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氣得要笑了，說，“如此，女兒也無話可說?！?/br>
    季大人也不想得罪翅膀硬了的女兒，說，“皇上要是給老四賜下恩德，封為誥命，對老四來說，才是更好一些。”

    賢妃咬了咬牙，沉默了一會兒，不說話了。

    許氏和四姨娘都是要做奶奶外婆的年紀了，特別喜歡小孩子，四姐兒再過兩月就要臨盆，四姨娘心里記掛著這事，但是對許氏來說，季衡的親事都還沒有定，她要抱孫子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呢。

    所以奶娘抱著大皇子喂奶哄著，許氏就被勾引去了心神，跟過去看孩子去了，四姨娘自己坐著也無趣，也過去看孩子去了。

    大皇子被皇帝抱著的時候，誰也沒敢多看，所以也沒看到這個兩個多月的大皇子到底是什么樣子，此時在奶娘懷里看了看，許氏就驚嘆了一聲，說，“大皇子真是長得漂亮呢?！?/br>
    其實算不得怎么漂亮，雖然有兩個多月大了，但大皇子因為在娘胎里時染了火氣，皮膚還是發(fā)紅，頭發(fā)雖然濃密，卻沒有長眉毛，而且繼承了徐家的丹鳳眼，顯得眼睛小，鼻子也小，嘴巴也小，只是他用兩只握成拳頭的小手捧著奶娘雪白的rufang可勁地吸，那樣子就別提多么可愛了。

    許氏看得只想叫喚，很想伸手去抱，但大皇子在吃奶，她不好亂來，就跟著看。

    奶娘也是好人家家里的太太，而且家中丈夫官位不低，她也身有誥命，只是比起許氏這種一品誥命夫人是要差些的，她既然能夠做了大皇子的奶娘，自然很會處事，對著許氏和四姨娘都很親切，一邊喂奶，一邊輕輕哄孩子，還能和許氏和四姨娘說話。

    而五姐兒和瓔哥兒就無聊得很了，兩人之后干脆說起悄悄話來，瓔哥兒問，“哥哥跟著皇上去哪里了呢。”

    五姐兒道，“這個我怎么知道。在宮里，少說話才是好的，你別聽六姨娘的亂來?！?/br>
    瓔哥兒說，“我知道的?！?/br>
    賢妃和季大人說完了話，就又讓人來請了四姨娘去和她單獨聊天，四姨娘就對她說，“瑛娘，娘在家里沒事，日子也不差，提成貴妾也沒意思，反而將太太惹得生氣，就這樣吧?！?/br>
    賢妃說，“娘，你和她爭一爭又怎么呢。你現(xiàn)在在家里還是什么都要看她的臉色嗎?！?/br>
    四姨娘說，“太太待我又不薄，在真兒的事情上，咱們就要對她感恩戴德的了，現(xiàn)在又何必和她爭什么呢?！?/br>
    四姨娘嘴里的真兒是四姨娘娘家的侄兒穆真，穆真這幾年都跟著許七郎一起在季府里免費上學，故而四姨娘有此一說。

    賢妃說，“真兒以后也是要考功名的，難道不是咱們家的助力么。再說，夫子也是父親請的，許七郎在咱們家一住十年沒問題，真兒來讀幾年書，就是莫大恩德了嗎?！?/br>
    四姨娘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覺得女兒這是變得十分強勢了。

    賢妃又道，“讓父親提你做貴妾或者平妻，父親是不愿意的，我現(xiàn)在也拿他沒辦法，等女兒讓皇上給你賜了誥命吧?！?/br>
    四姨娘聽說要賜誥命，心里也有些高興，只是還是擔心女兒，“瑛娘，你受皇上寵愛是好的，這么一年就提了兩次位分，為娘十分高興，只是，凡事也不好強出頭，不然容易迷了眼睛著了人的道，宮里的事情復雜，娘也幫不上你忙，都要靠你自己?！?/br>
    賢妃聽了神色也黯了黯，然后又笑了笑，說，“母親，我省得的。”

    皇帝帶走了季衡，出了門，季衡就問，“皇上，這是去哪兒？”

