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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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桓點點頭,走到崔朔面前恭恭敬敬地長揖到底,“先生有禮!朕在此請求先生,同朕一起守護(hù)我大晉的江山!” 崔朔看著面前一本正經(jīng)的小兒,心中明白即使再聰慧,這樣的話也不是他能想出來的。 他不去看那珠簾后沉靜的玉顏,微笑著對著皇帝回了一禮,“臣遵命?!?/br> . 顯慶元年正月十五,阿桓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登上承天門,顧云羨和大臣們隨同。 看著燈火璀璨的煜都,顧云羨輕聲道:“阿桓,你看到了嗎?這是祖宗留給你的天下,是你父皇用性命守護(hù)的天下。煜都的璀璨燈火是這天下最美的東西,你要讓它一直亮下去。” 夜幕下,阿桓的小臉上滿是鄭重,“兒臣明白了!兒臣一定會守護(hù)好父皇傳下來的基業(yè),定不負(fù)母后的期望!” . 從城樓上下來之后,顧云羨讓人先送皇帝回大正宮,然后沉默地沿著宮中的道路朝前走,崔朔跟在她身后。 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前面出現(xiàn)一片水域,上面漂浮著宮中女子放下的花燈,如蓮花盛開在碧波之上,煞是好看。 顧云羨在水邊站定,轉(zhuǎn)身看向崔朔,“哀家讓大人帶來的東西,不知大人拿來了沒有?” 崔朔朝身后看了一眼,一個隨從捧著盒子上前,恭敬地打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盞做成船形的河燈,船內(nèi)有一棟三層小樓,精巧無比。舟頭掛著一面白帆,上面有雋秀的字跡: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顧云羨取出河燈,神情平靜地打量。 “哀家曾聽先帝說過……”她輕聲道,“大人與他曾有個交易,不知大人可否告知,是什么交易?” 崔朔聞言沒有回答,而是想起了一年之前,他被皇帝召到大正宮的情景。 那時候顧云羨已經(jīng)被送到了茂山,他以為自己此去便是領(lǐng)死,可那面容冷淡的君王卻漫不經(jīng)心地告訴他,他身患頑疾、時日無多,許多事情都要托付給他。 “新政推行至今不過數(shù)年,還需要鞏固。朕已交代了徐慶華,他明白朕的意思。以后,你們便一起固守這基業(yè)吧。 “朕會立五皇子為太子,朕駕崩后他就是新君。你是他的老師,要悉心教導(dǎo)他?!?/br> 他終于忍不住詢問出聲,“可是陛下,您不是說過,臣贏了比賽便要取臣的性命嗎?” 皇帝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在他的目光里,他忽然明白了一切始末。 他一早便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那場比賽只是一個考驗。他想要看清楚,他對云娘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靠,值得他將孤兒寡母托付。 他贏了比賽,他也有了答案。 他既然愿意為了她去死,自然是不會背叛她和她的兒子。 這樣深沉的算計,讓他再次想起兩人一起和朝臣斗智斗勇的歲月。那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兩人多年的情分,那種無人能比的默契。 他們是真正的知己,如果沒有彼此,這一場改天換地的變革將永遠(yuǎn)無法實現(xiàn)。 他看著顧云羨,神情坦蕩道:“先帝讓臣堅守他的志向,繼續(xù)新政,輔佐陛下。” “僅此而已?”顧云羨問。 “僅此而已。” 顧云羨低頭想了一會兒,微笑起來,“這就好?!?/br> 他沒有做出把她讓給別人的事情,這樣真好。至少最后,他還是舍不得她的。在桃林的時候,他把話說得那么好聽,可事實上,她若真的和崔朔在一起,他還是會不高興的。 “這盞燈,是送給我的對吧?”她問道。 “是。”很多年以前,就想送給她了。 她慢慢蹲□子,將河燈放入水中,看它如一條起錨的大船般一點一點漂遠(yuǎn),最終匯入遠(yuǎn)方的璀璨燈火中。 她轉(zhuǎn)頭,看到崔朔依舊看著河燈漂走的方向。 “大人是陛下的老師,哀家是先帝的妻子。你我之間,永遠(yuǎn)都只能是這樣?!?/br> 他的神情竟不怎么悲傷,只是溫柔地凝視著她,“我明白?!币恢币恢倍济靼?。 她點點頭,“大人明白就好。冰天路滑,大人一會兒回府的時候注意馬下。珍重。” 她轉(zhuǎn)身,帶著宮人頭也不回地離去,留崔朔一人立在原地,望著她裊娜的背影怔怔出神。 這樣的情景,與那一年的瓏江池畔何其相似? 只是這一回,他們終于一起放走了這盞河燈。 沒什么遺憾了。 . 姬洵離開的第二年,顯慶元年二月,桃花即將盛開的時節(jié),一道天雷劈中了椒房殿后的桃林。幾株桃樹率先起火,最終殃及了整片桃林。 顧云羨聞訊趕到時只看到?jīng)_天的火光,還有里面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想走近看個清楚,宮人卻擋在她面前,不住勸道:“太后……太后您別上去,當(dāng)心傷到自己……太后!” 她只好停住腳步,立在那里看著火光中翻騰的樹影,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后來火撲滅了,桃林卻也救不回來了。那些干枯的枝干在冷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而她立在林中,看得癡了。 她想起他臨去前跟她說過,這里花開的時候很美,讓她以后有機(jī)會一定要來看看。 