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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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一聽,從一旁起身來,死死地拽住喻廣財?shù)募绨颍骸澳氵@話是啥子意思?!我兒子是被你們弄死的,我要你們出不了清水鎮(zhèn)!” 曾銀貴見狀,正要上前去,被喻廣財伸手擋了回去。喻廣財轉過頭來,對李淳說:“你先別激動,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可現(xiàn)在也只能孤注一擲了,救你兒子的唯一的辦法就是……” “是啥子???你說呀!”李淳顯得異常激動。 “只有一個辦法,挖開那口井看看!”喻廣財終于說出了這句在心中醞釀已久的話。 聽到這話,李淳突然就愣住了,他低頭沉思起來:“這……如果那井下有鬼咋個辦?” “嗬,既然我能這么說,那至少是有九成的把握,這學堂是官老爺在管,我想如果你不出面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去挖,當然,李老你也要記住,這是救你家公子唯一的辦法了。”喻廣財語重心長地說道。 李淳低頭沉思著,像是在作一個至關重要的決斷。喻廣財見他半天不說話,回頭看了看墻角的引魂燈,那燈里的火光變得十分微弱了。他扭頭催促道:“快,時間可不多了!” 李淳咬咬牙說:“好吧,就賭這么一次!” ※※※ 在李淳的溝通之下,官老爺終于同意將那口井挖開來看看。因為他的走動,風聲走漏,引來了不少的群眾圍觀。 喻廣財讓李偉將那引魂燈中的魂靈送回到李成峰的身體里,然后讓曾銀貴準備四個冥幡,準確找出那口井的位置,將四個冥幡插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還需要一把墳頭土,墳中死者落氣時間在大兇時間為佳。 等李偉走開,爺爺主動要求與他同行。喻廣財沒有多說什么,只讓李偉好好看著爺爺,別壞了事。并叮囑兩人,在半個時辰之后到學堂的cao場上來,到時候需要人手。 好奇的爺爺自然是哪一出戲都不愿意落下,于是趕緊掉頭跟著李偉回了李成峰的房間。此時,他還像是一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張牙床上。李偉去將角落的引魂燈拿起來,將那紅線上另一端的銀針遞給了爺爺。他說:“峻之,腦門半寸?!?/br> “啊?啥子意思?”爺爺不解地問道。 “就是對準腦門心,扎半寸。” 爺爺拿著那根銀針上前,在李成峰的腦袋瓜上找了半天,找到了之前李偉扎針時留下的孔,上面因為冒出了少許的血液,凝結成痂。爺爺看了李偉一眼,見他點頭之后,穩(wěn)穩(wěn)地扎了進去。李偉拿出了那個銅鈴,對著那引魂燈前后左右晃蕩了幾下,然后一邊搖著把燈中的火光沿著那根紅線往李成峰的腦門里推。連續(xù)試了三下,爺爺又看到了那道在紅線上的銀光。此時,燈中火光已經(jīng)熄滅,幻化成那道銀光,被李偉搖著銅鈴往李成峰的腦門推去。當那道銀光穿過銀針鉆進李成峰的腦門的時候,他整個身子在床上抖了一下。 爺爺試著再次伸出手指探了探,發(fā)現(xiàn)李成峰竟然恢復了呼吸和脈搏。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驚喜似的,回過頭來笑著看著李偉。 李偉一邊收起手中的引魂燈,一邊說:“這引魂燈,用紅線和銀針做橋梁,銅鈴加咒語可以將一個昏迷的人的魂靈引到燈中。但是不能在一個屋外做,要避免所有的飛禽走獸。一個昏迷的人的魂靈在被引出體內(nèi)時,容易鉆進附近活物的體內(nèi),如果那樣,就很不好收拾?!?/br> “周圍沒有飛禽走獸,但是有人呀?”爺爺問。 “就曉得你會這么問,活人是有定力的,一般的魂靈進不去,除非是人死后化作的鬼魂?!