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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勸娘和離之后(科舉)在線閱讀 - 第184節(jié)

第184節(jié)

    喚作凈真的小沙彌應(yīng)聲跨出高高的門檻,正欲合上寺門時(shí),霧氣圍繞的半山腰處似乎有人往山上來。

    “有施主過來了!”

    兩個(gè)小沙彌站在門口往山下張望,盛言楚走得快,不消一會(huì)就來到了瑤山寺前的空地上。

    半闔的門嘩啦敞開,正大門是空門,除了寺廟的和尚和意圖出家的人能走外,像盛言楚這樣的俗人只能走偏門,小沙彌適才要關(guān)的也是空門,這會(huì)子香客過來,他們自然要敞門迎接。

    進(jìn)了偏門,小沙彌引著盛言楚去拜佛燒香。

    虔心地跪拜三下,聞著佛堂里裊裊的香火,盛言楚亂了一天有余的心終于有了片刻的安寧。

    捐了五兩香油錢,盛言楚問小沙彌:“小師傅,敢問寺廟今日還解簽嗎?”

    小沙彌低眉垂眸,合掌柔聲道:“施主請隨我來——”

    盛言楚抑著呼吸 ,將袖袋里的簽條奉上:“這簽還望住持幫我解一下?!?/br>
    小沙彌愣住了,瑤山寺解過的簽都會(huì)丟進(jìn)朱砂血中浸泡,簽條會(huì)變成紅色,而盛言楚手中的簽條一紅一白,明顯有一條沒有解簽過。

    帶著疑慮,小沙彌領(lǐng)著盛言楚來到佛堂后,佛堂靜謐 ,一推門,門后草團(tuán)上盤腿坐著一個(gè)慈眉善目的老方丈,簡樸的袈裟披在身,只瞧一眼便讓盛言楚心生敬畏。

    老方丈至今高齡幾何無人知曉,盛言楚合掌坐到對面時(shí)不巧看到了老方丈兩排紅紅的牙床,這般一想,看來老方丈也和他一樣是個(gè)俗人嘛。

    笑成彌勒佛的老方丈伸出手,盛言楚忙躬身將兩根簽條遞過去。

    “施主來寺中求合歡鈴時(shí),老衲就說過了,你既不信老衲的簽詞,何故今日又來?”

    老方丈口齒清晰,聲如洪鐘。

    盛言楚不敢隱瞞,便將心中疑慮說了出來。

    “弟子來此其實(shí)另有一事。”

    除了解簽,住持一般不會(huì)輕易見香客,盛言楚靈機(jī)一動(dòng)借著解簽的由頭才得以進(jìn)來。

    “西北異獸狡?”老方丈笑了,“此獸在西北是祥瑞之物,很難馴服,施主能養(yǎng)這么多年,儼然是好福氣?!?/br>
    “那他從黑變白是?”

    老方丈神秘一笑:“天下祥瑞和兇兆出現(xiàn),多多少少都會(huì)現(xiàn)有變幻?!?/br>
    這道理盛言楚他懂,就好比上輩子小公寓發(fā)生地震時(shí)他就覺得心口狂跳,第六感告訴他接下來有大事發(fā)生,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竟重生到了嘉和朝。

    “敢問方丈,異獸狡有此行跡是吉還是——”

    沒等盛言楚問完,老方丈徑直打斷:“狡為祥瑞之獸,自然是…”

    老方丈調(diào)皮的很,笑瞇瞇地望著盛言楚,話說一半改口道:“施主近些時(shí)日定會(huì)有喜事發(fā)生?!?/br>
    “喜事?”盛言楚大吃一驚,若面前坐得不是德高望重的瑤山寺住持,他恨不得沖過去使勁晃一下這人的肩膀。

    他這會(huì)子看上去像是有喜事發(fā)生的樣子?

    昨晚跑到襄林侯外的傻子難道不是他,當(dāng)眾挑釁聞人沖的不是他?惹出這么多事,他還能有喜事降臨?騙鬼的吧?

    狐疑的瞥了眼老方丈,盛言楚行禮起身往外走,老方丈站起來笑喊:“小施主不解姻緣簽了么?”

    盛言楚腳步微滯,扭頭淡淡道:“用不上了,弟子前些時(shí)日已經(jīng)和李家姑娘過了小定?!?/br>
    老方丈眉眼笑開沒說話,目送盛言楚出了佛堂。

    -

    從瑤山寺出來時(shí),外邊轟隆下起雷陣雨。

    盛言楚沒有從小公寓里拿雨傘,而是一股腦跑下了山,小沙彌站在廊下看得皺眉:“這么大的雨,也不怕淋壞了身子?”

