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jié)
“要回去也等咱們孩子落地三月后?!?/br> 盛言楚蹲下身環(huán)抱著華宓君,手輕輕的在華宓君挺起的肚子上打圈,眸光溫柔:“等三個月后,我?guī)慊厮迳献陟?,到時候是回陵州繼續(xù)任職,還是回京城,我再做打算。” 華宓君笑著點頭:“聽你的?!?/br> 兩人將合計的事和李老大人說了一通,李老大人覺得行:“老夫這把年紀就不跟著你們折騰了,你送來的那孩子雖調(diào)皮的很,但老夫瞧著他不比盛小友你差,些許再過十來年,又是一個轟動京城的狀元之才?!?/br> 李老大人口中的孩子是江知樾,這孩子爹娘都沒了,也不知為何,陵州百姓十分不喜這孩子,問其原因,江知樾反正是不說的,盛言楚便問馬大人,馬大人直搖頭,說晦氣,再無旁的話。 就是這么一個晦氣的孩子,卻十分得李老大人的歡喜,左右江知樾沒有家,盛言楚便做主讓江知樾留在宋城李家陪李老大人,空閑時還能跟著李老大人讀書識字。 家中有孩子的歡笑聲,等他們走后,李老大人不至于孤單。 - 遠在京城的寶乾帝和百官分享完陵州遞送進京的折子后,金鑾殿上喜氣盈盈,然當寶乾帝示意吏部下圣旨仲秋后將盛言楚調(diào)回京城時,忽有人啟奏。 “皇上,臣以為此舉不妥,不但不能召其回京,皇上還得降旨斥責?!?/br> 寶乾帝犀利的目光落向說話的那人,那人微垂著腦袋,頂著來自帝王的破天壓力,一字一句道:“陵州通判盛言楚妻室華氏,國孝期間懷子為大不孝,視為對先帝不尊,此罪當罰!” 金鑾殿上回音陣陣,一時間朝堂上議論紛紛。 龍椅上的寶乾帝摩挲著綠扳指,聞言淡道:“依卿以為,如何罰?” 第168章 【二更合一】 我不打算…… 底下那人以為寶乾帝認同他的說辭, 當即往前挪了挪,儼然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偌大的金鑾殿上,只聽那人站在那義正辭嚴地說著如何懲治盛言楚這種國孝期懷孕的大不敬行為。 朝堂上, 眾多臣子就著這事說個不停, 有人說盛言楚并非故意,也有人和那位討伐盛言楚臣子是一個想法, 寶乾帝沒說話前, 兩方人馬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 長篇大論說完盛言楚這不該那不該的臣子忽而話鋒一轉(zhuǎn),看向立在前邊的衛(wèi)敬。 “衛(wèi)大人以為呢?” 衛(wèi)敬始終沒說話,見身后有人點他的名,衛(wèi)敬笑瞇瞇的回眸。 “石大人想要本官說什么?” 石新嗤了下:“衛(wèi)大人還想瞞著我們不成,眾所周知陵州城通判盛言楚是您多年前收下的義子, 當初盛言楚為了您拒了先帝的賜婚, 這會子衛(wèi)大人不會是想狡辯您和盛言楚并無干系吧?” 衛(wèi)敬反問:“有關(guān)系又怎樣?” 石新立馬道:“義子義子,中間沾了個子字, 子不教, 父之過,盛言楚縱妻國孝懷兒,你這個做義父的, 難道也無知國法?” 當眾指責新上任的兵部尚書, 石新膽子也夠大,此番話一落地, 朝中百官的眼睛刷刷落到兩人身上。 衛(wèi)敬沒慌,還笑了兩聲,旋即拱手對著坐上的寶乾帝鞠躬:“義子盛言楚所娶妻室華氏并非國孝期間懷胎,而是七月中旬左右,先帝薨逝在五月, 時間早已過了我朝兩月為期的國孝?!?/br> “不可能!”石新跳起來反駁:“衛(wèi)大人怎可胡說八道!那華氏腹中胎兒比其他婦人要大得多,怎會是七月中旬才懷中。” 說著譏諷地歪嘴笑:“衛(wèi)大人用不著糊弄我等,那華氏的肚子就是證據(jù)!” “證據(jù)?”衛(wèi)敬盯看著石新,不屑一顧道:“若論證據(jù),華氏肚里的孩子的確是證據(jù)?!?/br> 不給石新說話的機會,衛(wèi)敬高聲道:“我那兒媳懷有雙生胎,故而肚子大了些,石大人要證據(jù),多得是,若是去年六月懷上的,如今二月底,也該生下來了?!?/br> 石新繃緊聲調(diào),昂首哼道:“可不得要生下來了,陵州通判府一應事宜如今都是知州馬大人在cao持,盛言楚已于二月十三就回了華氏所在的宋城,至今未回陵州,哼,窩在宋城這么久,為何?還不是因為那華氏要臨盆!” 