崩顐ナ帐捌饢|西,帶著爺爺出了李成峰的房間??绯鲩T前,爺爺回頭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他,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段時間所發(fā)生的事情。 爺爺跟著李偉回到那學堂的cao場的時候,整個cao場上都圍滿了人。兩人撥開擋在面前的人群,鉆進了人堆里。 此時,cao場的地面上被喻廣財畫出了一個差不多直徑一米五的大圓,那應該就是那個井口的大小。冥幡也已經(jīng)被喻廣財插在了那井口的四方,在微風之中,輕輕浮動著。曾銀貴從人群外擠了進來,在喻廣財面前打開手中那個白色布袋子,說:“師傅,這個準沒錯,大兇?!?/br> 喻廣財讓他再找出三個同樣大小的白色布袋,袋口可以收緊的,再將找來的墳頭土均分為四份,一個袋子里裝一份,掛到那四面冥幡的竹竿上。 這冥幡的畫法也是有講究的,當時爺爺還不太懂,只看得出其中一個幡上畫的是金象,一個上面畫著白虎,一個上面畫著長蛇,另一個上面則畫著一個奇怪的動物。 曾銀貴將那四份墳頭土掛好,縮到了爺爺身邊。爺爺蹭了他一下,問道:“這是啥子意思嗎?” 曾銀貴笑了笑,裝出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說:“所謂這冥幡,也有人稱為招魂幡,上面的圖像都是菩薩的坐騎,將這井口圍住,就有招魂引魄的功效,而剛剛師傅讓我去找的墳頭土,要求墳中主人死在大兇時辰。這就是因為,死在大兇時辰的人死后散著惡氣,會從棺材里散發(fā)出來,惡氣在墳頭最為集中,他們墳頭的土,可以震懾一般的孤魂野鬼?!?/br> 爺爺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只見喻廣財將幾個挖土的男人叫進來,在每一把鏟子上都掛了一根紅帶子,打了個死結。幾人在征得喻廣財?shù)耐庵?,開始照著那已經(jīng)畫出的圓圈向土里挖。爺爺扭頭看見,李淳正站在一旁,瞇著眼睛望著那口井的位置,眼神有些深邃。他的左手邊,那個林老頭佝僂著脊背,一言不發(fā),使勁地吧嗒著嘴里的旱煙。 慢慢地,腳下的那個井口已經(jīng)顯露出來,令眾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挖到一半的時候,從里面挖出了兩塊巨大的石頭,這兩塊石頭剛好與井口的大小相同,卡在了中間,幾人費了好大勁才將它們挖開。瞬間,一股奇臭從井底躥上來,周圍的人聞到這味道都紛紛倒胃。 幾個壯漢手握鏟子聞到那股味道的時候,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又繼續(xù)往下挖。那水井很深,幾人挖了差不多整整兩個時辰,站在井口邊上的喻廣財才聽到井中傳來了一個壯漢的聲音:“他媽的,有死人!” 這話讓喻廣財?shù)热怂查g打起了精神,說實話,這對幾人和李成峰而言,都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喻廣財讓井下的人細心一點,將那尸骨挖出來。沒過一陣,那壯漢又吼了一句:“不止一個,總共有兩個!” 井口之外的人聽到這話都欷歔不已,爺爺下意識地看了李淳一眼,此時他背著雙手,微微仰著頭,爺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不停地眨著雙眼,像是與眼中的淚水作著斗爭。 不多時,兩具尸骨從水井下方被收了上來,眾人嘩然,一時間議論四起。 李淳走上前來,終于開了口:“先生,現(xiàn)在我兒子有得救了嗎?” 喻廣財微笑著說:“還是那句話,九成把握?!?/br> “那好,我就信你一次,現(xiàn)在大家隨我去警局吧,帶上這兩具女尸,我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李淳說完,背著手就轉身出了學堂。