寓里拿出弓弩和長箭，對面幾丈遠(yuǎn)處，背著大包小包長得兇狠惡煞的幾個男人舔了舔嘴皮子，皆拔出刀往盛言楚面前走。

    “他奶奶的！”領(lǐng)頭的男人長了一臉的橫rou，碩大的鼻孔噴出兩道氣，舉著亮錚錚的大刀直逼盛言楚，嘴里嚷著：“你這人不想活了是吧！敢壞老子的好事！”

    盛言楚勢單力薄，只能拉著弓一步一步往后退。

    這些人似乎并不忌憚盛言楚手中的長箭，也一點(diǎn)都不害怕船客們發(fā)現(xiàn)他們。

    見盛言楚冷著小臉端著弓箭，領(lǐng)頭男人無所畏懼的哈哈大笑：“兄弟們，看到?jīng)]？這有一個找死的小白臉！”

    其余男人皆是一副得意之相。

    “小子，你活膩了吧？”

    “哼，老大，你跟他費(fèi)什么話，直接剁了他喂狗算了！”

    忽然一人大叫，拿起地上的胳膊，指了指盛言楚身后的盛小黑：“老大，老九被那狗崽子給害了！”

    領(lǐng)頭男人一看地上的殘肢，頓時大怒，cao起刀就往盛言楚頭上劈，盛言楚倒吸一口氣，手一松，弓箭上的箭刃錚的一下飛了出去。

    沒射中要害，射中了大腿。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簡單貨色，連眉頭都沒皺就將箭給拔了，旋即拎著刀繼續(xù)砍過來。

    盛言楚暗叫一聲不好，千鈞一發(fā)之際，他閉上眼直接溜進(jìn)了小公寓，跟著一道進(jìn)來的還有盛小黑。

    突然來到新的環(huán)境，盛小黑激動的在樓上樓下躥來躥去，盛言楚心亂成麻，貼著墻聽外邊的動靜。

    外邊船客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盜賊碰面了，大約是被盛言楚突然消失嚇得魂飛魄散，盜賊們還沒回過神就被船客中幾個身強(qiáng)力壯的男人用繩子給綁住。

    趁著慌亂，盛言楚跳出小公寓往盛允南所在的船艙里跑。

    船艙里，盛允南早已嚇得面如土色，見到門口站著的盛言楚，盛允南哇得一聲大哭：“叔……”

    -

    緩過氣來后，盛允南說什么也不要離開盛言楚身邊半步，盛言楚掃了眼鬧哄哄的外邊，沉聲道：“南哥兒，這艘船咱們不能再坐了，你趕緊將行李收拾收拾，等明早靠了岸咱們換一艘?！?/br>
    那幾個盜賊看過他原地消失，若不處理好，后果不堪設(shè)想。

    盛允南不問原因，立馬低著頭收拾行李。

    盛言楚則往圍著被綁盜賊的人堆里鉆，果不其然，那幾個遭賊一見到他就激動的直哆嗦，無奈嘴里塞了厚實的布說不出話來。

    盛言楚狠狠剜了幾人一眼，他得趕在船靠岸之前就這些人給解決了，不然這些人若是落到衙門手里胡言亂語怎么辦？

    這時，有人站在船板上尖聲喊：“大家快跑，馬戲團(tuán)的獅子老虎跑出來了！”

    船客抬頭去看，果然，那些之前關(guān)在籠子里的動物悉數(shù)跑了出來，盛言楚四目望了望，沒看到之前揮舞著鞭子的矮個子男人。

    船客們當(dāng)即嚇得抱頭鼠竄，眨眼功夫，船板上的人皆跑進(jìn)了艙里緊閉上門，而那些被綁的盜賊很快被不知從哪躥出來的矮個子男人給救了。

    眼瞅著幾個盜賊要跑，盛言楚五指不由攥緊。

    盛允南背著書箱兩股戰(zhàn)戰(zhàn)：“叔，有吃人的老虎，咱們快跑吧……”

    盛言楚將盛小黑的狗繩交給盛允南，他則漫步往老虎方向走，盛允南急得跺腳：“叔，那是虎——”

    ‘虎’字還噎在喉嚨里，只見盛言楚一個橫掃踢向老虎的四肢，伴隨著悶哼聲，老虎滑稽在原地痛得抬起腿，盛言楚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小公寓的剪刀照著虎頭劃去。

    本該堅硬的虎頭沒兩下就劃破了，虎皮一開，老虎就跟xiele氣的氣球一樣萎縮起來，而原本站著老虎的地方赫然露出四個小孩的腦袋。

    后邊的盛允南嘴巴張成‘o’，指指四個一身鞭痕的小孩，再指指地上的虎皮，倒吸涼氣：“叔，這虎是假的?！?/br>
    “跟上?！笔⒀猿U話不多說，抬腿就往盜賊逃竄的地方追去。

