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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勸娘和離之后(科舉)在線閱讀 - 第237節(jié)

第237節(jié)

    婦人手指交叉攥得緊緊的,強忍著下.體傳來的痛感續(xù)道:“雞鳴島離宋城遠得很,消息是由出海的漁民帶進來的,說年初那邊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妾產(chǎn)下一個男嬰,那男嬰…”

    婦人悲從中來,捂著嘴不想再往下說。

    華宓君扯扯盛言楚的衣袖,搖頭示意其別再問了。

    盛言楚眉頭不自覺一皺,終是沒有再追問。

    交代婦人好生休養(yǎng)后,兩人合上艙門回到自己的住處。

    華宓君耐不住身上的血腥味,一進屋就開始換衣。

    盛言楚滿門心思都在宋城畸形嬰兒案上,華宓君見丈夫對她脫衣都沒興致,便故意露著光溜溜的胳膊攀附到盛言楚后背。

    沖盛言楚脖頸吹了口氣,華宓君問:“楚郎可是覺得此事蹊蹺?”

    今天外日頭炎熱,華宓君穿得格外少,盛言楚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華宓君貼在他后背的那兩捧柔軟。

    手臂微一用力,華宓君單薄的身子便坐到了盛言楚雙膝之上,掐著華宓君盈盈一握的腰肢,盛言楚下巴抵在華宓君的肩膀上,幽幽道:“宓兒,我懷疑南域這片海被人下了毒?!?/br>
    華宓君吃了一驚,吞吞口水后方道:“楚郎還覺得那海蟹有毒?”

    買來的公雞隔了兩天后依舊活得好好的,什么毒的毒性這么緩慢?

    “海蟹肯定有毒。”盛言楚十分篤定,“不止海蟹,南域這片海里的東西都有毒!”

    “剛那婦人也說了,她懷孕后天天喝魚湯,這并非她的體質原因,在江南府生頭胎時她也經(jīng)常喝,也不用懷疑她適應不了宋城的水質,她本就是宋城本地人…如此一來還能生下畸形兒,只能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她每天喝的魚里邊有毒?!?/br>
    華宓君詫異地捂住嘴,小小聲問:“誰這么膽大往海里投毒,圖什么啊?”

    盛言楚將小妻子微顫的身子往懷里擁了擁,神色復雜道:“宓兒,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有些大逆不道…”

    華宓君噘嘴親親盛言楚的側臉:“你說,我聽著?!?/br>
    盛言楚低低道:“十一年前,三公主掌管的朱門樓生意爆火,你可知是因為什么?”

    “什么?”華宓君茫然。

    朱門樓是京城官場男人的銷金窟,能進出此地的都是些達官顯貴,貧苦老百姓對朱門樓里的生意并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那地兒一夜得要千金。

    朱門樓背地里的陰謀被西北各部捅破后,老皇帝怒而下旨讓人連夜毀了朱門樓,這般一來,作惡多端的朱門樓一夜之間消失匿跡,除了官場上的一些人,幾乎沒有百姓知曉當年朱門樓的紙醉金迷。

    盛言楚悶聲道:“吏部卷宗樓有只字片語的記載,言及使朱門樓生意蒸蒸日上的是那些胡人姑娘生下的畸形兒…”

    華宓君眼睫輕顫,隱隱覺得不妙:“楚郎,你不會暗中在查朱門樓案吧?”

    華宓君并非對朱門樓案絲毫不知,幼時曾偷聽到老祖宗和官場好友對弈閑聊,每每聊到朱門樓案,老祖宗和好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總之,朱門樓案子很不光彩,大抵是因為里面涉事的多是朝堂中的官員,近些年有關朱門樓的消息都在漸漸消匿,想來是當年的漏網(wǎng)之魚在暗中清理此案。

    “我是查了點。”盛言楚如實說,“不過查不到什么緊要的線索?!?/br>
    “別再查了?!?/br>
    華宓君親親男人的鬢角,啞著嗓子說:“朱門樓是三公主開的,她是皇族人,天子腳下公然拉攏官員狎妓,她膽子真大,你若細查下去,勢必會拉出更多不該浮出水面的事?!?/br>
    盛言楚握住華宓君的手抵在胸前,輕飄飄道:“這話你年前和我說我還能聽得進去,只現(xiàn)在——”

    “年前?”華宓君捕捉到時間線,心跳莫名加速:“你干了什么?別亂來啊楚郎…”

    盛言楚笑著顛顛懷中的佳人,垂下眼瞼和華宓君四目相對:“你別慌,我沒瞎折騰?!?/br>
    “那你…”

    “年初我?guī)锶チ颂擞莩?,義父和我說了一些事?!?/br>
    盛言楚略略苦笑:“我娘原有個相好的,都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這事你知情吧?”

