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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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抬手表示可以了,就見小太監(jiān)們提了膳食來,在和書房相對的另一邊東次間里擺上了午膳,小皇帝來拉了默默的衡哥兒去東次間里,衡哥兒一直垂著頭,小皇帝就說,“下午還要上騎射課,可要多用些才行?!?/br> 衡哥兒只好道,“嗯。謝皇上?!?/br> 在飯桌上,小皇帝坐在上位,讓衡哥兒坐在了自己的左下手,右邊則坐了趙致禮和徐軒。 飯桌上擺了二十來道菜,驗食的小太監(jiān)先驗了一遍食物,然后皇帝才抬手讓大家一起吃。 寢不言食不語,飯桌上自然是沒有聲音的。 想吃什么,只需要指一下就好了,就有伺候的小太監(jiān)幫忙夾到碗里,衡哥兒其實是有食物偏好性的,不過在這里用飯,也只是每一樣都只嘗一筷子,即使真有哪道菜有毒,只吃一筷子,也不會出什么大事。 衡哥兒故意讓自己吃得慢,在小皇帝放下筷子不用了以后,他也就放下了筷子,接了小太監(jiān)端上來的茶水漱口,又慢慢用起飯后茶來。 但是另外兩人卻都還在長身體,自然吃得要多一些,小皇帝便讓他們繼續(xù)吃。 雖然從上午的課結(jié)束,到下午的課開始,中間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要說用午飯睡午覺也夠了,不過中午出了斗篷的事情,時間一耽擱,在飯后,就沒時間睡午覺了,幾人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小皇帝和趙致禮他們?nèi)Q了下午上騎射課穿的騎射裝,就直接去了演武場。 衡哥兒沒帶騎射裝來,就還是穿著上午穿的圓領(lǐng)衫加無袖襖子,去演武場的風(fēng)大,便披了一件小皇帝讓拿來的斗篷,衡哥兒其實不要他的斗篷,奈何小皇帝十分堅持,他就只好披上了。 斗篷是灰鼠皮的,寶藍(lán)色,雖然是半舊,但是襯著衡哥兒玉白的面色,人和斗篷都顯出了幾分明亮來。 22、第六章 騎射課 說是演武場,其實是宮里的馬球場,就在皇宮的東側(cè),從勤政殿偏殿過去并不是很遠(yuǎn)。 衡哥兒沒讓抱琴跟著,自己和趙致禮他們一道過去了。 一路上曲廊樓閣,雖然盡顯皇宮的豪華氣派,但是有些建筑也透出了一些陳舊,據(jù)衡哥兒所知,先皇是個勤勉節(jié)儉的君主,他在位的八年,完全沒有興建宮室,大約翻修粉刷也沒怎么做,在他駕崩之后,現(xiàn)在的小皇帝登基,手里又沒有權(quán)利,自然也沒有發(fā)言權(quán)翻修粉刷一下宮室,是以有些建筑透露出陳舊,也在情理之中。 冬日里,風(fēng)不小,衡哥兒被吹得不大舒服。 小皇帝本來走在最前面的,卻慢了腳步,等到了衡哥兒身邊和他一起走,還問他,“朕見你弱不禁風(fēng),有覺得冷嗎?” 衡哥兒自然只得說,“多謝皇上的斗篷,并不冷?!?/br> 小皇帝道,“那就好?!闭f著,還把手遞給衡哥兒,要牽他的手,衡哥兒其實很奇怪為什么小皇帝很喜歡握他的手,比起是一種愛好,簡直就要像是他的一種習(xí)慣了。 衡哥兒不好拂了小皇帝的好意,再說,兩人年齡都還小,特別是他,才九歲不到,怎么著也不會讓人多想,他就把手給小皇帝牽上了,小皇帝握住他的手,就說,“你還說你不冷,怎么手這么涼?!?/br> 衡哥兒只好說,“我只是手涼,別的地方不冷?!?/br> 小皇帝輕嘆了一聲,對身后跟著的小太監(jiān)道,“柳升兒,你讓人拿個暖手爐來給季卿用?!?/br> 柳升兒趕緊應(yīng)了,又讓另一個小太監(jiān)去拿暖手爐。 