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五十章

    季府鬧騰了一整晚，等保胎藥熬好端來，皇帝將睡得迷迷糊糊的季衡扶起來要喂他藥時(shí)，外面天色已經(jīng)亮起來了。

    這一日是要上朝的，皇帝實(shí)在沒心思去上朝了，所以在卯時(shí)初時(shí)柳升來詢問皇帝是否回宮上朝之事時(shí)，皇帝就直接回道，“今日早朝不上了，有事要和朕商討的，讓下午在勤政殿候著?！?/br>
    柳升應(yīng)了，就讓了一個(gè)得用的太監(jiān)回去傳信去了，自己則依然是候在外面。

    季衡身子實(shí)在是乏得很，又有種頭腦昏沉的感覺，被皇帝扶著靠在他懷里，他也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柳升手里端著放了藥碗的托盤，皇帝一手別扭地從他奉上來的藥碗里舀了藥，然后輕輕哄季衡道，“君卿，吃藥了?！?/br>
    季衡覺得他的聲音像是蚊子在耳邊吵，不免將腦袋一偏，又要睡熟了，皇帝只好又說，“君卿，吃藥了，吃了藥再睡?！?/br>
    季衡被他吵得忍無可忍，一下子睜開了眼，嘟嚕道，“誰呀，吵什么，什么時(shí)辰了?！?/br>
    皇帝愣了一下，知道他是睡糊涂了，就柔聲說，“吃藥了?！?/br>
    季衡被他這句話刺激得一激靈，這下是徹底知道眼前是什么情況了，他愣愣看著將藥碗奉上來的柳升，又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熱乎乎的胸膛，然后眨了眨眼睛，“藥？”

    皇帝便將勺子里那勺藥放回碗里去，又?jǐn)嚵藬?，然后又重新舀了一勺喂季衡，季衡看著喂到唇邊的藥，就蹙了眉，道，“不喝?！?/br>
    他最近厭惡極了藥的苦味。

    皇帝說，“快，喝了，不然就得冷了。”

    季衡要把腦袋偏開，皇帝道，“快喝了，你怎么這么孩子氣，你是三歲小孩兒嗎，還怕苦?！?/br>
    季衡覺得他吵得狠，就要從他身上翻下去趴到床上睡，皇帝不要他動(dòng)，道，“不要亂鬧，喝了藥再睡。”

    季衡偏不，于是兩人一個(gè)是鬧別扭，一個(gè)是哄小孩兒，好一陣子之后，季衡實(shí)在是被皇帝惹得受不了了，才說，“我喝?！?/br>
    他不要皇帝喂，自己拿過那碗藥，皺緊眉頭，看著那碗藥，很是苦大仇深的樣子，然后一閉眼睛，咕嚕咕嚕將整碗都喝下去了。

    喝完之后苦得想吐，幸好柳升已經(jīng)趕緊遞上了漱口水，季衡漱了口，又吃了皇帝托盤里用碟子裝著的一只果脯，這才好些了。

    也是這時(shí)候，他才腦子清晰了些，驚問，“我剛才喝的什么藥?！?/br>
    皇帝對柳升擺手，示意他退下。

    柳升躬身行了個(gè)禮，收拾了藥碗等，就端著托盤退下了。

    皇帝這才將季衡又十分細(xì)心地放到了床上平躺上讓他睡覺，道，“是保胎藥。”

    季衡皺了一下眉，但是這次沒有和皇帝鬧起來。

    皇帝看季衡果真已經(jīng)是心平氣和了，心下總算是輕松一些了。

    季衡沒有睡夠，精神并不大好，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面，透過碧綠的薄窗紗，他看到外面已經(jīng)是大亮了，然后又想到家人，就看向皇帝，問道，“我父母，還有七郎他們呢?！?/br>
    皇帝道，“閣老，夫人之前來看過你一次，但你睡著了，就沒有打攪你，他們已經(jīng)去休息去了。”

    季衡眼神帶上了審視的意味，“七郎呢?！?/br>
    皇帝一時(shí)之間沒有回答，看季衡要坐起身來，他才說，“許家第七子，擅自從鄰家往你家打地道，這完全是藐視皇權(quán)，理應(yīng)下獄，等候處置。”