    華宓君點點頭,腦中閃過一片靈光:“你別告訴我那姓柳的男人和京城朱門樓案有關。”

    “你猜得對,他還是此案的主角兒呢?!?/br>
    閉了閉眼,盛言楚艱難地呼出一口濁氣:“那日在虞城,義父和我分析一通后,斷定柳持安就是三公主當年嫁去西北皇族的夫婿赫連氏?!?/br>
    華宓君呼吸頓了下:“赫連氏一族不是早已經(jīng)被官家給——”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僥幸沒死?!笔⒀猿溃骸疤拥轿依霞覒焰?zhèn)易容成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化名為巴柳子,利用這個身份和我娘…”

    盛言楚煩躁的嘖了聲:“他死活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我也沒招,料想他會找朝廷報仇,我索性借著他的新身份讓他跟我娘來了一個了斷,可他左瞞又瞞還是露出了馬腳,他身邊時常跟著一個剃了胡子的男人,那男人我幼時見過一面,正是朝廷通緝的‘鬼斧’殺人魔?!?/br>
    華宓君倒吸一口涼氣:“鬼斧我有印象!當年我隨老祖宗來南域小住,在官道上還看到官兵追著他跑,那官爺也是個狠人,臉愣是被鬼斧用刀劃拉出一道深口子也沒松手?!?/br>
    “老祖宗不忍心,便叫身邊的人過去幫忙,好險,若非老祖宗的人出手,那官爺怕是頭顱要落地?!?/br>
    華宓君說得官差應該就是孟雙。

    盛言楚心下微訝,猶記得那年孟雙從南域回來時臉上傷痕累累,可孟雙依舊擺著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沒想到當年的情形這般艱險。

    思緒拉回現(xiàn)實,盛言楚接著道:“義父說鬼斧真實身份是西北丘林氏人,丘林氏子子孫孫都效忠于西北皇族赫連氏,柳持安能喚得動鬼斧,可見他的身份只能是赫連氏?!?/br>
    華宓君咬咬唇:“老祖宗說赫連氏皇子妄為人夫,棄三公主這個正妻在京城不顧,官家替三公主叫屈,因而三公主病逝后,官家一氣之下將赫連氏一族屠殺殆盡?!?/br>
    這理由很充分,父親為遠嫁的女兒鳴不平而下狠手,誰也沒資格去攔,故而赫連氏有此下場朝中并沒有人覺得老皇帝心狠手辣。

    但盛言楚排除。

    “柳持安和三公主之間的恩恩怨怨是小家私事,這事鬧再大官家也不能殺赫連氏一族泄恨,何況——”

    “何況什么?”華宓君問。

    盛言楚一拳用力敲在桌上,深深吐息后才道:“何況三公主她并不無辜,她對赫連氏一族下那等斷子絕孫的狠毒,以至于西北各部幾年內(nèi)降生下來的孩子都面有殘缺?!?/br>
    “等會!”華宓君聽得迷糊,打斷道:“西北各部也曾出現(xiàn)過怪胎?”

    盛言楚嗯了聲:“西北人信神,怪胎降生后于他們而言不吉利,因而這事他們鮮少對外人言,但此事的的確確發(fā)生過?!?/br>
    華宓君心頭一震,支吾開口:“難道往南域下毒的人和當年謀害西北子嗣的人是一伙?”

    “應該是?!?/br>
    華宓君慌得從盛言楚腿上站起來,眼帶焦灼,一針見血道:“楚郎,你說會不會是柳持安回來報仇了?”

    從聽了隔壁婦人的話后,盛言楚便懷疑老皇帝故技重施,想借此讓盤踞在南域地界的海賊主動交出領地,然而華宓君的這句話宛若老和尚手中的木魚猛地將他敲醒。

    就在這時,兩人腳踩的官船忽而震抖。

    外邊頓時響起長鳴的鼓鑼聲,船手齊齊吆喝:“船要開咯——”

    盛言楚忙跑出船艙,隔壁婦人仰天哭嚎,不顧周身疼痛裹著布單踉踉蹌蹌的往船板上跑,邊哭邊喊著‘我的兒’。

    船板上的哭聲并不少,都和婦人一樣的遭遇。

    盛言楚大步行至寬闊的船板之上,船板上的官兵早已走了,而那些被搶走的怪胎現(xiàn)在都在官船的船夫們手中。

    小孩子哇哇大哭地吊在粗碩的魚竿上面,此刻正被那些船夫釣魚似的往水里一扔又拉起來。

    “你們這些狗娘養(yǎng)的!”有婦人紅著眼凄慘痛罵船夫:“她還那么小你們怎舍得!怎舍得…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哇——”

