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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勸娘和離之后(科舉)在線閱讀 - 第137節(jié)

第137節(jié)

    “得殺?!笔⒀猿⌒÷暤难a一句。

    不殺他的秘密保不住。

    華宓君半嗔:“殺與不殺我說了不算,小書生你說了也不算,得衙門判了才成。”

    盛言楚噎了下,正欲再說時,華宓君的臉忽貼了過來,溫熱的氣息一股一股的打在盛言楚的脖頸處。

    “小書生,”華宓君呵氣如蘭,“你與那幾個盜賊是不是有過節(jié)?”

    盛言楚急急往后退兩步,雙耳紅又燙。

    華宓君一雙秀目不錯過盛言楚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見盛言楚沒有出言否認,華宓君心下了然。

    “得,你甭?lián)模@幾人我會幫你處理好,料想他們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br>
    盛言楚感激拱手,剛想說話時,隔著濃霧遠遠傳來老人的呼喊聲,盛言楚凝神聽了一耳,嘿,還挺耳熟。

    能不耳熟嗎?正是那位李老大人在喊。

    這回換華宓君臉紅羞赧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家老祖宗又要念經(jīng)…”

    聲音是從另一艘船傳來的,盛言楚微微一笑,拱手相送。

    華宓君來得匆忙,去得也快。

    船渡西北方位下邊擺著一葉小舟,在盛言楚的注視下,華宓君輕巧地跳下船,直到小船的人上了遠處掛著紅燈籠的大船后,盛言楚才折身往程春娘的藏身之處走。

    見到兒子,程春娘手直哆嗦,聲音也打顫:“我剛聽見船艙那些喊打喊殺的,楚兒,你沒受傷吧?”

    “沒,”盛言楚扶著程春娘往船艙里走,邊走邊道:“那馬戲團的人已經(jīng)被人帶走了,約莫明天船渡靠岸時會押解到衙門。”

    程春娘咽了口唾沫,頹喪嘆氣:“說來說去,還是咱們水湖村平安,前些年咱們來靜綏的時候碰到了鬼斧,如今去京城又遇上這樣的糟心事…這要去了京城,指不定又有什么妖魔鬼怪等著咱們…”

    盛言楚目光冷如冰泉:“娘甭怕,有我在呢,管他是人是鬼都近不了您的身。”

    程春娘嘴角抽了抽,抬手推了盛言楚一把,燭光下,程春娘納悶道:“楚兒,你臉咋這么紅?”

    “啊,有嗎?”盛言楚下意識去摸臉。

    程春娘按著兒子的額頭摸了摸:“沒燒啊,咋臉就這么紅?”

    盛言楚揉了把臉,支吾找借口:“許…許是凍得吧…”

    -

    一進船艙,望著滿屋子瘦小枯干光著膀子的小孩,程春娘心疼的眼眶泛紅:“我的天老爺,這都是誰家的孩子,咋比小貓小狗還瘦?”

    見到盛言楚,小孩子們忙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恩公。”

    “恩公?”程春娘回首望向后頭跟過來的盛言楚。

    在盛允南八卦的嘴下,程春娘終于理清頭緒,望著一干孩子,程春娘又嘆了口氣,問盛言楚:“咱們帶著他們上京不合適吧?”

    程春娘心疼這些小孩是真,但事事得以兒子的前程為主,他們此去京城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帶著一堆小孩當然行不通。

    程春娘自認為自己說話聲音很小,沒想到其中有幾個耳力精湛的孩子當即跪了下來,淚花往上涌。

    “求恩公收留我們,我們兄弟姐妹臟活累活都能干!”

    “我們吃得少干得多,絕不會給恩公添麻煩…”

    “嗚嗚嗚…”嘴不甜的孩子就只剩下哭。

    嗚咽抽泣聲聽得程春娘一個頭兩個大:“楚兒,你說這咋辦?”

    丟在船上肯定不妥,說不準他們一轉(zhuǎn)身就被人賣了,若帶上,又是一累贅,程春娘還真沒指望這些瘦胳膊瘦腿的小孩子幫她做事。

    孩子們極為懂事,不敢大哭惱了盛言楚,便擦干淚局促的跪在那,因身上穿得少,幾人只好蜷縮在一塊抱團取暖。

    盛言楚坐在榻上,望著面前皮色蠟黃瘦骨伶仃的孩子們,想狠心拒絕他們,卻怎么也張不開嘴。

    船艙靜了半晌,桌上的紅燭在江風中搖晃不歇。

    盛言楚身子微微往前傾,忽緩緩道:“我不是富貴人家,去了京城尚且無住處,怎么可憐你們?”