    皇帝并不回答，帶著他上了宮轎，皇帝直接對跟著的大太監(jiān)柳公公下了個指示，柳公公一看就知道是回麒麟殿。

    皇帝是八抬大轎，季衡和他坐在一起惶恐得很，皇帝卻拉著他硬是要他和自己同乘。

    季衡坐在轎子里，就垂了眼睫毛，嘆了一聲說，“皇上，您這是要坐實微臣媚寵犯上的罪名嗎?！?/br>
    皇帝沒有回答，只是一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肚子，把季衡嚇了一跳，蹙眉看向他。

    皇帝說，“你既然來了小日子，怎么還進宮來，說病了在家里養(yǎng)病不就是了。”

    季衡愣了一下，“小日子？”

    然后瞬間反應了過來，一張臉又紅又白，壓低聲音道，“皇上您胡亂猜測什么呢。臣沒有?！?/br>
    皇帝卻笑了笑，似乎是覺得季衡這惱羞成怒又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很可愛，然后他又問，“真沒有嗎?！?/br>
    季衡有點生氣地說，“沒。”

    皇帝松了口氣，說，“你陪朕去下盤棋吧。上次許七郎之事，朕答應你不給他賜婚了，你難道不該答謝朕，沒想到這么多日子都不曾主動入宮來一趟，非朕去請你，你就想不到朕是不是。”

    皇帝這話里含著怨懟之意，聽得季衡也不知如何回復才好，最后只好借病道，“是前陣子身子又不舒服了，這幾天都還沒有好全呢。是以也不好入宮來。”

    皇帝則是殷切問道，“是怎么了？”

    季衡不會答他，將臉轉(zhuǎn)開了。

    皇帝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是怎么了，伸手抓了他的手握著，“你坐在簾子里，讓呂太醫(yī)給你看看病吧，呂太醫(yī)于婦科之癥是十分拿手的。你總是肚子疼，也不是個事?！?/br>
    季衡最討厭討論這方面的事情，但是皇帝卻說得十分順口，似乎他自己是個女人，在和閨蜜討論一樣，季衡都要對他無語了，拒絕道，“微臣有吃藥，不需要看太醫(yī)?！?/br>
    153、第二十二章

    其實皇帝早看出季衡十分抵觸任何將他往女人方面想的事情，不過皇帝卻喜歡任何能夠?qū)⒓竞馀曰氖虑椤?/br>
    皇帝的這種心思，不僅他自己知道，季衡也從皇帝的一言一行里看出來了。

    皇帝他明白自己對季衡的心思，在他更小的時候，也許是那時候身體的發(fā)育也才剛開始，并沒有特別重的欲望和男人的生理渴求在里面，所以，他對季衡的愛情，更能做到一種精神上的渴慕和愉悅，只要看到他聽他說話就好了，而且他那時候也以為自己能夠?qū)⑦@種方式的喜愛一直保持下去，能夠尊重他，不讓他為難和難堪；但是，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的發(fā)育，精神上的喜愛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他看著季衡，就不能保持只是這樣看看就好了，他看著他，就想要觸碰他，擁抱，親吻，甚至做夢中發(fā)生的那些事情……

    皇帝對自己的渴望十分清楚，但他也明白，要是自己真那么做，季衡生氣那是必定的，而且季衡的名聲恐怕就真的再也好不了了，皇帝自己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人生有寵男人的污點，畢竟歷朝歷代那么多皇帝，寵幸男人的皇帝不在少數(shù)，要是皇帝本身做出了一番成績來，誰也不會多注意這一點，但是對臣子就不一樣了，這足以讓臣子的所有光芒被這個污點掩住。

    所以，皇帝就十分期待地想過，要是季衡是女人，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占有他，還可以將他納入后宮，如果他是自己的皇后，那么，兩人一定會更加親密，一生一世，白頭到老。

    這對皇帝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所以，他只想讓季衡成為女人，只是，他還沒有想到一個讓季衡放棄男人身份的法子。

    即使坐在一起，相隔僅僅只是咫尺，甚至握著手的兩人，想法卻是南轅北轍的，在這個時候，兩人至少是絕對不會愿意妥協(xié)對方。

    在麒麟殿里坐下了，季衡有好幾年沒有來過這里了，麒麟殿里有了不少變化，這里在這三年間做過一次翻新粉刷，所以看著要比以前新一些，家具和擺設也有了些變化。

    宮人送了茶和點心上來，皇帝就讓他們都退下了，不要人在身邊伺候。

    季衡拿著圍棋盒子在棋秤邊上放好，又對皇帝說，“猜子先行嗎？”

    皇帝卻笑著說道，“朕讓你兩子好了。”

