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路已斷,前路難尋
“二爺,說了多少遍了,怎就不聽呢,這過堂風吹不得?!币粋€身著橘黃小褂的清麗少女一臉幽怨地說道。 月亮門邊,一位面如冠玉的半大孩童,揚了揚手中的書卷,打了個哈哈,“綠竹jiejie,這不是天熱嗎?” 綠竹嗔了一眼“爺要是熱,就喚我去拿冰來啊,怎就在這吹過堂風,要吹出病來,可才遭罪呢?!?/br> 眼看這小妮子還要嘮叨,賈瑜趕忙作了個揖,“好jiejie,算我錯了,我這就回院里?!本G竹待他坐下后,從屋中取出一個紫砂燕尾茶壺為賈瑜添了一杯熱茶。 賈瑜喝了一口,笑著說道“jiejie不如也坐下喝杯茶先?”綠竹白了他一眼說道“爺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有主子跟奴才坐一塊喝茶的道理?!?/br> 聞言賈瑜苦笑一聲“這又哪里話,你跟我?guī)啄旯饩?,我何曾把你當作過下人對待?” 綠竹咬了咬玲瓏剔透的唇瓣“爺現(xiàn)在是對我好,可誰知道新人來了后,爺還念不念我這舊人好。” 賈瑜先是一納悶,隨即恍然大悟,合著今天是惹著這根筋了,“這件事你就更不該怪我了,旁人不知,你還不曉,我自進這東府,算你一個丫鬟,再就那柳兒絮兒那兩小丫頭,除卻你們?nèi)?,我這小院還有別人嗎?前兒去大爺那吃酒,大奶奶聊閑天就說我這院子里哪像個主子家,忙起來連端個茶都得自己去,原是大奶奶隨口一說,誰知大爺作了真,你也知道,大爺奢靡慣了,隨手就喚了兩一等丫鬟并四個掃地丫頭來,本還派了兩嬤嬤,我尋著她們來了日后大家都不痛快,就推了去,如今你要是不待見人家,我正好一并推了去?!?/br> 綠竹聞言心里一喜,然而臉上還是淡淡地“都是丫鬟,誰又高誰一等,我憑什不待見人?!?/br> 賈瑜聞言將頭往前一探,盯著綠竹的眼睛看,綠竹原還能繃住,可奈何瑜二爺臉皮太厚,終究是紅了臉,低下頭去?!爸慌味敳灰屌f人心寒就行?!?/br> 賈瑜滿意地坐回去,將書卷往桌上一丟,將腦后的馬尾一甩,笑著說道“行了,越發(fā)胡說了,難不成我就是那喜新厭舊的忘八?” 攜鸞配鳳,賈瑜沒記錯的話,這可是尤氏的屋內(nèi)丫鬟,后來更是成了賈珍的小老婆,雖說還沒發(fā)生,不過想想還是有些別扭,與其到時候想看兩厭,不如索性就拒絕了,又想起當初回絕時,賈珍笑若菊花的那張臉,素有潔癖的賈瑜就感覺有點惡心,至于回來說那些話,純粹是跟自家丫鬟找找樂子。 看到賈瑜這般隨性灑脫,綠竹抿嘴一笑,自家的爺真是好看,起先自己還勸,哪怕在自家院里也該規(guī)矩些,留著個馬尾巴像什么,可這用銀絲帶隨手一束的馬尾辮,配上賈瑜清秀的容顏簡直如同謫仙一般,原本來時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子,誰想到才兩年就長得這般好看,這要再幾年…… 看著自己丫鬟嬌媚的臉上都快滴出血來,賈瑜沒好氣地說道“明還要去西府給老祖宗請安,你這會在這發(fā)愣,晚上又得忙到深夜。” 聞言綠竹一驚,心下暗罵自己幾句,趕緊捂著臉跑進屋去,背后賈瑜翻了個白眼,雙手往腦后一抱看起天來。 原以為穿越到了什么異界,誰曾想竟然一夢入紅樓,還陰差陽錯成了賈敬的嫡次子住進了富貴堂皇的寧國府。 