    老方丈不知何時(shí)站到了小沙彌身后,端著是那副出塵的氣質(zhì),見盛言楚只身穿梭在雨幕中,老方丈阿彌陀佛了一聲:“年少氣盛的年紀(jì)總會(huì)沖動(dòng)做些傻事,淋場雨清醒清醒也好?!?/br>
    -

    盛言楚渾身濕透地往下跑,夏季的雨大而猛,路過半山腰時(shí),望著山下被綠樹圍著的皇城,盛言楚忍不住攏手大聲喊起來。

    混著泥土清香的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滑,盛言楚奔走在山野間像擁抱了從未有過的自由和暢快,因襄林侯而積攢的郁氣似乎在一瞬間消散的干干凈凈。

    雨越下越大,雷聲也越滾越近,皇城內(nèi)的各大街上種有矮樹,擔(dān)心被雷擊,盛言楚便放慢了腳步,決定等雨停了再回京城。

    山腳有一處賣茶的棚子,拖著精疲力盡的身子,盛言楚坐到棚內(nèi)。

    棚子里稀稀疏疏坐著三五桌老百姓,花幾個(gè)銅板叫了碗姜花茶暖身子,兩大口喝完,盛言楚便靠在門檻上觀雨。

    疾風(fēng)驟雨挾著天邊的電閃雷鳴哐哐地往這邊來,盛言楚看到大瑤山對面山上的樹木被劈倒了好幾棵,露出白白的樹干格外的惹眼。

    哈了口涼氣,盛言楚暗道這雷怎么就不劈死襄林侯,煉銅人渣活到七老八十的高壽,像話嗎?

    蒼天莫不是沒長眼睛?這樣yin.亂的畜生不收進(jìn)地獄是留著準(zhǔn)備升天做神仙嗎?

    “轟隆——”

    “快看!”老百姓紛紛往棚沿下跑。

    一人指著遠(yuǎn)處:“那邊起火了?剛有道雷一閃,好像是劈中了那邊。”

    盛言楚個(gè)頭高,望得遠(yuǎn),皇城南邊此時(shí)升起縷縷青煙,老百姓們正湊在一塊嘰嘰喳喳地討論天雷劈中了哪里時(shí),天際又劃過一道閃電。

    緊隨其后的雷聲震天動(dòng)地,盛言楚捂住耳朵,膽小的老百姓怕得往后躲,只見銀亮的驚雷轟隆地往皇城方向席去,一下、兩下…

    疾雷不及塞耳,好多人被震地耳朵有幾息的失聰,平地雷聲過去后,傾盆大雨滂沱而下,一時(shí)的變故嚇得老百姓紛紛面向瑤山寺合掌跪倒。

    驟雨初歇,盛言楚起身往城內(nèi)走,夏季的雨一茬一茬地來,再不走他今天就回不去了。

    雨一停,陽光散了下來,便是如此,空中的雨還在細(xì)密地往下掉落。

    進(jìn)到城內(nèi),大前門客棧住下的人將去主城的路圍得水楔不通。

    “造孽啊,好像劈死人了……”

    “劈得哪家?”

    “不知道哇,擱得太遠(yuǎn)?!?/br>
    盛言楚越過擁擠的人群往里邊走,拐彎去城北甜水巷子時(shí),忽聽城南響起聲聲哀樂。

    有此陣勢的,看來死的人身份不一般。

    “叔——”盛允南從城北巷子口跑出來,“奶猜到你淋濕了衣裳,特意讓我出來給你送干的,趕緊換上,可別著涼了?!?/br>
    盛言楚將視線從城南濃煙處收回來,跟著盛允南往隱蔽的小巷子深處走。

    濕衣服黏糊糊穿得難受,邊換他邊道:“南哥兒,你去找輛馬車去,待會(huì)咱們跑一趟城南?!?/br>
    “去李家嗎?”盛允南將盛言楚脫下來的濕衣服包起來。

    “不是?!笔⒀該u頭,“我想去看看雷劈死了誰?!?/br>
    -

    空中又開始刮風(fēng)下起雨,便是這樣也沒能阻止住城南百姓看熱鬧的腳步,馬車駛不進(jìn)去,盛言楚就撐著傘往里走。

    地上四處可見被雷劈裂的木屑,順著木屑,盛言楚竟走到了昨晚他來到的襄林侯府對面那條巷子口。

    “誰被劈死了?”他急忙逮住觀望的老百姓問。

    “還能是誰?”老百姓捂著嘴小聲說,“是府里的侯爺…”

    襄林侯死了?