喻廣財?shù)热诉B忙跟了上去。 爺爺隨著眾人走出cao場的時候,回頭朝著那四個冥幡望去,只見在流動的空氣之中,有兩個人形在冥幡之間忽隱忽現(xiàn),爺爺認得其中一個,正是李成峰的樣子。 ※※※ 在警局大堂里,一個戴著白色手套的醫(yī)生非常仔細地檢驗了兩具尸骨。末了,他向大家匯報說:“兩具都是女尸,一具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一具在六十歲左右,死亡時間應該在十年以上?!?/br> 警察局局長背著手,在那具尸骨邊轉悠了兩圈,讓李淳將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十多年前,時局動蕩,這案子與現(xiàn)任的警察局局長照理說是扯不上太大的關系。估計是礙于現(xiàn)場站了不少的人,所以他才要仔細盤問,做好記錄,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秉公執(zhí)法。 李淳長嘆了一口氣,說:“不用問了,這事兒是我干的!” 他的話一出,喻廣財?shù)热说故怯X得沒有什么驚訝的,只是在一旁的圍觀群眾之中引起一片嘩然,大家都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年輕死者張氏,本是清水鎮(zhèn)人,后嫁去四川,成為一名達官的二夫人,后來有軍閥混戰(zhàn),這位達官家敗,她被迫回到清水鎮(zhèn),老者是其母,都是被我殺害的?!崩畲菊f著,目光都沒敢落在那兩具尸骨之上。 一旁的張七聽到這里,二話不說,掄起拳頭上前就朝著他的臉上打一拳,并朝他臉上吐了口唾沫咒罵:“你這個畜生!看你這人面獸心的樣子老子就想吐!” 李淳挨了這么一拳,估計也是沒有搞懂為什么,可他并不氣惱。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說:“嗬,現(xiàn)在說出來了,我也舒坦了……” 年輕死者名叫張儀,也就是張七的姑婆。在她年輕的時候,曾是清水鎮(zhèn)上出了名的美人。十四歲時,上門提親者就絡繹不絕??蛇@些人都被張儀的父親婉拒,從來就沒有尊重過張儀的意見。她的父親一心就想將她嫁入豪門,從此一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李淳就是這眾多的提親者中的一個,不過他與其他人不一樣,張儀也曾對他心存好感??墒?,本來兩人協(xié)商好,李淳一邊提親,張儀一邊向父親說情的??墒?,過去了大半年,李淳依舊沒能進得去張家的門檻。 直到有一天,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也找上門來,同樣被張家的人趕了出來。那人跟李淳一樣,連續(xù)上門拜訪幾天,都沒能進得家門。李淳沒有見過他,想必并不是清水鎮(zhèn)上的人。 鬼使神差的,這人與李淳交談起來。原來,這人是另一個鎮(zhèn)上一家裁縫店老板的兒子。讓李淳驚訝的是,張儀也跟這人說過同樣的話,讓他等她,她會努力說服自己的父親的。 這個消息對李淳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那人聽了李淳的遭遇之后,直說自己上當受騙了,掉頭就離開了清水鎮(zhèn)。沒多久,李淳就收到了張儀嫁人的消息。從那之后,李淳就發(fā)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讓這張家人好看。 之后,李淳去考取了功名,回到清水鎮(zhèn)做師爺。沒過兩年,就傳來了革命的聲音,衙門被一幫小年輕給砸了,可因為李淳為人正直,很受鎮(zhèn)上的人擁戴。即使后來有軍隊進入鎮(zhèn)上,也是十分尊重他的。 這期間,張儀曾帶著丈夫回到鎮(zhèn)上,排場之大,讓很多人都開了眼界。