    孩子們止住眼淚,幾人相視交談了兩句,一人道:“我們從小就在馬戲團長大,一身的絕活,只是現(xiàn)下沒盤纏傍身,若…若恩公能…給,不不不,賞我們些盤纏,我們兄弟姐妹四處為家也不是不行?!?/br>
    盛言楚往墻上一歪,似笑非笑道:“怎么?一聽我不是富貴的主,又不跟我走了?”

    幾個小孩當即低下頭。

    程春娘抹開眼淚,臉上的心疼不復存在,看向小孩的目光越發(fā)復雜起來。

    主事的小孩打量了一番船艙,先前擺在床榻上的暖被和大氅早已被盛允南收了起來,如今船艙中冷冷清清的確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盛言楚牽了牽衣擺,任由這些小孩的眼睛四處逛。

    “南哥兒?!贝吹貌畈欢鄷r,盛言楚淡淡道:“給他們每人散五個銅板?!?/br>
    幾個小孩一聽只有五個銅板,有人皺眉,有人嘟嘴,瞧著就沒有滿意的。

    盛言楚接過盛允南遞過來的錢袋子,抖了抖道:“你們既然從小跟著馬戲團的人走南闖北,大抵聽說過‘窮鬼當中必有一個讀書人’,我一個趕考書生身上能有幾個銀子?給你們一人五個銅板還是我從牙縫里省出來的?!?/br>
    頓了頓,盛言楚又道:“明日船渡要??苦挸?,你們可以用手中的銅板坐牛車去鄴城衙門?!?/br>
    “去鄴城衙門干嗎?”說話最多的小孩捏著銅板問。

    盛言楚氣定神閑的笑:“自然是去衙門看官家如何懲治那幫賊子,好給你們報仇啊……”

    話一落,幾個小孩皆搖頭說不去,盛言楚也不惱,散了銅板后將人都請出了船艙。

    至于這群孱弱瘦骨的孩子今晚會在何處過夜,盛言楚壓根就沒想過。

    -

    人一走,程春娘沒好氣地摔起手帕,手指摳打桌面蹦蹦響:“是我看走眼了,我還掉眼淚可憐他們,沒想到竟是一些嫌貧愛富的主兒?!?/br>
    盛允南緊跟著不屑的嘟囔:“叔就不該將他們從老虎皮里救出來,一進來就東張西望個不停,還好咱們艙里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若是讓他們看到叔的狐皮大氅,他們定扒拉著咱們舍不得走?!?/br>
    “財不外露?!笔⒀猿X得此話很得當,想起今夜的危險,盛言楚皺眉道:“等明兒到了鄴城咱們換艘船便是,一來避開這幫孩子,二來這船我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咱們還是早早撤走才好。”

    程春娘點火燃起炭石,燙了壺黃酒,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暖暖身子,盛言楚一手握著瓷杯,一手撩起艙簾,艙外濃霧遮掩夜色凄冷。

    第109章 【三更合一】 到了京城……

    白霧直到黎明時分才散開, 霧氣一開,船渡徑直往鄴城開去。

    船渡一到鄴城,天上就飄起柳絮般的雪花。

    船主派人過來問是否有人要下船辦事, 若有, 可以去船頭領(lǐng)塊紅巾系在腰間,到時候憑紅巾上船 , 盛言楚喊住船夫, 道:“我們要在鄴城多留些時日,這一趟暫且就不坐你家的船了?!?/br>
    船夫楞了楞,以為盛言楚是被昨夜馬戲團的人嚇到了,忙歉意的笑道:“那幾人早已不見蹤影,昨夜動靜那般大, 料想他們也不敢再上船渡頂風作案……幾位是交了去京城的船銀的, 既然要在鄴城下船,那剩下的銀子當然要還給你們?!?/br>
    盛言楚拱手言謝, 拿了銀子后三人下船去了鄴城碼頭。

    鄴城碼頭白茫茫一片, 盛言楚裹緊狐裘大氅,扶著程春娘小心翼翼的踩著積雪往停船的岸邊走。

    碼頭上來來往往人很多,雪地上早已辟出一條泥濘小道, 行走在滿是淤泥的雪水上, 盛言楚的棉鞋很快就進了水。

    腳一蹬,能清晰的看到鞋底的雪水往外溢出, 盛言楚哈出一口白氣,舉目望了眼不遠處大大小小的船。

    鄴城距離京城至少還有七八天的腳程,如今江面下了雪,船開得要比往常慢一些,算下來怎么著也要十來天才能到達京城。

    水上生活漫長又枯燥, 又遇上大雪,盛言楚說什么也不想委屈自己做小船上京,故而觀察一番后,瞄準了碼頭唯二的兩艘大船。

    一艘是商船,這一趟沒拉貨物,因是空船駛得快,但商船的船艙少,一間船艙的價錢比盛言楚從靜綏坐得船渡足足高了一倍不止。

    另外一艘是民船,船艙的價錢倒便宜,但因拉得人多,一路走得很慢,若坐民船去京城,至少十天半個月。

    “坐民船吧,商船的人太雜?!背檀耗镆锌吭诎肴烁叩氖⑿『谏砩戏阑ы蛲T诎哆叺膬伤掖蟠?,道:“慢些都不是大問題,可別再出昨夜那等事就好?!?/br>
    盛允南應聲而去,喘著粗氣回來道:“叔,奶,去京城一人只需交七兩銀子,但上午是走了不了,開船得等下午?!?/br>
    七兩一人的船艙不算太貴,盛言楚拿出二十二兩銀子給盛允南,交代道:“待會交船銀時,你記得拎一兩的炭石回來。”