衡哥兒只好又道謝,不好推辭。 因小皇帝對衡哥兒的無微不至,趙致禮只是在皇帝不在時對衡哥兒冷嘲熱諷,徐軒則已經(jīng)是看到衡哥兒就轉(zhuǎn)開臉了。 衡哥兒知道兩人大約是吃味,不過只是沒想到兩人會如此吃味。 而皇帝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他則是不大明白。 演武場上,給他們做騎射師傅的是羽林軍都指揮使林儀,林儀是將門之后,父輩都還在戍守邊關(guān),兩個哥哥也都是地方軍里的統(tǒng)領(lǐng),他還未到而立之年,已經(jīng)是羽林軍都指揮使,可見本事不小,而且長得十分英武,一表人才,至今未婚,在京城里,很是吃香,不少大人都想將家中閨女嫁給他。 林儀對小皇帝行了禮,小皇帝就親自介紹了衡哥兒,“這位是季衡,他還小,大約拉不開弓,林師傅,你看是讓他在旁邊看著,還是怎么著。” 林儀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目光明亮,是很正直的長相,一臉肅穆,不茍言笑,衡哥兒對他行禮之后,他就對他點了一下頭,說,“到了演武場上,沒有還披著斗篷的道理,將斗篷脫了,他們練習(xí)騎射功夫,你就去跑步吧?!?/br> “?”衡哥兒愣了一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將林儀望著,林儀又說了一遍,“把斗篷脫掉,到那邊去跑步。” 衡哥兒只好道,“是。” 就要脫掉斗篷去跑步去,小皇帝這時候?qū)α謨x說,“林師傅,他身子不是很強健,這天冷風(fēng)寒……” 林儀卻對小皇帝一躬身,“皇上,只是跑步?jīng)]事?!?/br> 小皇帝也不好再說什么了,衡哥兒對小皇帝一笑,將斗篷脫下來給一邊的小太監(jiān)拿著,剛送來的暖手爐自然是沒法享用了。 衡哥兒小小的身子,似乎都能在風(fēng)里被風(fēng)吹走,好在他去跑步之后,跑得還算穩(wěn)當(dāng)。 小皇帝看了他幾眼,這時候又叫了另一個小太監(jiān)去跟著衡哥兒,怕他出什么事。 林儀沒想到小皇帝對衡哥兒這么在乎,不由多看了衡哥兒跑步的背影一眼。 然后才開始給另外三個學(xué)生講課,先是讓三人跟著他打了一套熱身的拳,然后再讓他們?nèi)ゾ毩?xí)拉弓射箭,每人要射完箭壺里的箭,而且必須要射到靶子上才算,三人射箭,他就在旁邊給他們每個人指導(dǎo)姿勢。 衡哥兒上輩子這輩子都是弱質(zhì)書生,所以這樣大冷天吹著風(fēng)的天氣,讓他跑步,實在是很遭罪,他自己不可能喜歡。 好在他絕對不是會讓人瞧不起的人,所以很努力地跑著,看到另外三人跟著林師傅打拳,心里也有點羨慕,不過很快他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自然沒有精力去注意別人打拳了。 林儀沒讓衡哥兒一直跑步,一會兒之后,就讓人去把他叫了回來,衡哥兒跑得眼前發(fā)黑,出了一身汗,面頰緋紅地走回林師傅身邊。 林儀看他身板實在是小,就讓人去拿了一把小弓來,教他射箭。 衡哥兒手上倒沒像林儀想的那樣沒力,畢竟他每日里磨墨寫字,也是有些巧勁的。 所以拉小弓,也還算有模有樣,只是準(zhǔn)度不行。 時間很快就過了,冬日里天色暗得早,林儀說大家可以離開時,另外三人已經(jīng)都射完了箭壺里的箭,箭術(shù)最好的是趙致禮,其次是徐軒,然后是小皇帝,根據(jù)他們的年齡來判斷力量,有這個結(jié)果倒是很合情理。 不過,這時候衡哥兒箭壺里還有箭沒有射完,衡哥兒本意是要射完了才走的,但林儀卻說,“季衡,好了,你是第一次射箭,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要是再逞強下去,明日你的手臂恐怕會抬不起來?!?