整個鎮(zhèn)子上的女人都紛紛朝她投去艷羨的目光,都說女人要嫁就應該嫁給這樣的人。那段時間李淳都如坐針氈,可作為師爺又不得不出面招待張儀夫妻。張儀的丈夫不知從哪里聽來了張儀與李淳的舊事,整天都對著李淳頤指氣使。李淳不敢與他唱反調(diào),只能任其玩弄。 可山不轉水轉,幾年后,張儀的丈夫家敗,在廣東被革命黨暗殺,她被迫回到了清水鎮(zhèn)。此時的她,與往日的光輝相比,只能相形見絀。從前那些對她諂媚不已的人,如今都是另眼看她。李淳此時也已經(jīng)娶了妻子,可當他聽說張儀的事情之后,他在心里涌起一陣暗喜,這個曾經(jīng)沒有得到的女人,或許現(xiàn)在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本以為她落入貧窮之境,又受著周圍人的冷言嘲諷,會對自己妥協(xié)。可李淳一次次上門,都吃了閉門羹。這讓李淳回想起當初被張儀欺騙的情形,他的心像是一個氣球,有人朝里面吹著憤怒,慢慢地,他的整顆心都被這氣球撐得滿滿的,一見到張儀,他就惱怒不已。 剛開始,他在偷偷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她找到什么過活的事,李淳就出面搞破壞。其實,他是在心里抱有一定的僥幸的,他希望張儀某一天走投無路了來求她??蛇@張儀像是與他杠上了一般,越是寸步難行,她越是要咬著牙往下走。 李淳看著舉步維艱的她,竟然心里暗生出一些快感。在他的逼迫之下,張儀帶著母親出了清水鎮(zhèn)去投奔自己的親戚。沒想到家道中落的張儀母女,被這些親戚都拒絕了。張儀的母親見女兒帶著老弱多病的自己,心里十分不忍,于是想背著她去求李淳。這事被張儀知道,她勸住母親,說要求人也是自己去求。 那個晚上,張儀母女約李淳到那個老宅里,哀求了他整整一夜,李淳并不領情,開始數(shù)落起當初張家人對他的所作所為,說放過她們母女也可以。要么張儀的母親給他磕三個頭,要么張儀嫁給他做他的妾室。聽到這話,張儀的母親憤怒不已,大罵他是畜生,情急之下,李淳失手將她推進了那口井里。張儀見狀,與李淳廝打起來。李淳也被嚇壞了,慌忙之中,撇開張儀轉身跑開??蓻]有跑開兩步,他就聽見“咕咚”一聲,回頭一看,張儀不見了。 警察局局長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醫(yī)生,那醫(yī)生搖搖頭說:“不對,年輕死者的頭顱上有明顯的裂痕,絕對不是摔下水井造成的,是被人拿著鈍物反復敲打所致。” ※※※ 正在這時,一個人從人群后面擠了進來,這人正是林老頭。他走到幾人面前,咳嗽了兩聲說:“不用猜了,是我干的?!?/br> 這林老頭一輩子都為人尖酸刻薄,到老了也沒有討到媳婦,鎮(zhèn)子上的人都看不起他,可是李淳身為師爺,在清水鎮(zhèn)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卻一直對他恭恭敬敬。用林老頭的話說,這世上沒有人把他當人看,除了李淳。 那天晚上,林老頭給人跑腿換了點銅板,在酒館里買了半壺酒,喝到了半夜踉踉蹌蹌地去找睡處。那時候那學堂還沒有動工,矗立在那里的還是那座老宅子。這宅子里平日沒有人,無家可歸的林老頭就喜歡在里面過夜。這天林老頭從那院墻翻進去的時候,聽到了那院中的說話聲。他本以為是哪家的媳婦又紅杏出墻在這宅子里私會漢子,不料到那院中一看,竟然是李淳和張儀母女。之后,他看到了之前李淳講述的情景。 在張儀的母親被失手推入水井之后,李淳慌忙逃走??伤麤]走開兩步,那張儀就大哭著追上前去想要拽住他。驚慌中的李淳根本就沒有多想,一心只想著要逃走??蛇@逃走哪里能了事,逃出了這宅子,憑著張儀的個性,第二天這事情肯定被告到警局里去。受了李淳不少恩惠的林老頭,隨手在花園邊撿起一塊石頭,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朝著那張儀的腦袋瓜上狠狠一砸,將她砸倒在地,末了又上前狠狠地砸了好幾下這才作罷。