然而沒機(jī)會了。 這是他為她種下的桃林,可她等不到花開,永遠(yuǎn)也等不到了。 .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宮里的歲月波瀾不興。顧云羨在長樂宮閉門不出,除了每晚抽出一個時辰來查看阿桓的功課,其余時間都在抄寫佛經(jīng)。 一卷又一卷,長長的白紙上寫滿了她秀麗的小楷,從案幾上滑下去,一直拖到地上。 她在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時候她剛剛從上一世的噩夢中醒來,自請到長樂宮侍奉太后。 有一天,她正在房間里抄經(jīng),他卻忽然出現(xiàn)。當(dāng)時他看著那摞厚厚的宣紙,驚訝地問道:“這些都是你抄的?” 她態(tài)度拘謹(jǐn),唯唯諾諾。于是他好笑地挑起眉頭,道:“你這是什么表情?朕很可怕?” 原來失去之后才知道,關(guān)于他的事情早就在她心中扎了根。 那么,就繼續(xù)抄下去吧。 這段緣分從頭到尾都是老天在戲弄,他們的生死命途一直掌握在別人的手中,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如今他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抄一些佛經(jīng),為彼此的下一世多積點德。 也許老天垂憐,還能讓他們在陰曹地府見上一面。 . 再后來,她身體越來越不好,甚至開始忘事。御醫(yī)查不出原因,最后只能告訴阿桓,是她自己想忘。就像一個偏執(zhí)的瘋子,只記住愿意記住的部分,那些不好的記憶則被她丟棄。 她時常想起姬洵,每一次都能出神許久。他活著的時候,她雖不恨他,卻一直心結(jié)難解。即使繁素跟她說了那五年的事情,她再次心動,也始終沒有完完全全地愛上他。她有保留,她害怕再次被辜負(fù),所以她下意識保護(hù)著自己。 可是現(xiàn)在他死了,死前用那樣的隱瞞將她隔絕在悲傷之外,償還了虧欠她的一切。所以她的怨恨也好、心結(jié)也罷,通通都跟著離去。 她忘了他曾經(jīng)辜負(fù)過她、傷害過她,只記得她的夫君是這天下最溫柔的男子。他很愛很愛她,可是他們在桃花樹下走散,尋不到彼此了。 但沒關(guān)系,終有一日,她一定會找到他的。 . 她死在一個春天。 外面冰雪初融,她躺在床榻之上,透過半開的軒窗看庭中的景色。 阿桓跪在榻邊,握緊她的手,顫聲道:“母后……” 她看著他英挺的面容,微笑起來,“阿桓,母后一直沒跟你說過,你真的……和你父皇長得很像……” 阿桓牙關(guān)緊咬,不讓自己哭出來,“兒臣知道……” “母后好累了。”她喃喃自語,“這么多年,母后真的好累。我很想你的父皇,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想得心都痛了。” “從前我總是放心不下你,但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我終于可以安心離開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我已經(jīng)盡力了……所以,不要恨我……” 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粉紅的煙霧,燦若云霞,晃花她的眼睛。 那是……他們的桃林…… “花開了……” ☆、148 顧云羨從夢境中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條石子路旁。天空是近乎透明的藍(lán)色,而她手邊灑落著桃枝,一地嫣紅。 她覺得頭很疼,掙扎著站起來,四下打量。 遠(yuǎn)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條雪白的石子路從林中蜿蜒而出,仿佛玉帶。此時正是春天,芳草萋萋、鳥鳴啁啾,美如畫卷。 顧云羨的第一個感覺是,原來陰曹地府長成這個樣子,不僅沒有像傳說中的那般陰森可怖,反而還很美麗,以后住在這里也挺好。 然而不過一瞬她便反應(yīng)過來,這里不是陰司。 這地方很眼熟。她曾經(jīng)來過。 低下頭,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粉白襦裙,再摸摸頭上的雙鬟髻,臉上的表情慢慢僵住。 此刻的她,赫然是一個身量都未長足的少女!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記憶里,只有一次她是穿著這條裙子去折的桃花。 因為太過重要,所以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心中,再不去碰觸。 那是,她十三歲那年,在上林苑第一次遇到姬洵。 她想起自己抄過的那么多佛經(jīng),想起輪回往生的傳說,想起曾經(jīng)的死而復(fù)生,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所以,她是又活了嗎? 老天垂憐她的虔誠,所以又給了她一次機(jī)會?而且這一次,還她回到了更早的時候…… 回到一切都還未開始的時候,讓她自己去做選擇…… 她抬頭,看著面前的小路。她記得上一次,她便是順著這條路走下去,然后在盡頭被他的羽箭射亂了一顆芳心。 如果她不去,是不是就可以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了?她可以出宮,當(dāng)一個平凡的女人,而他也能安心當(dāng)他的有道明君,坐擁江山。 他們不用再彼此拖累、彼此折磨。 她是不是,不應(yīng)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