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你們這是要去哪？”

    “幼兒園快放學(xué)了，我和你姐夫去接團(tuán)子他們。”

    姜黎笑著回應(yīng)，繼而說：“小涵在樓上客房歇著，你的房間在小涵隔壁，要不你也上去躺會？”

    馮亦：“我和你們一起去接三個小家伙?！?/br>
    姜黎搖頭：“不用，你去歇著吧，我和你姐夫一會就帶團(tuán)子他們回來?！?/br>
    “聽你姐的?！?/br>
    洛晏清給了馮亦一句，而后牽著姜黎的手，夫妻倆走向院門口。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馮亦回到客廳，他嘴角緊抿，在客廳中央站了片刻，提步上二樓。

    “累了你就睡會。”

    客房門半開，馮亦見舒涵坐在椅子上隨手翻看一本書，并未上床躺著，禁不住說了句。

    “我沒覺得有多累，是姐要我休息休息，我就只能待在這了。”

    舒涵笑笑，她把書闔上。

    馮亦隨手關(guān)上房門，他在床邊落座，靜靜地看了舒涵片刻，開口：“我曾在你面前說過我和家里的關(guān)系，你還記得吧？”

    “嗯?！?/br>
    舒涵點(diǎn)頭。

    “那位方女士就是我媽，但我……但我寧愿不是她兒子。”

    馮亦的情緒稍顯低落：“之前與你提起我和家里的關(guān)系，我沒有具體說原因，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

    第1297章 挺有自知之明

    靜默須臾，馮亦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從我記事起，那個家從未給過我快樂，我心里有的只是離開，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在我上面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和一個同父異母的jiejie，

    他們不拿我當(dāng)?shù)艿?，日常在家使喚我、欺?fù)我，我爸媽看到了只當(dāng)是孩子間玩鬧，哪怕我被欺負(fù)得身上帶傷，哪怕我哭出聲，他們也只當(dāng)沒看到、沒聽到。

    等我長到十六，上高二那年，繼兄馮瀟因?yàn)槟信星閱栴}傷了女方的親弟弟，女方家里報(bào)了公安，結(jié)果后面不知女方是怎么說的，傷人的變成了我，而且我生母也指認(rèn)是我傷的人。

    對于這件事我爸是否清楚我不知道，但我被公安同志從家里帶走，再被送去農(nóng)場進(jìn)行為期半年的勞動改造，我家里沒一人去送我，更沒有在我改造期間去看望我。”

    眼角略顯濕潤，馮亦續(xù)說：“半年期滿我回到家，由于我在農(nóng)場被人傷到腿，又因?yàn)闆]有好的傷藥，腿傷就一直拖著，誰知一進(jìn)家門，我那位生母見我穿得埋汰，見我一條腿瘸著，開口就罵我，更是讓我滾出去。

    我本就在那個家受夠了，自然不會繼續(xù)留下來遭罪，于是我什么都沒帶，只穿著從農(nóng)場回來時穿的那身衣服毅然離去。

    沒有人追我，即便我一條腿瘸著，走路速度不是很快，卻直至我出了大院，身后沒一個家人來追我，把我叫回去，可見那家里的人有多涼薄，有多嫌棄我?！?/br>
    舒涵聽馮亦說著，只覺心疼得很。

    “馮亦，你……”

    看到對象眼里的關(guān)系，馮亦仰起頭，逼退眼底涌上的濕意，而后，他把目光落回舒涵身上，輕搖搖頭：“我沒事。離開家一段時日，繼兄馮瀟的對象意外遇到我，把我的消息告知了我家里，然后我從我父親手中得到一些錢票。

    錢票我本不想要，可我又憑什么不要？是他們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他們。而且他們那點(diǎn)錢票如何與我在外面遭的罪，與我的一條命相比？”

    隨手擦拭下眼角，馮亦說：“剛離開家那會，我居無定所，就賴上了墨哥，為了生存，我和墨哥四處撿破爛，可有一天幾個二混子在郊外堵住我們，說看我們不順眼，將我們逼進(jìn)路邊的樹林里，對我們?nèi)蚰_踢……我和墨哥自不能坐以待斃，但我的腿傷還沒好，到底有些力不從心，最后我和墨哥都被打趴下，墨哥更是昏迷不醒。