沒跑出兩步的李淳回過頭來,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驚呆了。林老頭倒是十分冷靜,叫李淳不要慌,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張儀也扔進那口井,再把井口給封住。 李淳遲疑著開始幫忙,兩人趁著月夜,將張儀抬起來扔進了井中。然后,從花園里搬來兩塊與井口差不多大小的石頭將那口井給封住了。 當兩人將石頭放人那井口后,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兩人都聽到了一個女人的求救聲,就是從那井底發(fā)出來的,是張儀的聲音。兩人都非常詫異,那張儀竟然沒有被砸死。林老頭見李淳有些猶豫,伸手拽著他翻出了那個宅子,他讓李淳放心,那個宅子除了他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去,那時候,張儀就算是餓也餓死在里面了。李淳這才聽了他的話,咬著牙掉頭離開了那座宅子。那以后,李淳和林老頭就杜撰了一個謊言,說張儀兩母女在外出時,得了怪病死在了路上,其實誰也沒有見到過她們母女的尸體。 沒過多久,那宅子被拆修建成了學堂,李淳負責監(jiān)工。當有人在問那口井應該怎么辦的時候,他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讓人直接把它給堵了。當然,沒有人知道那口井下面到底藏著什么。 林老頭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欷歔不已,這案子因為時間跨度太長,警察局局長也不好擅自做主,讓人將李淳和林老頭關進了牢房,然后寫成書面文件向上級請示。 李淳在被銬上手銬的時候,扭頭看著喻廣財,說:“喻先生,我的兒子就交給你了?!?/br> 說著,李淳就被帶進了牢房。 喻廣財?shù)热嘶氐綄W堂的cao場,爺爺看見那四張冥幡之間的兩個人形氣體還在原地。 喻廣財說:“看來這兩人是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闭f著,他朝李偉點了點頭。 李偉上前去,在南面的冥幡上敲了三下,將冥幡拔起,又在東面的冥幡上敲了三下,將冥幡拔起,如此又重復了兩次,將四張冥幡都拔了起來。李偉閉著眼睛,伸出左右的食指和中指,在空氣中畫了三個圈,細聲念道:“去去去,陽為陽,陰歸陰,不抬頭,不出聲,來來往往不相見……” 李偉的話音落下,空氣中的兩個人形都垂下腦袋,從幾人身邊走過,連臉都沒有抬一下。在回李家宅子的路上,爺爺發(fā)現(xiàn)張七一直都沒有吱聲。他蹭了張七一下,說:“現(xiàn)在也好,總算是找到你姑婆的尸骨,李淳和林老頭被抓了,也算是給你姑婆有了一個交代?!?/br> 張七沉默了一陣,才回了爺爺一聲:“嗯,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br> 幾人回到李成峰的房間,發(fā)現(xiàn)李成峰已經(jīng)醒了過來,他一臉迷糊地望著幾人,又驚奇地看著房間里四處遍布的抓痕,滿臉不解的表情。幾人沖他笑了笑,說:“醒了就好?!?/br> 說著,幾人回房間去收拾起了東西,準備往回趕。李成峰從那院子里追出來,叫住幾人:“幾位先生,你們曉不曉得我父親去哪里了?” 喻廣財笑了笑說:“小伙子,你父親有事情外出了,說是要過幾天才能回來,讓你在家里等他?!?/br> 李成峰傻頭傻腦地摸著腦袋,笑嘻嘻地說:“哦,謝謝你們哦,要不你們吃了晚飯再走嘛!” 喻廣財沒有接他的話,轉身帶著幾人邁出院子,沿著來時的路,走出了清水鎮(zhèn)。 第二章 死山(一) 回到喻廣財?shù)恼樱瑤兹硕加行┬木w難平。