    被雷劈死了?!

    “真死了?”盛言楚瞪大了眼,他才在茶棚祈禱讓老天爺一道雷劈死襄林侯,這老天爺難道聽到了他的心聲?

    “還能有假?才敲了送喪鐘,適才太子殿下都過來了?!?/br>
    “侯府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昨夜走水將西苑燒了個(gè)干凈,今個(gè)倒好,直接一道雷將老侯爺給——”

    “老天爺好端端的降雷劈他,可見他平日做得傷天害理的事頗多,竟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br>
    “噓噓噓…”

    盛言楚聽到這些話不由牽唇笑開,指揮盛允南:“走,回家去?!?/br>
    盛允南也不知他叔為何突然那么開心,圍上前笑問:“叔,你這是遇上啥喜事了?”

    喜事?

    瑤山寺的老方丈說他近期有喜事到來,襄林侯的死,可不就是喜事?

    “自然是有的?!?/br>
    盛言楚笑瞇瞇的舉傘行走在街上,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的心情隨著襄林侯起起落落,如今襄林侯死得凄慘,卷起狂浪的心湖終于歸于平靜。

    “啥喜——”盛允南還沒問出口,一頂小轎子抬著從前邊奔過來。

    盛言楚撩起衣擺走到一旁等轎攆先過去,來得轎子華麗非凡,里頭坐著的人想來不好得罪,盛允南緊跟著盛言楚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避到路邊。

    經(jīng)過盛言楚身邊時(shí),轎帷從里邊拉起,露出一張蒼白病態(tài)的俊美臉龐。

    雨一時(shí)下大,看戲的老百姓匆匆地往家里奔,無人注意到街角這頂小轎倏地停了下來。

    盛言楚傾身走近:“雨下這么大,殿下怎好出來受涼?”

    五皇子側(cè)頭瞧向此刻亂糟糟的襄林侯府,蒼白的唇揚(yáng)起一抹興味笑容,幸災(zāi)樂禍道:“此等大事怎能少了我這個(gè)京城小霸王去摻和一腳?這會(huì)子也不知太子爺在里邊急成了什么樣…我著人配了鑼鼓,待會(huì)好進(jìn)去陪太子爺哭一場?!?/br>
    盛言楚直起腰,斜雨下襄林侯府嗆鼻的灰霧扔盤踞在府門上空久久不散,昨日還壯麗華貴的侯府一夜崩塌成斷垣殘壁,府中的頂梁柱襄林侯被天雷劈死,這種死局若沒個(gè)正當(dāng)?shù)慕杩冢右幻}接下來有的忙了。

    “知道昨晚那場火誰放得嗎?”

    五皇子氣息很輕,若非盛言楚靠著近,他都不一定能聽到這句話。

    想起昨晚那句‘多謝’,盛言楚蹙眉。

    “虎賁營昨夜‘揭竿而起’跑到襄林侯府偷取虎符,不料中了聞人將軍的埋伏…”

    那些人是來偷虎符的?盛言楚微驚。

    尋常人便是偷走了虎符也指揮不了虎賁營,除非是虎賁營的主將。

    “…你義父著實(shí)送了一個(gè)妙人吶?!?/br>
    五皇子舒坦地?fù)]手讓轎子起身,回眸沖盛言楚道:“得空了你去跟驃騎將軍聚一聚,他這人腦子一根筋,如今虎賁營盡數(shù)在他的掌控之下,我擔(dān)心他太過耿直,回頭這虎符還沒焐熱就交給了父皇?!?/br>
    盛言楚凜然點(diǎn)頭,襄林侯一死,驃騎將軍詹全就會(huì)成為炙手可熱的新秀,他得搶在前頭將人拉過來。

    詹全雖說是他義父舉薦上去的人,但此人傲骨嶙峋,就像五皇子說的,極有可能將虎賁營交給老皇帝。

    老皇帝年紀(jì)太大了,若再讓老皇帝把持朝政,朝中儲位之爭依舊停止不了,何況…只有老皇帝手中沒有權(quán),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去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