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發(fā)賣了?她是良妾,非賤籍。 退還本宗?罪不至此。 動家法?她只是妾,根本不入霍家族譜,連家法她都不配受。 這些袁瑤是想得再通透不過的了,故而不如勸上幾句,在霍榷心里還能得個好名兒。 霍榷知道袁瑤這是要息事寧人了,代她委屈道:“你還想幫她瞞到何時?倘若你是缺這十兩銀子使的,而我又不知她做下這等丟人現(xiàn)眼的事,這大半年過去了,你豈還有命在?” 這般一說,霍榷后怕不已,對周老太太的先見之明更是無盡感激,若不然那里還有與海棠兒相伴的日子。 韓施惠再蠢也知道貪袁瑤月錢的事暴露,便不敢再多言一句,顫著肩頭抽泣著。 霍榷一聽更惱了,“你給我收起你這副嘴臉來。” “大人?!痹巻舅⑴?/br> 霍榷抬手示意她莫要多說了,向韓施惠道:“這大半年來你貪了多少銀子就給我吐多少出來,不然就扣你的月例銀子,直到還夠了。還有,以后不許你再出侯府半步,滾。” 自進(jìn)了侯府還未見過霍榷震怒如此的,因此被霍榷這一喝,韓施惠便慌了心神,連別禮都沒有轉(zhuǎn)身便要走。不想一頭撞到如山的田嬤嬤,田嬤嬤倒無事,她自己就先摔了個四腳朝天。 田嬤嬤本想去扶,可韓施惠卻不等,自己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衣裙上的灰土,只一路低頭沖了出去,不想在門外又差點撞上一人。 是鄭翠。 “什么人?”韓施惠遷怒道。 鄭翠手藝不錯,完了今日分到手里的活兒后便得早些下工來了。 其實她在小門樓外聽了不少了,韓施惠開門沖出來,見躲不過了,這才不得不現(xiàn)身,對韓施惠福身,道:“奴婢鄭翠?!笨傻痛沟难壑樽右婚W,又補(bǔ)充了一句,“二爺長隨,鄭爽的jiejie?!?/br> 韓施惠一聽只得又把氣給咽下了,一甩衣袖便往停巷子口的馬車去了。 上了馬車,韓施惠的眼淚便止不住了,用手帕捂住口嘴,嗚咽著。 韓施惠以為先進(jìn)的侯府,在身份上又是袁瑤這失沽的不能比的,便覺得在袁瑤面前自然是體面多的了。 可霍榷竟然不顧她的面子,在袁瑤面前訓(xùn)斥責(zé)罰了她,正所謂先來后到長幼有序的,讓她這個做長的以后怎么讓袁瑤立起規(guī)矩來。 韓施惠心里的委屈那是一發(fā)不可收拾的,一路上自己言自語道:“準(zhǔn)是被我訓(xùn)斥了不服氣,便到二爺跟前告我的黑狀。不過就是一個見不得不光的外室,憑什么我就教訓(xùn)不得……”說著,韓施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既然覺得我沒資格教訓(xùn)你,那我就找有資格教訓(xùn)你的人來?!?/br> 想罷,韓施惠一時心里就痛快了。 中秋在即,似鎮(zhèn)遠(yuǎn)府這般的高門權(quán)貴,不論是沾親的還是帶故的,一概都要來一遭送禮的。 只見鎮(zhèn)遠(yuǎn)府門前迎來送往,就是南陽府的馬車也在其列。 南陽伯夫人王宋氏去給霍老太君和霍夫人問了好,便來看女兒了。 王姮自懷孕后,便沒什么孕吐的癥狀,且還貪吃得很,到如今整個人圓潤非常。 見母親來了,王姮想下炕去迎,王宋氏趕緊止了她,道:“你不便就不要動彈了,快回去靠著。今日可覺得大好?” “好著呢。”王姮遞給王宋氏一小蝶點心,“太太嘗嘗這個,府里做的。” 王宋氏拈了一塊吃,再看了眼女兒的屋里,“那個韓姨娘呢?” 王姮嗤了一聲,“二爺準(zhǔn)她去拜送子觀音了。” 見狀,王宋氏示意王姮把人都遣下去。 等人都退了,王宋氏這才小聲道:“也不敢求你和姑爺琴瑟和鳴了,但你也不要處處和姑爺作對,對你不利,對你來侯府里要做的‘事’兒更不利?!?