    盛允南心下大駭，呶呶嘴認(rèn)命地牽著盛小黑走在后邊。

    十月深秋，又是夜里，霜打霧繞的天冷得人直打哆嗦，虎皮下幾個孩子蜷縮在一塊，見盛言楚提著一把剪刀往馬戲團(tuán)方向沖，四個小孩面面相覷眼神閃爍。

    等盛言楚趕到馬戲團(tuán)一行人的住處時才發(fā)現(xiàn)身后跟著四個尾巴，盛允南嚇了一大跳：“你們跟過來作甚！可別是要害我叔吧！”

    四個小孩膽怯的搖頭，纖細(xì)的手指向另外一輛馬車，一人道：“他們不睡這?！?/br>
    盛言楚手按在車轅上，這輛馬車掛著馬戲團(tuán)的牌子，怎么會不住這？

    正當(dāng)盛言楚不信邪的要掀開車簾時，又一小孩小聲道：“恩公，那里邊關(guān)了好幾桶蛇，還沒拔牙呢！”

    “蛇？”

    盛言楚手一顫，還好幾桶？

    四個小孩齊齊點(diǎn)頭：“船主不讓蛇上船，所以團(tuán)里就特意安排了一輛車運(yùn)它們?！?/br>
    盛言楚收回掀車簾的手，定定地看著四個小孩：“你們是被馬戲團(tuán)的人拐來的？”

    一提馬戲團(tuán)，四個小孩嗚咽哭起來。

    “我們本就是馬戲團(tuán)的人…嗚嗚”

    “……后來團(tuán)爺被那幫人給害了，團(tuán)里的老虎獅子都被他們吃了rou……”

    “原也要?dú)⒘宋覀?，誰料北邊下雪擋住了官道，他們就搭了船讓我們兄弟姐妹披上虎皮獅皮騙船客，今夜這場戲是他們提前預(yù)謀好的，我們負(fù)責(zé)將人引出來，他們?nèi)ゴ摾飺平稹?/br>
    斷斷續(xù)續(xù)中，盛言楚終于將來龍去脈弄清楚。

    “南哥兒，你帶著他們走遠(yuǎn)些?！?/br>
    盛允南欲言又止，然又不敢忤逆盛言楚，只好牽著狗繩帶著四個小孩子往船艙方向躲。

    盛言楚冷冷得注視著不遠(yuǎn)處幾輛馬車，緊了緊手里的弓箭貓著腰往馬車方向走。

    馬車內(nèi)，盜賊們透過布簾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盛言楚看。

    許是之前被盛言楚突然消失不見嚇破了膽，這會子幾個渾身長著肌rou的男人們皆屏息只敢看著。

    走了幾步，盛言楚停在一輛稍大的馬車附近，正欲掀簾子時，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按了過來。

    盛言楚手腕一轉(zhuǎn)，將橫空斜過來的手反握桎梏住。

    “是你！”

    待看清來人，盛言楚忙松開手。

    “小書生，咱們又見面了?！比A宓君歪了歪頭，笑道：“適才見有人往這邊來，我瞧著眼熟便跟了過來，沒想到還真的是你?！?/br>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笔⒀猿m驚訝華宓君的出現(xiàn)，但……

    華宓君莞爾一笑，拍拍掌，身后黑暗中走出四五個彪壯軍衛(wèi)。

    “他們是我娘從前的部下，那些盜賊交給他們便是?！?/br>
    華宓君的話一落，幾個侍衛(wèi)就掀起車簾將里邊瑟瑟發(fā)抖的盜賊給拽了出來。

    眼瞅著侍衛(wèi)給盜賊套了枷鎖要押走，盛言楚忍不住問：“敢問姑娘，這幾人你要如何處理？”

    華宓君攏了攏肩上的紅大氅，睨了睨盛言楚手中的弓箭，忽道：“小書生莫不是想殺了他們？”

    盛言楚老實點(diǎn)頭，厲聲道：“這幾人罪該當(dāng)誅，殘殺原馬戲團(tuán)的百姓，虐待孩子假扮禽獸，如今還抹黑偷盜金銀，樁樁件件都是砍頭砍手的大罪?！?/br>
    華宓君有些詫異盛言楚一個書生滿嘴的打殺，這些盜賊她原打算綁了扔給當(dāng)?shù)氐难瞄T，死罪應(yīng)該沒有，頂多坐半年一年的牢。

    既然盛言楚一口咬定要?dú)?，華宓君笑了笑：“此事小書生只管放心，等上了岸我自當(dāng)只會衙門，將這幾人犯的事務(wù)必事無巨細(xì)的告知衙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