頓了頓,石新也學著衛(wèi)敬的模樣,對著百官揚聲:“盛言楚二月就去宋城遲遲不回陵州,是為了什么,不過是想掩蓋華氏二月產(chǎn)子的事實罷了!定要熬到三月才離開宋城,如此一來,便無人知他孩子是在去年六月懷的?!?/br> 衛(wèi)敬雙手交疊,聽到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石新就是針對盛言楚,但石新明顯大意了,以為盛言楚二月回宋城就想當然的以為華宓君要在二月生育。 “衛(wèi)卿?!?/br> 龍椅之上的寶乾帝終于開口:“可有此事?” 衛(wèi)敬忙道:“義子盛言楚二月十三回宋城是真?!?/br> 石新嘚瑟一笑,以為接下來事態(tài)會順著他所想的發(fā)展,誰料衛(wèi)敬矢口否認盛言楚將陵州通判府事宜都交給知州馬大人處理。 “盛言楚在陵州通判一職上嘔心瀝血,為了清除南域毒水,義子盛言楚殫精竭慮,便是二月回宋城陪妻室待產(chǎn),也從未卸下陵州城的擔子,一應通判府的文書皆由驛站輾轉(zhuǎn)兩地相送。” 說到這,衛(wèi)敬面上隱有慍色,指著石新和剛才在殿上聲嘶力竭的要處罰盛言楚的一些人,痛心道:“盛言楚新婚不久便去了南域,那等地方,你們中誰在去年的時候敢去,便是現(xiàn)在,你們恐怕都不敢踏足。” 哽咽了下,衛(wèi)敬沉聲道:“皇恩在上,他不去不行,華家大小姐愿意跟隨,快進陵州時驗出有喜,這本該是一件好事,怎么到了你們口中就成了十惡不赦?” 石新憋著臉色醬紅,不甘心的回懟:“懷胎是喜事一樁,但國孝當前——” “石大人為何這般篤定盛言楚的孩子是在國孝期懷上的?” 衛(wèi)敬步步緊逼,厲聲道:“本官早就說了,本官那兒媳初懷時是在七月間,再有,石大人所言二月產(chǎn)子簡直是一派胡言,要生也得挨到三月,石大人彈劾人不是講究證據(jù)嗎?不若現(xiàn)在就派你的人去宋城看看!” 石新張大嘴巴,結(jié)結(jié)巴巴:“不可能…” 既是三月產(chǎn)子,盛言楚何故要二月就回宋城。 衛(wèi)敬冷冷地盯著石新,嘲諷道:“石大人不會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直到妻子臨盆時才回后院探望一二吧?” 這話一說出來,朝堂上不少人皆羞愧的低下頭,石新則是冷汗直流。 看了一場鬧劇后,寶乾帝瞪了一眼石新,石新兩股戰(zhàn)戰(zhàn),終是不敢再言語。 既然說到盛言楚邊忙著政務,還要照顧懷孕的妻子,寶乾帝也開口說了兩句,最終匯成一句話:在朝為君分憂之余,得留出一些時間顧著家里的妻室。 百官齊齊應聲,但凡是個人都明白寶乾帝此舉的動機,寶乾帝生母不幸,導致寶乾帝對姻緣有著不一般的執(zhí)拗,在寶乾帝眼里,后院女人多了就容易壞事。 有了寶乾帝的教誨,百官們回到家后漸漸對妻室上了心,夜里攬著老妻憶起從前的恩愛,以及納妾后家中鬧得雞犬不寧,這會子靜下來心來想,盛言楚能在短時間內(nèi)從外放之地得以回京,指不定和妻室有關(guān),后院安定,他們這些男人才能在外靜心辦事。 也不知怎的,石新起頭彈劾盛言楚這樁事在京城沒鬧起風波,反倒是京城官員掀起了一股寵妻風潮。 三月踏春之際,各大正室夫人們笑得滿面春風,從前那些仗著男人寵愛而跋扈的妾室們一個個都縮起了腦袋。 好些死了主母由貴妾主事的人家這一個月來遭了不少白眼,不得已,各家開始物色新的主母,因這風潮是寶乾帝開的口,各家不敢再讓貴妾主事,紛紛娶了硬氣的主母回來震懾后院。 京城永遠都是各地爭相效仿的地方,不久,虞城,江南,淮安等地皆開始高抬正妻的位置,那些以色.誘人的坯子一時間上不得臺面。 盛言楚聽聞此事時,只當風趣一笑而過,殊不知他和華宓君其實早在里面摻了一腳。 - 三月初九,華宓君正喝白霧水呢,忽覺肚腹傳來一陣劇痛。 “楚郎…”華宓君手中的杯盞砰得落地摔碎。 “怎么了,怎么了?”盛言楚嚇了一大跳,見華宓君秀眉緊蹙,盛言楚心下一咯噔,扭頭就沖外邊喊。 “娘,宓兒要生了!” 程春娘和幾個穩(wěn)婆早就料到今天,聽到院中盛言楚歇斯底里的叫聲,程春娘和穩(wěn)婆們不慌不忙的進來將華宓君扶到內(nèi)間。 