    季衡愣了一下，沒有問原因，只是點了點頭，“嗯，謝皇上?！?/br>
    皇帝興致勃勃，在季衡擺子的時候，又拿了一塊糕點喂到季衡的唇邊去，說，“朕記得你很喜歡吃糯米點心，來，你嘗嘗這個。”

    季衡實在不想接受皇帝這樣的相親相愛，但是對上他笑意盈盈又期待的眼神，又實在不好讓他失望生氣，在看了皇帝兩眼之后，他只好伸手要去接過皇帝手里的點心，心里想的是，這可真是又膩歪又不衛(wèi)生。

    不過皇帝卻不給他，只是要喂他，季衡有些要冒火了，皇帝卻還是只是笑。

    季衡只好張了嘴，吃了皇帝喂過來的糯米點心，要是平常嘗起來，應該會覺得很美味的東西，季衡此時卻只覺得味同嚼蠟。

    皇帝看著季衡，發(fā)現(xiàn)他唇色微淺，唇瓣卻如花瓣一般柔嫩，不由覺得口干舌燥，在一番計較之后，他就放縱了自己的血氣沸騰，身子傾過棋秤，一只手直接突然摟過季衡的頸子，人就親了上去。

    對接吻一道，皇帝實在是沒有什么經(jīng)驗，不過又是亂含亂舔一陣，只是，才剛親到季衡，季衡就使大力氣將他推開了，而且面色黑沉地瞪著皇帝，皇帝被他瞪得有些心虛，不過面上卻是大大方方，甚至微微帶了笑容看著季衡，略有些抱歉和討好的意味在。

    季衡直接起了身，對皇帝說，“皇上，微臣告退。”

    轉(zhuǎn)身就要走。

    皇帝吃了一驚，愣了一下飛撲過來將季衡從身后抱住了，季衡反手就要給他一胳膊，這些年季衡疏于練武，皇帝卻是勤學苦練，輕輕松松就制住了季衡，然后將他一把扛了起來就又放到了榻上去，因為暖閣外面就是候著伺候的人，季衡也不好和皇帝鬧起來，兩人就無聲地在暖閣里對壘著。

    最后還是季衡輸了，被皇帝壓在了榻上，季衡這下是真著急了，真想和皇帝發(fā)火。

    季衡斷斷沒有過被人喜歡和追求就要避開這個人的想法和打算，但是現(xiàn)在他真是想要從此都對皇帝退避三舍了，不過，即使有這個想法，卻也知道辦不到。

    他不能因為一個皇帝，就改變自己的人生追求和目標，再說，他也不能棄家族不顧，所以，他只好另想辦法了。

    好在皇帝知道不能把季衡惹得過于生氣，所以只是將他按在了榻上，并沒有敢再做什么親昵的行為，季衡這時候說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做這種事也太過荒唐了吧，你把我放開。”

    季衡說得十分冷靜，是聲音又冷又靜的樣子，皇帝知道他是真生氣了，就只好放開了他，說道，“你才剛來，朕怎么能夠放你走，你別和朕犟?！?/br>
    季衡心想我可不是有犟脾氣的人，是你做事太沒有人性。

    季衡沒有回答皇帝，總算是爬起了身，整了整衣裳，又摸了摸頭發(fā)，發(fā)現(xiàn)頭發(fā)沒有亂，就看向皇帝道，“你不是要下棋嗎，皇上，咱們還是下棋吧?！?/br>
    皇帝哦了一聲，將剛才被掃到榻上的棋子撿了起來放好。

    兩人開始下棋，皇帝完全感受得到季衡的怒氣，所以一邊落子一邊就說，“君卿，若是朕不是皇帝，你會答應和朕在一起嗎。”

    季衡想也沒想就說，“不會?！?/br>
    皇帝有點受傷的樣子，繼續(xù)說道，“為何?！?/br>
    季衡道，“我是男子，不是女人?！?/br>
    皇帝則道，“即使是男子，也能在一起。”

    季衡將一枚棋子狠狠落在棋秤上，說，“但我無意如此?；噬夏翘珡娙怂y了?！?/br>
    皇帝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開始專注下棋。

    季衡以前下棋都是平和溫文的，這次卻是殺氣騰騰，以前季衡都是讓著皇帝，皇帝才能勉強取勝，這次他讓了季衡兩子，所以毫無懸念，沒過多久，皇帝就下無可下，只好認輸了。

    皇帝道，“君卿，沒想到你回了揚州三年，棋力有了這般大的長進。”