/br> 王宋氏不提,王姮真是忘了當(dāng)初入府來的緣故了,一時便沒了胃口。 “今兒我進(jìn)宮見了太后,太后說暗棋已安在姑爺身邊了,”說著從衣內(nèi)摸出一塊羊脂玉的玉佩來,“這個你收好,緊要關(guān)頭可亮出來令那人助你一臂之力?!?/br> 王姮興致缺缺地翻看那塊玉佩,“安到二爺身邊了?誰?” 王宋氏搖搖頭,“太后只說是闌珊坊出來的,有些手段,如有必要她自會找上你的,若不然她在暗處比你更便宜些?!?/br> “知道了?!?/br> 王宋氏是一府主母,也是不得閑的,再囑咐王姮幾句后,便回了。 再說韓施惠從鎮(zhèn)遠(yuǎn)府前門一路繞到后門才下了車,琢磨了一路,也想好該怎么說了。 回楓紅院后,得知王姮歇下了,便趕緊將自己收拾干凈,非常規(guī)矩地守在王姮寢室外頭。 好不容易等到王姮醒來,韓施惠便殷勤地幫著端茶倒水的,邊做邊還故作為難道:“回二奶奶,有件事兒事關(guān)二爺?shù)模炬恢?dāng)說不當(dāng)說。” 王姮見她就來氣,“有屁就放?!鄙焓志秃萜n施惠一把。 韓施惠抱著手臂往后躲,“二奶奶息怒,婢妾說就是了。婢妾……婢妾在廟里看到二爺了?!?/br> 王姮哼一聲,“那又如何?” 韓施惠接著說:“二爺前些日子,說有公務(wù)要出遠(yuǎn)門的,可現(xiàn)下卻在京里?” 王姮一聽便覺得她沒見識,有些差事隱秘,便常會說不在京中打掩護(hù)的。 見王姮不以為然,韓施惠再說:“還和一位姑娘有說有笑的?!?/br> “姑娘?”王姮這才聽出味兒來了,“誰家的姑娘?” “婢妾也不知,就悄悄地跟了他們一路,出了京城到了城郊,他們便進(jìn)了一個小四合院,沒再出來了?!表n施惠故意說得曖昧不清,然后又道:“難怪二爺這些日子以來,不說不來二奶奶房里,就是我們房里也一次都沒去過了?!?/br> 王姮一聽,眉頭立刻擰緊了,回頭問春雨和冬雪,道:“二爺有多久沒讓你們伺候了?” 春雨是個寡言的,只低著頭,冬雪回的話,“回二奶奶,兩個多月了?!?/br> 王姮一聽大拍炕幾,瞪向韓施惠,“你可瞧清楚他那姘頭住哪里了?” 見王姮這般,韓施惠心說成了,趕緊裝得唯唯諾諾道:“瞧清楚了,就在……” 立秋后,日子便慢慢短了,見霍榷也是再睡不下了,便讓青素給他更衣。 袁瑤是有心的,見霍榷來時一身尋常百姓的布衣,便知他是不想引人耳目的。 在霍榷睡時,讓田嬤嬤到繡坊比著霍榷的身形拿了一身湖藍(lán)滾寶藍(lán)邊的交襟深衣,配同色的大帶,發(fā)髻包的是逍遙巾。 霍榷這一身穿下來出門,是再普通不過的了?;羧兑婋m沒交待過袁瑤,她卻都準(zhǔn)備齊全了,覺得既省心又熨帖。 到書房去,見已經(jīng)備好一桌飯菜,袁瑤正往碗里盛湯,看他進(jìn)來了,便道:“此時用飯雖早,可大人是要夜行騎馬的,現(xiàn)在吃了到時正好消了食,不然吃完便騎馬,傷身。” 霍榷過去坐下,方拿起調(diào)羹又放下了,“本就是她的錯,你不該這般縱容了她,反而讓自己委曲求全的?!?/br> 袁瑤給他夾了一塊藕片,道:“罷了,大人,表妹在韓家時,姨媽便有意苛待打壓她和張姨娘,自小便過得艱難,眼皮淺也因此而來。”說著袁瑤頓了許久,“如今她在府里萬般不易,也是因我們故作不知放任她進(jìn)的府,十兩銀子對你我來說不值什么,可于她而言多存些銀子傍身,比什么都強(qiáng)就是了?!?/br> 聽袁瑤這般說,霍榷嘆了口氣不再說話,直用了完飯。 袁瑤遞來消食的茶水,道:“看大人這趟差事,有些兇險?!?/br> 霍榷呷了一口茶水,是山楂茶,酸甜有味兒很可口,又吃了一口才道:“我看著,皇上把五皇子逼得有些急了。” 袁瑤沉默了片刻,“可會出大亂?” 霍榷放下茶盅,安慰她道:“那里就到那地步去了?!?