李成峰或許會因為喻廣財?shù)脑掃@樣一直等下去,但這個謊言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或許下一步,李成峰從家里出來,就會聽到大街小巷里對他父親李淳的議論。這李成峰的生活,從他醒來的一刻起,就已經(jīng)徹底改變。 幾人都沒有提李家的事情,在堂屋中間的桌子邊坐下來。爺爺這時候才注意到,張七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每次隨同師傅外出,解決一件事情之后,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爺爺擠出一個笑容來,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說:“要不你回去一趟?看看你的爹媽?” “去,有啥子好看的,看了十幾年了!”張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 曾銀貴聽了,說:“你娃娃就是鴨子死了嘴殼子硬,不過你逃不過你哥哥我的法眼,你跟峻之都一副德行,嘴硬心軟,這個樣子是成不了大事的嘛!” “是是是,你嘴硬心也硬,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跟著師傅這么多年,也沒見你干出點啥子大事來,你比我們大師兄簡直是差得太遠了。”爺爺說著,起身躲到了大師兄李偉的身后。 李偉笑了笑,說:“銀貴啊,咱們都半斤八兩,你的事情要不要我跟兩個小子說說?” 曾銀貴被李偉這么一說,連忙縮回了身子,端著個茶杯轉身到了一旁。李偉見狀打住了到嘴邊的話,倒是惹得爺爺跟張七好奇不已,一直追問個不停??衫顐サ淖彀途拖袷潜簧狭随i一般,怎么都撬不開,兩人也只好作罷。 第二天,爺爺睡醒了,從房間里出來,只見喻廣財攤著一張竹椅,在院子里看著一本黃黃舊舊的書。爺爺曾經(jīng)多次見過這本書,可從來不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容。喻廣財總是對他說,你現(xiàn)在還不適合讀這本書,等到有一天你能夠參透生和死的時候,就可以讀它了。爺爺當時聽不太懂師傅的話,于是追問為什么。喻廣財又告訴他,參透生死不是說你可以破解生死,而是覺得你可以不怕生不懼死,順應天命,等待老去、等待死亡,接受下一世的輪回。 第一次聽到這話的時候,爺爺覺得像是戲文里的臺詞一樣,很順口,但有點似是而非。和之前的情形一樣,爺爺走上前去,喻廣財就順勢將書收了起來,然后跟爺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峻之,你想過沒有,以后準備干啥子?”喻廣財瞇著眼睛問他。 爺爺笑了笑,說:“我準備把你的手藝都學過來!” 喻廣財也笑了兩聲,緩緩把笑容收起來,說:“這門手藝,在我看來快要被淘汰了,現(xiàn)在外國人在我們中國土地上撒野,傳過來的都是這幫人的生活習慣,我們這套路子,人家可不買賬?!?/br> “呵呵,我們中國人的地盤,就不應該讓這些東洋鬼子指手畫腳的。” 喻廣財說:“大家都這樣想,只是不是想了說了就能算數(shù),人家飛機大炮的,我們步槍還一人都分不到一支,你說這仗有得打嗎?” 說到這里,爺爺?shù)哪X子里突然就閃過了林子的模樣,所有關于他的樣子還停留在三年前,在鎮(zhèn)上酒館里他喝醉時手舞足蹈的樣子。 吃過了午飯,喻廣財說是要帶著爺爺和李偉出門去周圍走走。曾銀貴看出來了,師傅是要給這兩人開小灶,于是非要拽著張七一同前往。喻廣財本沒有那層意思,也將兩人給帶上了。 喻廣財?shù)脑鹤雍竺?,是一片起伏有致的山巒。院子后面正靠的山不算很高,完全被左右兩邊的峰巒給蓋了過去,可正前方正是一片平川,放眼望去,可以望出好幾公里路。 李偉第一個停了下來,點著頭說:“這是個好地方,以前在山腳下,還真是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