    季衡恭敬道，“微臣不敢，都是皇上讓著微臣之故。”

    皇帝看季衡一板一眼，就苦笑了一下，說，“還在生氣呀?！?/br>
    季衡說，“微臣不敢。”

    皇帝就又故意要湊過去，小聲道，“那朕再親一下?！?/br>
    季衡瞬間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皇帝訕笑著坐了回去。

    季衡又問皇帝還要不要下棋，皇帝點頭說還要，季衡便開始收子要繼續(xù)，這次皇帝就要莊重得多了，既沒有給季衡讓子，落子又很謹慎，然后突然說道，“君卿，你可還記得已伏誅的吳王的第三子。”

    季衡抬眼看了皇帝一眼，點頭道，“臣記得，可是有了他的消息？”

    皇帝神色已經(jīng)變得深沉而鄭重，道，“之前南邊?；?，賊人們只是小股侵擾，不成氣候，這兩年卻人數(shù)越來越多，而且漸成軍隊之勢，臨海百姓深受其苦?！?/br>
    季衡皺了眉頭，道，“皇上的意思是，吳王的第三子，和他帶走的錢財和人馬，現(xiàn)在控制了這些海賊嗎?！?/br>
    皇帝點點頭，“南方打探回的消息，有人被抓進了?？芨C里，回來說，里面的確有一個聲稱是大雍皇族的，而且準備在海外島上立國，只是還沒有實施。所以，南方?；迹氐迷诮陜?nèi)解決掉，不然再等下去，敵寇勢力只會越來越大，君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季衡道，“臣認為，?；紗栴}，不只是吳王第三子的問題，也不是打退現(xiàn)有的?？芑蛘哔量艿膯栴}，而是要有一個利于千秋的海防政策。”

    皇帝本來要落下的棋子頓住了，說道，“君卿，你再細說?！?/br>
    季衡便從前朝的海患問題說起，然后講到當朝的?；紗栴}，其主要思想在于，現(xiàn)在的?；紗栴}的來源，第一就是海禁問題帶來很多人沒法生存，海邊居民有些人家兒子出海為寇，居民自己包庇?？?，以至于朝廷的打擊每次都治標不治本；第二就是海防廢弛，這幾年的水師建設也還不夠，而且沒有一個完整的海防方案。

    季衡便道，“增加通商口岸和建立更完善的海防都是必要的。對付?？埽羰悄芤哉袛垶橹?，比追擊窮寇倒是更好的法子，若是能夠招攬，之后以海寇對抗吳王第三子的勢力，?？軐Ｍ鈲u嶼更加熟悉，這個法子就要好得多。而海防政策，臣私以為，增加水師，控制海上島嶼，建立出海巡邏制度，將海寇抵御于遠海，比起禁海保疆的政策要好。增加了通商口岸，讓漁民可以近海捕魚，都能增加收入，這些收入不僅可以用于建立強大的海防，還能夠有更多上貢朝廷，而海洋之上，若是控制了近海島嶼，倭寇?？苡谶h海茫茫大洋之上要遠道而來襲擊近海水師，長途跋涉，力量也將弱小很多，于我軍有利?？刂茘u嶼，設立衛(wèi)所，遷百姓到大的島嶼上設置郡縣，比起將這些島嶼讓與?？?，是更加妥當和急切之事……”

    季衡放下棋子，開始和皇帝做深入的探討，海防是大雍的一大難題和當務之急。

    皇帝也早就收起了所有的狎昵心思，開始和季衡細細討論。

    甚至親自去拿了紙筆，將棋秤上的棋子一掃，鋪上紙讓季衡寫起來。

    皇帝驚訝于季衡能夠?qū)⒋笥旱暮７谰€全都畫出來，甚至能夠標出幾十個重要島嶼的位置，然后他將自己的海防思想寫在了旁邊，又同皇帝說道，“雖然大雍一直以自己為世界中心，實則這個大地是圓的，在大雍之外，有更廣闊的天地……”

    季衡開始講西方的國家，他們那里的君主，發(fā)展的腳步，甚至說，“一個國家如若只在內(nèi)部發(fā)展，其發(fā)展都是有限的，總會被人從外部擊破，所以要向外看才行。微臣所想，以后一定要走出大雍，到外面去好好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