    季衡黑溜溜的眼睛看著皇帝，皇帝臉上被他打的那一巴掌，經(jīng)過翁太醫(yī)處理，用了散瘀的藥，已經(jīng)消下去了，只是還有一點(diǎn)痕跡在，季衡聲音已經(jīng)非常鎮(zhèn)定，“那皇上處置了他了嗎?！?/br>
    皇帝靜靜看著季衡，又俯下身嘴唇在季衡的鼻尖上觸了觸，低聲道，“你以為朕不該處置他嗎?！?/br>
    兩人都看著對方的眼睛，因?yàn)榫嚯x太近，反而顯得很不真實(shí)，季衡說，“正該處置。若不是七郎挖了地道通過來，帶來大夫?yàn)槲铱床?，我至今還會(huì)被皇上您蒙在鼓里，以為自己只是中暑，卻不知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孩子……”

    說到這里，季衡聲音頓了頓，想到自己肚子里有個(gè)孩子這件事，他總覺得十分荒謬，簡直是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他又說，“七郎這完全是打破了皇上您的如意算盤，您本意是打算將我禁在府里，等我十月懷胎孩子生下來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吧?！?/br>
    皇帝知道季衡是在故意損自己，但他也不和季衡一般見識，賠笑道，“絕無此事，朕本就是想這幾日就告訴你了，再說，你肚子大了，也該瞞不住了?！?/br>
    季衡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讓皇帝臉上的笑是繃不住了，只得訕訕地收起笑，顯得有些委屈起來。

    季衡繼續(xù)道，“要微臣生下這個(gè)孩子，也并不是不可能。我沒有心力和你鬧來鬧去了，所以，皇上，咱們先談好條件吧?！?/br>
    皇帝愣了一下，因?yàn)榧竞膺@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而心里起了很不好的感覺，于是道，“朕已經(jīng)和閣老有過交談?！?/br>
    季衡道，“談了什么？”

    皇帝伸手握住季衡的手，捧到自己的唇邊觸了觸，又輕輕撫摸，季衡被他摸得十分發(fā)癢，道，“不能告訴我？”

    皇帝看著季衡，腦子里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很多想法，便將自己和季閣老之間的談話告訴了季衡。

    當(dāng)時(shí)季衡睡著后，皇帝讓許氏和季閣老進(jìn)來看了季衡，以讓兩人放心，然后皇帝就去了季衡的房間，他對季衡的房間一向了解，所以他在這里倒像個(gè)主人，叫人請了季閣老前來，就開始了一番對話。

    皇帝在此時(shí)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之前因擔(dān)憂季衡的慌亂，臉上巴掌印被翁太醫(yī)用了藥但是還是有著印子，雖然看起來顯得滑稽，但他穩(wěn)穩(wěn)坐在季衡書案后面的椅子上，神色沉穩(wěn)自若，季閣老前來，也注意不到那巴掌印，只被他恢復(fù)如常的皇帝威嚴(yán)所懾，跪下行了禮。

    皇帝道，“愛卿，你累了一晚，不必如此多禮，平身賜坐吧?！?/br>
    季閣老謝恩去坐在了下手位一把椅子上，然后皇帝就說道，“朕未下聘也未求娶而和君卿有了夫妻之實(shí)，確是朕之錯(cuò)，朕在此向閣老你請罪?！?/br>
    皇帝這么說，季閣老就趕緊起了身，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br>
    對方雖然是皇帝，但季閣老不是沒有怨言的，畢竟即使你是皇帝，也沒有道理這樣睡人的兒女。

    皇帝又道，“所以朕想，將季衡改名，說是您老的義女，朕接入宮中，等孩子生下來，名正言順立為皇后，也算是能夠補(bǔ)了朕的過錯(cuò)了。”

    季閣老驚愕地抬頭看向皇帝，皇帝左臉頂著個(gè)巴掌印，神色卻是十分從容而肅然的，絕對沒有只是說說的意思。

    季閣老一時(shí)沒有答話，似乎是在斟酌，之后卻道，“犬子一向抵觸作為女子，即使微臣答應(yīng)，犬子恐怕也不會(huì)答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