    “快把我兒子放下來,我求你們了…”

    一人見孩子被嗆得已經(jīng)沒聲,當即癱軟在地一個勁的用力磕頭:“求求各位大爺放過我兒吧,我求求你們了?!?/br>
    其余人紛紛跪在那磕頭,砰砰聲落地震得圍觀的船客們皆忍不住抹淚同情。

    船主嘆氣走過來:“你們還是早些絕了心思吧,這是衙門下的死令,不是我狠心要殺他們?!?/br>
    有船客看不下去了,小聲道:“怪胎雖是大兇之兆不能存活,但也沒必要這般折磨他們,人心都是rou長的,你不若行行好,積德將他們放——”

    ‘了’字還沒出口,船主蹙眉反駁:“我可做不了這個主,咱們趕船的人向來圖吉利,若是將這些怪胎放生,到時候出行遇惡劣風雨反噬,你們擔著嗎?”

    說著,手指向剛才求情的船客:“還是你能保船上的人平安無虞?!”

    船客嚇得臉一白,囁嚅了下終是閉上了嘴。

    “繼續(xù)!”船主大吼:“這些怪胎都是罪孽深重之人的轉世,留不得!大人說了它們不易死,就得用這種吊著魂的方式殺了才能了事!”

    一聲令下,船夫們迫于無奈又舉起手中的魚竿在海水中起起落落。

    圍觀的船客們默默垂下腦袋,再無人沖出來說情。

    船板上掙扎著要沖過來搶魚竿的男女都被人桎梏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小人兒嗆死在海中。

    -

    盛言楚悄悄靠近人群中的阿虎,將小公寓里的彎刀拿出來,沉聲問:“會鳧水嗎?”

    阿虎握住彎刀,不用盛言楚說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點頭肅穆道:“爺安心等著?!?/br>
    說著就一頭扎進海中。

    官船駛出港口后天色漸黑下來,阿虎繞著船身游到吊殺嬰兒的船岸,探出腦袋抹去臉上的海水,一抬頭就看到一幕驚悚的畫面。

    幽暗的海水之上垂著十幾條粗粗的麻繩,每根麻繩都捆綁著一個畸形小孩,小孩們長相觸目驚心,只看這一眼就令阿虎驚駭不已。

    緊了緊手中的彎刀,阿虎屏息一口氣沉入海中繼續(xù)追著官船往前游。

    從海底往上看更為驚懼,麻繩上的孩子們應該都已經(jīng)斷氣,小身子被海水凍得紅紫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膚被沿途海中的海藻割得遍體鱗傷。

    阿虎越看越心疼,加快速度游到船岸,官船大,若不探出腦袋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阿虎游蕩在下邊。

    握著魚竿的船夫們其實并不敢往下探看,他們不是正經(jīng)的劊子手,戕害這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于他們而言是噩夢。

    魚竿突然哐拉一聲響,船夫們往上一提,發(fā)現(xiàn)懸吊在尾端的嬰兒不見蹤影。

    船夫頓時長松一口氣,對一旁的同伴道:“被魚吞了也好,省得吊在那一路受罪?!?/br>
    同伴亦于心不忍,但老大的命令在,他不得不執(zhí)行。

    腦中天人交戰(zhàn)中,手中的魚竿驟然一松,拎起來一看麻繩斷了。

    兩個船夫面面相覷,均認為嬰兒被海中的魚兒咬走了。

    阿虎腳蹬踩在官船凸出的船板上,艱難的將衣裳脫下來系成包袱,勾著麻繩割斷后,阿虎小心翼翼的將嬰兒往肩上的包袱里放。

    小嬰兒身體凍得硬邦邦,阿虎也沒想過能救出活的,可割下第七個繩索抱住嬰兒時,阿虎心一顫。

    還有氣!

    顧不上許多,阿虎忙加快進城,一口氣背著七個嬰兒游到盛言楚所在的船艙。

    “爺?!卑⒒⒓拥氖治枳愕福吧俜蛉?,您快看,這孩子還活著!”

    盛言楚趕忙將孩子接住,的確還有氣,只這軟軟小小的身子弄得他手不知往哪里放好,就這樣僵持著。

    華宓君理智尚在,忙招呼山梔去守門,她則反手將孩子輕輕放置到床上。

    盛言楚上前一步,回憶著上輩子學到的溺水后的急救方法,鉗出小孩嘴里的水草后,他深吸一口氣照著小孩的嘴開始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