    民船不像船渡每日會免費送吃食,上了民船他們得自己做飯,這炭石自然少不了,才開出去的船最是不缺炭火石,這樣的大雪天若沒有火爐取暖,怕是很難熬到京城。

    上船前,盛言楚回首望了眼鄴城,鄴城的雪干冷,落在身上若不及時拍掉很快就會成冰溜子,雪花簌簌得往下落,不多時就將他們踩過的泥濘路覆蓋的完完全全。

    尋船的路上,盛言楚聽了不少船客的閑話。

    有人說鄴城不算頂北的地界,如今才十月天就這般冷,地上的積雪三天不掃就能到人的腳踝,也不知再往北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這么大的雪,咱們老百姓只管縮著脖子待家里烘火便是,只是苦了那幫上京趕考的舉人老爺,聽說沒?前兩日有艘船上一舉人老爺才進鄴城就凍得鼻青臉腫,嘖嘖嘖,我看吶,那位舉人明年開春的會試玄得很……”

    “會試年凍死的舉人還少嗎?貢院的門一開,多少蓋著白布的舉人被抬了出來?你問怎死得?凍死的唄?!?/br>
    ……

    盛言楚默默摩挲著十指生熱,覷著漫天的飛雪,盛言楚嘆了口氣,暗道雪再大他也要往京城趕,明年會試他便是坐九天冰封考棚,他也必須咬著牙挺過去。

    -

    進了船艙,程春娘忙將行李的兩鼎火爐拿了出來,炭石燒紅了,船艙的溫度逐漸攀升。

    清早三人忙得找船,到了半上午還沒吃口熱飯,盛言楚餓得慌一時沒心情看書,便半跪在地上幫盛小黑擦拭毛發(fā),一邊等飯。

    盛小黑的毛粗又長,下了船渡后,盛小黑就跟一只野袍子似的往雪堆里滾,船艙的溫度一升,藏在盛小黑毛里的雪花開始融化往地板上滴。

    盛言楚從小公寓里拿出一條毛巾邊擦邊聽盛允南在那有一茬沒一茬的嘮嗑。

    “…外邊船上的人說,船渡上那幾個盜賊今早還沒押進鄴城就被人砍了腦袋…”

    “那幾個人頭血淋淋的吊在鄴城城門口,旁邊還張貼了告示,一條一條羅列著那幾人的罪過,我跑去看了眼,嗬,除了馬戲團那些唵噆事,那些人罪行累累,簡直是十惡不赦!”

    盛允南跟在盛言楚身邊耳濡目染,如今張口說話倒有幾分讀書人的乖覺樣子。

    想起華宓君臨走前所說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盛言楚手頓了一下,沒想到華宓君下手還挺快,不愧是李家少將軍的女兒。

    盛允南臉色忽而正色起來,道:“叔,昨天咱們沒收留那些小孩是對的。”

    盛言楚驚詫抬眸,拍了拍盛小黑已經(jīng)擦拭干凈蓬松起來的毛發(fā),笑了笑道:“怎么說?”

    盛小黑似乎有冬眠的習慣,野了一上午后,這會子舒舒服服的卷起尾巴窩在火爐邊閉目,盛言楚往火爐邊靠了靠,半邊身子都倚靠在盛小黑軟和和的皮毛上,舒服至極。

    盛允南拿著火鉗將火爐里燃起的草木灰往外扒拉,隨后將手放在火爐前邊烘烤,沒好氣地道:“我去看了那告示,告示上從頭到尾都沒說那幾人殘殺馬戲團團主的事,換一句話說,那些小孩和盜賊本就是一伙的,之所以反向倒戈,不過是因為那幾個盜賊生性殘暴,平日里對那些小孩非打即罵,小孩因而心里落了恨……”

    盛言楚拿起火爐上溫著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黃酒,輕抿一口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我如今算是見識了,那些盜賊犯得事樁樁件件都是死罪,貼告示的人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洗白他們,想來殘殺馬戲團團主的事無中生有?!?/br>
    “可不嗎!”盛允南嗤了聲,湊近一點道:“叔,你還記得咱們找馬戲團時看到的那兩輛掛著馬戲團牌子的馬車嗎?”

    盛言楚挑眉:“那馬車上裝得并非是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