不多時,屋里便傳出華宓君撕心裂肺的喊疼聲。 廊下,盛言楚和李老大人焦灼的等在外邊。 “宓丫頭,你現(xiàn)在千萬別嚷嚷,得省著力氣待會用?!背檀耗锒藖硪煌胫辔谷A宓君,安撫道:“待會李婆子讓你用力時你再用力,先吃點東西,別一會沒勁。” 華宓君疼得厲害,可不吃她一會沒力氣,只能一邊忍著痛一邊吃東西。 吃完東西,陣痛再次來臨,李婆子等人將一切準備妥當,開始教華宓君吸氣呼氣和怎么用力。 “不行不行,娘,我好疼?!比A宓君才挺起的身子一下栽回軟綿的床上,緊緊的抓著程春娘的胳膊咬牙喊。 程春娘拿著帕子幫華宓君擦汗,見兒媳戰(zhàn)栗的發(fā)抖 ,程春娘心一揪,溫言道:“這罪也就咱們女人受,哎,扛過去就好了?!?/br> 說完這話,程春娘對著華宓君的肚子哄逗:“兩個小東西乖些,別折騰你娘,待會你娘用力,你們也爭氣些,噗嗤滑溜溜的就鉆出來可好哇,乖寶?” 這話沒逗到肚子里的兩個孩子,倒是惹得華宓君咯咯笑,還沒笑兩下,華宓君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 屋外,李老大人急得一個勁地抬著拐杖往青石板上敲,一聲一聲敲著盛言楚心煩意亂。 耳邊響起華宓君連續(xù)不斷的慘叫聲,來回踱步的盛言楚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往屋內(nèi)沖。 阿虎不敢攔,李老大人走得慢沒機會攔,至于守在門外的幾個小廝攔不住,眼睜睜看著盛言楚溜了進去。 侍奉在側(cè)遞熱帕子的山梔嚇了一跳,驚悚尖叫:“姑爺,您來這干什么!” “楚兒!”程春娘詫然的聲調(diào)不亞于山梔,“快些出去,你在這又幫不上忙?!?/br> 長發(fā)濕透的華宓君嗚咽流淚,長吁一口氣,頭微微往旁邊側(cè)著去看盛言楚,嘴里有氣無力道:“楚郎,你出去,臟…” “用力啊,少夫人?!崩钇抛佑衷诤?。 華宓君攥緊手中的布巾,邊聽李婆子的叫喚邊用力,痛呼中還不忘催盛言楚出去。 程春娘一向性子柔,勸幾句后,見兒子一心要留在屋里,程春娘沒轍,只好讓山梔將屏風抬過來擋著。 “娘,我想到近前陪她,她頭一次生產(chǎn),害怕的緊?!?/br> 這事程春娘不答應,虎著臉道:“你再啰嗦,別說讓你坐這陪宓丫頭,娘立刻攆你出去!” 盛言楚:“……” 左右都是陪,隔著屏風陪就隔著屏風吧。 程春娘此舉自有她的道理,從前不乏有男子心疼孕婦的,爭著吵著要進來陪產(chǎn),可后來呢,硬生生被婦人疼至扭曲的臉嚇得好長時間都不敢進房,這對恩愛的夫妻至此散了。 華宓君不讓盛言楚進來也是因為這個,她不想讓丈夫看到她丑陋的一面,若可以,這個屋子她都不會讓男人進。 氣味太難聞了,除了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還有其他不可描述的氣味。 總之,慘不忍睹。 華宓君欣慰丈夫疼她,但這種場面她真心不希望丈夫看到,會有陰影的。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隔著屏風,盛言楚能看到幾個婢女不停地進進出出換熱水,床上的朦朧身影在穩(wěn)婆的指揮下起起落落。 盛言楚沒有再魯莽的往里邊沖,而是挨著屏風的邊給華宓君打氣,不知過了多久,盛言楚感覺他嘴皮子都說干了,只聽里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緊隨其后的是程春娘等人的喜悅聲。 “生了?” 恍惚間,盛言楚感覺周身靜了下來。 李婆子抱著渾身是血的孩子給他看時,他的眼睛一時竟聚焦不起來,耳邊孩子哇哇大叫的聲音好似離他很遠,眼前的一切也很模糊,白茫茫一片,就跟上輩子電視沒信號一樣,滋滋響著那種刺耳的怪音。 將他拽回現(xiàn)實的是他娘的一聲高叫:“宓丫頭,你別睡啊,還有一個呢!” 盛言楚猛然回神,頭一偏便看到軟榻上放著一個還未睜開眼的嬰兒,小孩身上臟污一片,還沒來得及去洗。 半跪下身,盛言楚靜默地伸出一根拇指去碰孩子,指腹還未觸及,就聽屋內(nèi)李婆子急促叫喚:“拿剪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