    那些二混子見我們趴在地上無法動彈，擔(dān)心出人命，一窩蜂離開了那個樹林。荒郊野外，路上根本沒什么行人，我喊救命，無人回應(yīng)……我想自個把墨哥背出樹林去醫(yī)院，奈何我身上根本沒什么力氣，

    即便自個走都是問題，就在我以為我和墨哥要命喪樹林里的時候，是姜黎姐，也就是我姐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是去姐夫單位探親，聽到樹林里有人求救，便孤身走進(jìn)其中。

    送我們?nèi)メt(yī)院，幫我們辦住院手續(xù)，還給我們買住院用的生活物品，在我們出院后……”

    許是一口氣說的話有些多，馮亦口干，聲音聽起來微微發(fā)啞。

    “我選擇了入伍，并在我姐督促下擠出時間看高中課本，迎接隨時有可能到來的高考。我姐為了我和墨哥能考上大學(xué)，給我們買復(fù)習(xí)資料，同時把她總結(jié)的筆記給我們一人一份，經(jīng)過努力和在我姐幫助下，我考上了指揮院校，墨哥考中水木大學(xué)。我姐則是全國滿分狀元。

    可以說，我能有今天，多虧了我姐的幫助。說實(shí)話，我很佩服我姐，她僅用一年半時間就修完兩個專業(yè)的課程，且是全科滿分畢業(yè)。出國深造又用不到三年時間，取得雙博士學(xué)位?！?/br>
    舒涵震驚得無以復(fù)加，很快，震驚被崇拜和激動取代，她說：“姐可真利害?。　?/br>
    “嗯，姐確實(shí)很厲害?！?/br>
    馮亦點(diǎn)頭，繼而說：“但你肯定想不到，我姐一出生就被我生母遺棄在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的垃圾桶中，如若不是我姐有幸遇到她的養(yǎng)父母，被她養(yǎng)父母撿回家精心撫養(yǎng)，恐怕我姐早已化作白骨。”

    “姐和你是同母異父？”

    在今日之前，舒涵是聽馮亦說過有個jiejie，她那會還以為是馮亦同父同母的jiejie，而當(dāng)時馮亦也沒細(xì)說，只說他有個對他極好的jiejie，另外提到他和家里關(guān)系不好。

    再具體點(diǎn)馮亦沒有說，舒涵也沒問。

    直到剛才馮亦講出他以前經(jīng)歷的事，講到姜黎救過他和墨硏，提起姜黎的名字，舒涵方知，姜黎姓“姜”，而非和馮亦一個姓。

    “嗯?！?/br>
    馮亦點(diǎn)頭，卻沒有對姜黎的身世多做解釋，而后，他說：“回頭我?guī)闳ヒ娨娔?，他和我雖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我們的兄弟情卻是實(shí)打?qū)嵉?。?/br>
    舒涵微笑點(diǎn)頭：“好?！?/br>
    馮亦這時接著他前面說的事續(xù)說：“我生母遺棄我姐近三十年，在去年無意間得知我姐就是她當(dāng)年遺棄的那個孩子，便想著和我姐相認(rèn)，但我姐完全沒有要認(rèn)她的意思。

    如今她又在我姐這遇到我，想要我回馮家，這肯定不是出于母愛才要我回去，她八成打著什么算盤?！?/br>
    “那你是怎么想的？要回家去看看嗎？”

    舒涵問。

    “不出明日，即便我不回去，我父親肯定會找過來?！?/br>
    馮亦扯了扯嘴角，他語帶嘲諷：“在我父親眼里心里，只有他前妻給他生的四個孩子，我對他來說完全是個多余的。不過身為人子，該盡的贍養(yǎng)義務(wù)我會盡到。”

    舒涵：“這是應(yīng)該的。”

    馮亦：“從今年三月份，我就給家里匯款，算作我出的贍養(yǎng)費(fèi)，提前阻斷有人說我不孝?！?/br>
    “聰明！”

    舒涵贊馮亦。

    “不過是常理罷了?！?/br>
    馮亦輕搖搖頭，他說：“你去躺會吧，等我姐家里那三個小家伙回來，你見到了肯定會很稀罕，這要是精神不足，到時你只怕會懊惱?！?/br>
    “有這么夸張？”