正常來說賈瑜得樂得蹦起三丈高,可整整兩年了一想到這事就發(fā)愁,先是愁將來賈府崩塌時自己該何去何從,后來就是對自己的身份抱有很大的疑慮。 按理說自己的便宜爹幼子回歸,應該樂得大宴賓客才是,可卻生生把自己放在寧府偏院一放就是幾年,后來告訴自己說是因為不確定自己身份,所以才暫行此事,后來有了證人證物,這才讓自己正式回寧府,入族譜。 說得好聽,在賈瑜聽來都是扯淡,你不確定我是不是你兒子就把我?guī)нM寧國府好吃好喝的養(yǎng)了這么長時間,要堂堂國公府大老爺這么好騙,那現(xiàn)在寧國府應該是幼童滿堂。至于什么證人證物更是放屁,兩年前去玉泉山禮佛的時候,自己偷偷派人去山上尋過,百十來號僧人加上一座玉泉寺寺平白無故地消失無蹤,細細想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怖。 唉,剛來時知道入了紅樓,還打算跟那些金釵們親近一二,可現(xiàn)在是一點心思也沒有,這兩年來,倒是把他性子給磨平了,山不曾就我,我也懶得去就山,世事不知,便懶去知世事。 原以為就這樣逍遙一輩子,誰曾想前兒寧府珍大爺卻特地下帖請他吃酒,那家伙熱情的,話里話外好像兩人曾經(jīng)多么兄弟情深一般。 繞了半天賈瑜才知道,前兩天他的便宜老爹把找回幼子的事情告訴了榮府老祖宗,這一下賈母才曉得,這件東西府都知道的事自己竟然不知,將賈珍叫去好一頓罵,說是老子修道不理俗世,自己這個做兄長的也不去看看,倒委屈自己的幼弟在府上被藏了兩年,真真是該死,讓他趕明來榮府磕個頭,都是賈家子孫,莫要讓外面人覺得家里人涼薄。 其實他心里倒不怎么情愿磕頭這個舊禮,他上一世除了小時候給自己的爺爺奶奶磕過頭之外,膝蓋就再也沒跪過了??扇嗽诙Y教下,哪能不磕頭,但卻還幸運,初來時養(yǎng)在玉泉寺,他又不愛佛法,自然用不著給我佛如來頂禮膜拜,那些僧人自也不敢罰他, 再說自從幾年前來了寧國府,自家便宜爹來看自己的次數(shù)也少,即使來了也是寥寥數(shù)語言畢便走,自己就算想替這身體本主叩個頭還生育之恩也來不及。 于是現(xiàn)在碩大一個寧國府,除了同輩親兄的賈珍比他大之外,哪里有人敢讓他叩頭,可是現(xiàn)在卻要到榮府去,那里可…… 不知如何,想著這些家長里短、封建禮教,賈瑜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幼妹了,兒行千里母擔憂,如今兒子穿越百年,不知道父母要哭成什么樣子,幼妹還會不會念叨自己欠她的那一套洋娃娃。 “我的爺,怎就哭了?”幽怨輕柔的聲音傳來,賈瑜睜眼對上了綠竹那道愛憐的目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臉龐浮上一抹紅暈,“哪里哭了,是沙迷了眼睛?!?/br> 綠竹聞聽又是想哭又是想笑,自家爺什么都好,就是忒好強了些,兩年來,也沒人問,也沒人尋,自己一個丫鬟都覺得枯燥無味,但他呢,每天撫琴濃墨,也不知從哪里看得那些奇聞異事說來給自己解悶,還以為瑜二爺心里不在乎,可今天看他在這月下流淚,原也是個心腸軟的。 賈瑜起身來擺擺手“好了好了,眼淚這東西早流早干凈,流完了也就不哭了,還是早些沐浴休息了,明兒還有正事要辦?!甭牭盟@話,綠竹只覺得雙眼發(fā)酸,咬著唇用手上的帕子為他拂去淚痕,顫聲說道“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