/br> 袁瑤便改了叮嚀他其他事去。 初掌燈時分,霍榷雖有不舍但還得走的,看一路送他到小門樓處的袁瑤,囑咐道:“我走后,只你在家,留心門戶。別又貪涼歇院子里了,小心著涼風(fēng)寒了?!?/br> 袁瑤抿嘴一笑,道:“看你嘮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多了個mama?!?/br> 隨袁瑤一道出來送霍榷的一家子,都笑了。 鄭翠自然也在列,自被敲打過后,她是安分了不少的,現(xiàn)在是再也不敢輕易多說一句的。 霍榷則佯作嗔怪道:“好個不識好人心的丫頭,罷了,我這便走,你回吧?!?/br> 這中秋還相安無事的,只是過了中秋就…… 正文60第十二回人算天算(三) 南陽伯夫人王宋氏看著款款屈膝向她福身請安的王娥,眼角淺露尾紋的眼睛閃過無數(shù)的陰狠,但也不過是王姮福身行禮的片刻而已。 這個被她送去慈安堂的庶出繼女,回來了。 慈安堂是王家的家廟,王家中但凡有犯了錯的女兒、妻妾,或是孀居的婦人等都會被送進(jìn)這廟里來。 按理說以王娥在南陽府十?dāng)?shù)年的手段,還輪不到她被送去家廟的。 王宋氏卻還是將她弄了進(jìn)去,不為別的就為她自以為是地給王姮亂出主意,整治霍榷的后院,讓女兒和姑爺?shù)年P(guān)系日漸水火不容。 又恰逢年后王娥生母李氏病故,王宋氏立時將李氏抬做姨娘,稱是王家妾室之楷模,并令王娥到慈安堂去為李氏抄經(jīng)。 一來,以示王家對李氏這些年來勞苦功高的贊譽(yù),再者也算是讓王娥了了對李氏的那點生育之恩。 規(guī)矩人家里,那有小姐會給姨娘抄經(jīng)的,就是庶出的小姐也沒有給姨娘抄經(jīng)的,除非不當(dāng)是小姐的。 王宋氏這招卻很絕,不但將王娥困在了慈安堂,還無形中扇了王娥的耳光,將她的出身又壓了幾分。 其實王宋氏也沒打算將王娥困一輩子,只待周家孝期一滿便讓她去完婚。 不想王娥不安分,竟然悄悄地將消息遞給了南陽伯王諲,以佳節(jié)倍思親的孤苦清涼,懇求王諲讓她回家侍奉在膝下,待節(jié)后再回庵堂。 可這一旦出來了,那里還有再回去的道理。 所以王娥如今是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站在王宋氏面前的。 王宋氏到底是比王娥經(jīng)歷得多的,心中雖不痛快但也未現(xiàn)在臉上,只道:“既然如此,只要心中有佛,不論在那里抄經(jīng),佛祖都不會怪罪的。你便在你院中繼續(xù)抄吧,有始有終才是道理?!?/br> 王娥面上一窒,但隨后有人丫頭進(jìn)來通報道:“太太,七姑奶奶讓周明家的來給太太請安了?!?/br> 周明家的是王姮的陪房,這時候來請什么安? 王宋氏再看王娥那不小心泄露的得意,便全明白了。 正是王娥搞的鬼。 王娥一從慈安堂回來,便讓人到鎮(zhèn)遠(yuǎn)府去給王姮報信兒了。 王姮正愁著不知怎樣對付霍榷的外室,便聽說王娥回來了,可那時正值中秋,不便讓王娥過來,只得按捺下來等節(jié)慶過了。 待過了十六,王姮這才遣人來讓王娥過去。 王娥卻推說,要抄經(jīng)書后日方能過府。 其實她這般推遲,那是當(dāng)初推算過的了,后日霍榷休沐,在府上的機(jī)會極大。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般,撲了個空。 王娥在慈安堂的數(shù)月消息不暢,她本就做好了打算的,要在侯府里待上一日,不怕遇不上霍榷。 有了這般想法,王娥愈發(fā)錦衣盛裝,好讓霍榷一見便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