/br> 衡哥兒一想,事情的確是過猶不及,便將弓放下了,又對林儀行了個禮。 從演武場回勤政殿偏殿,然后從這里出宮,路上,幾個人都比較累,也沒怎么說話,要到勤政殿偏殿了,趙致禮突然說道,“林師傅是以馬上箭術(shù)和雙劍聞名,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教我們馬上箭術(shù)和雙劍?!?/br> 徐軒和他一向是不對盤的,就說,“還沒學(xué)會爬就想要跑了?!?/br> 趙致禮很不服氣,“是你還沒有學(xué)會爬吧?!?/br> 徐軒沉了臉,“你又有多好?!?/br> 小皇帝看兩人又要吵起來,就趕緊道,“不要吵了。林師傅覺得可以教的時候,自然不會藏私?!?/br> 兩人只好停下了嘴仗,不理睬對方了。 這時候,小皇帝又看向衡哥兒,“季卿,你還好吧?!?/br> 衡哥兒覺得很累,腳都要抬不動了,但是也只能說,“嗯,挺好?!?/br> 小皇帝說,“朕記得朕第一次去,也是先跑步,然后練箭,后來就覺得非常累,全身酸痛,朕看你這次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回去了,記得用熱水好好泡澡,這樣會好很多?!?/br> 衡哥兒趕緊道,“多謝皇上指點?!?/br> 小皇帝就對他笑笑,眼神溫暖。 之后小皇帝回了他自己的寢宮去,離去前讓衡哥兒將他的那一件斗篷披回去,路上注意不要凍著了。 出宮的時候,趙致禮、徐軒和衡哥兒,自然就是一起,后面跟著拿著三人東西的書童,衡哥兒看抱琴拿著自己臟的斗篷,又抱著自己的書,就將書接到手里自己拿著。 于是就又遭到了趙致禮的看不慣,說他,“你對你的奴才倒是不錯?!?/br> 衡哥兒默默地不回話,讓趙致禮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覺得沒意思,也就只好不說了。 從丹鳳門出去,因為大臣早上都從這里來上早朝,丹鳳門外面,往南不遠(yuǎn),又是六部、都督府、宗人府和翰林院等的官署,這里往前就有專門的車馬驛站,供那些要使用的大臣使用,當(dāng)然,是要另外付費,而且,大臣家等的馬車轎子等,多也在這里等。 三人便又一起去車馬驛站,趙致禮家下的小廝,看到他來了,已經(jīng)牽了馬出來,這么冷的天,趙致禮居然是騎的馬,他上了馬,書童和小廝跟在他的后面,他打馬就走了,也沒有和徐軒衡哥兒道別。 徐軒人沒有趙致禮那么高大,大約家里沒有愿意他騎馬,他多看了騎馬離開的趙致禮兩眼,才上了自家的馬車,也沒有和衡哥兒道別,離開了。 衡哥兒家里也有馬車在等他,他人小,得等小廝將馬凳放好之后,才慢慢爬上去,然后讓抱琴也上了車。 馬車慢慢地從車馬驛站離開了,在轱轆聲里,行向小喜鵲胡同的季府。 在車?yán)?,衡哥兒雖然覺得很累,但是還是打疊起精神來問抱琴,“那個斗篷,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夠被季大人派來給衡哥兒做書童的,自然并不是怯懦呆傻之輩。 抱琴將那件疊好的斗篷打開來給衡哥兒看,說道,“大少爺,您看,這分明是故意潑的茶上來,茶葉還在上面,這鞋印也忒多了些,也都是踩在里面,這風(fēng)毛是白狐毛,一弄臟就很難看,當(dāng)時奴才是想隱瞞的,當(dāng)時看到是這個樣子,拿出來給大少爺您穿,更是不好。” 當(dāng)時抱琴那么做,說是自己弄臟的,本來皇帝也不該多說多問了,最多覺得他這個奴才做得不好,而他又是季府的奴才,皇帝也不會拿他怎么樣,沒想到皇帝卻要死究到底。 衡哥兒看著斗篷,因為天氣冷,茶水在披風(fēng)上,這么半天過去了,也完全沒有干。 