    舒涵瞪大眼。

    馮亦笑說：“見了你就知道?！?/br>
    “我即便今個精神不足，不代表我明個緩不過來?！?/br>
    “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咱們在北城最多玩五天，我自個覺得，就算讓你和我姐家那三個小的待在一起整整五天，你都會覺得遠(yuǎn)遠(yuǎn)不夠，覺得相處的時間太短。”

    “你越是這么說我越是好奇。”

    “他們不僅長得特別好看，而且非常聰明，現(xiàn)如今不過四歲，就已經(jīng)學(xué)完小學(xué)課本上的知識，但他們不是小書呆，反而個個鐘靈毓秀，十足別人家的孩子。對了，我姐家那三個大的等你見到了，也會發(fā)現(xiàn)他們同樣是別人家的小孩。說實(shí)話，我姐很會養(yǎng)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走出去都有著一身好氣質(zhì)?！?/br>
    “看得出來，姐和姐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這樣的父母，膝下的孩子肯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孩能比的。”

    “耳濡目染，受周圍環(huán)境熏陶？”

    馮亦說著，他挑了挑眉。

    “沒錯，就是這個理兒?！?/br>
    舒涵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

    馮家。

    懷著滿心不舒服，方素回到家，沒在客廳看到馮老爺子，她便徑直前往書房。

    果不其然，馮老爺子坐在輪椅上，拿著張報(bào)紙正在看著，聽到書房門被推開，他把目光從報(bào)紙上挪離，見方素走進(jìn)來，禁不住皺了皺眉，問：“有事？”

    “我看到馮亦了?！?/br>
    “……”

    馮老爺子聞言怔了下，旋即坐直身體：“在哪？”

    然，方素沒有回答，而是說：“他不愿意和我回來?！?/br>
    要是被老頭子知道她又跑去水木大學(xué)，不定得沖著她怎么發(fā)脾氣。

    覺得她對江博雅還抱著幻想。

    “我問你在哪看到的?！?/br>
    馮老爺子沉下臉：“說實(shí)話，別在這和我繞彎子。”

    沉默須臾，方素開口：“那我說了你可別多想?！?/br>
    “難不成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馮老爺子神色變得冷凝，聞言，方素立馬搖頭：“沒有。我……我就是去了趟水木大學(xué)?！?/br>
    “你是去找小姜同志做?！辈?/br>
    是問，馮老爺子用的是陳述語氣，接著他問：“為什么去找小姜同志？我之前說過的話你都忘了不成？”

    方素心中本就不適，此刻被馮老爺子一連兩問，禁不住火氣上來，加之她被查出胃部有疾一事最近多少有點(diǎn)鬧心，這不，心底長期積壓的怨氣一股腦傾瀉而出：：“我病了需要做手術(shù)，但手術(shù)費(fèi)用不低，就想著去找我女兒借點(diǎn)，這不可以嗎？”

    “……什么?。俊?/br>
    馮老爺子的表情有點(diǎn)怔忪。

    “胃癌！我得了胃癌！”

    方素幾乎是吼出聲：“現(xiàn)在你有什么要說的？我自從嫁給你，就是這個家里的老媽子，為了討好你，討好你前面那位給你生的幾個孩子，我忽視了我自己的兒子，導(dǎo)致我兒子現(xiàn)在恨我如同恨仇人，可你們爺幾個又給了我什么回報(bào)？

    老大是面子上對我尊重，心里卻始終不待見我，老二和老四是連面子情都不顧，看到我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老四甚至一開口就各種懟我，老三馮露同樣不把我當(dāng)回事，你就說說，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們老馮家的嗎，活該這輩子進(jìn)你家的門，伺候你們一家老小，至今都沒落到一絲半點(diǎn)好處?！?/br>
    說著，方素語氣中的怨念加深：“嫁給你，那我就是你的妻子，我生的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但你眼里心里只有上面那四個，對馮亦就像是對待空氣，

    而我像是著了魔，竟然學(xué)著你的樣兒對自己兒子不管不顧，由著你上面那幾個孩子作踐他，最終硬是犯蠢，把自個兒子逼出家門。如今我患了胃癌需要做手術(shù)，你說怎么辦吧？”

    “該做手術(shù)就做手術(shù)，需要補(bǔ)充營養(yǎng)咱們就補(bǔ)充營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