抱琴還將上面的鞋印展示給衡哥兒看,說,“奴才知道要留著這個鞋印做證據(jù),當(dāng)時就直接將斗篷給疊起來了,鞋印還在上面??催@個鞋印,就不是宮里的公公們的軟底鞋的鞋印,而是皂靴的鞋底樣子,奴才注意著看了,這個大小,更像是平國公府徐世子的書童安順的尺寸大小,不過當(dāng)時奴才看大少爺您不想將事情鬧出來,就沒有說?!?/br> 衡哥兒點了點頭,道,“你這樣做很對,說出來,平白得罪了平國公府。你將這個斗篷拿回去后看能不能將它弄干凈,不要讓父親母親知道了才好,就說是我自己喝茶不小心灑了茶水在上面。這件事,你還要替我隱瞞了?!?/br> 抱琴應(yīng)了,又說,“奴才倒沒想到皇上居然會追問這個事,皇上對大少爺您,可真好?!?/br> 衡哥兒淡淡笑了一下,道,“這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地好,再說,這才是第一天呢。” 抱琴聽他這么說,就愣了一下,然后問道,“那皇上是有什么深意么?!?/br> 衡哥兒發(fā)了一陣呆,才淡淡說道,“大約是想讓我知道,讓大家都知道,他很看重我吧。或者就是想要用我來轉(zhuǎn)移別人注意力?!?/br> 說到這里,衡哥兒就打了兩個噴嚏,身上一陣發(fā)冷,他不得不將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緊了,又接過抱琴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鼻子,精神懨懨地說,“回去了的確要好好泡個澡,不然可得病了?!?/br> 23、第七章 交代 衡哥兒知道他們回家,季大人和許氏都會詢問他和抱琴在宮里的情況,所以就對抱琴吩咐了些話,讓他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抱琴在猶豫了一瞬之后,還是答應(yīng)了他,大約覺得以后他是衡哥兒的書童,要是不聽衡哥兒的話,日子恐怕會不好過,而且衡哥兒雖然年歲還小,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宮里,卻都是穩(wěn)妥的,沉穩(wěn)而心思縝密,完全不像個孩子,不淘氣也不稚氣,值得他信服,更甚者是,衡哥兒現(xiàn)在都這么有心思了,長大了還得了,而他抱琴,以后還是要更多仰仗衡哥兒生活的,從現(xiàn)在開始就對他忠心,做他的心腹,只有好處。 兩人到家,許七郎已經(jīng)在門口來迎接衡哥兒,馬車從車道進府,馬車夫看到他在門口站著,就把車停了一停,打了聲招呼,“表少爺,您怎么在這里站著。這里風(fēng)正大呢,您不冷?” 許七郎一笑,“不冷,不冷。”說著,人已經(jīng)把著車轅,一下子就跳了上去,將馬車夫還駭了一跳,正要說他,他人已經(jīng)撩開厚車簾子鉆進車廂里去了。 許七郎平常就很喜歡跑跳,上樹爬墻都是他的強項,這樣爬個車,還不是手到擒來。 因為是小車,車廂里空間可不是很大,坐了個衡哥兒,又坐了個抱琴,也就沒剩多少空間了。 他一擠進去,里面就顯得逼仄。 衡哥兒本是精神懨懨,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此時也不得不把眼睛睜開了,沒好氣地看向許七郎,“七郎,你跳上車來做什么?” 他在心情好的時候,叫許七郎是叫表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叫他七郎。 而許七郎對他無論怎么叫他,都是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