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皇帝憂愁的來源，便說道，“朕正想閣老你能夠勸一勸君卿?！?/br>
    季閣老愁眉道，“皇上素知犬子性情剛烈，即使微臣為其父親，他在這件事情也并不會聽我的勸。”

    皇帝嘆了口氣，沉吟起來，不再說話了。

    而這時(shí)候季閣老又說，“再者，賢妃之事，季府獲罪，闔府上下已然是戴罪之身，此時(shí)如何能又送人入宮，而皇上此時(shí)又如何能收季府之女子，不是徒惹人非議嗎。”

    皇帝抬頭瞥了季閣老一眼，心想這個(gè)老狐貍，是想要朕將賢妃之罪都抹掉吧。

    他在椅子上些微欠身換了個(gè)姿勢，道，“朕總不能讓朕的孩子無名無份，閣老有何好法子？”

    季閣老想了想說，“賢妃正是衡兒jiejie，在閨中之時(shí)，同衡兒也是十分友愛，衡兒這個(gè)孩子若是產(chǎn)下來，算成是賢妃所出，也并無什么不好，也是名正言順。”

    皇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要說他之前并不覺得賢妃有什么不好，只是自從季衡去年從江南回京，賢妃就出了不少手腳，其一是去年近年關(guān)，皇帝特賜季府一家可以進(jìn)宮看望賢妃，這樣的恩寵的確是給賢妃的，但是，也是希望看賢妃和家人和和睦睦，沒想到賢妃自恃身份，受家人大禮而不起身，皇帝就覺得賢妃不是那么好了。或者其實(shí)他是自己私心重，平常自己也舍不得季衡行跪拜之禮，偏偏賢妃卻受之而安之若素，之后又不顧及這次和家人的見面是他的賞賜，不和家人好好相處，反而因?yàn)樘嵘肝环葜伦尫諊[得不好，要說別的時(shí)候，賢妃私下里說此事，皇帝還不會覺得她不好，那畢竟是她的孝順?biāo)?，但是在那種時(shí)候說，皇帝心里就會很不爽快；其二，是賢妃在大皇子之事上，平?？粗彩谴值睾?，但是卻次次借大皇子生病來讓他前往端陽宮，借皇子固寵，其實(shí)這事也無可厚非，但皇帝因?yàn)榇耸虏坏貌蝗ハ?，大皇子是真的自己病了，還是賢妃讓他病了，是要讓自己過去呢，再說，大皇子前陣子熱重，的確是賢妃喂桂圓湯喂出來的，只為嫁禍太妃，可見她對孩子的愛心有限；其三，賢妃數(shù)次旁敲側(cè)擊想要為生母請誥命，這事在皇帝看來也是無可厚非，孝道所在，但是賢妃三番五次地說，就容易讓人煩了，而皇帝知道季衡十分在乎其母，許氏又是個(gè)心氣高的，自己要是將賢妃生母賜了誥命，那就是讓許氏不好看了，他又何必在此時(shí)來給季衡找這種不痛快……

    如此等等想起來，大部分原因不過是皇帝私心作祟，因?yàn)槠?，而對賢妃有了芥蒂，并且認(rèn)為賢妃不是個(gè)值得托付孩子的人了。

    當(dāng)然，還有一個(gè)原因，是季衡心里介意姐弟共事一夫這種事，其實(shí)皇帝現(xiàn)在想起來，也有些后悔當(dāng)年讓賢妃留下來了。

    季閣老這么一說，自然也就惹了皇帝不快。

    皇帝知道季閣老的意思，就是將季衡的孩子說成是賢妃所生，那么，賢妃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懷了龍種了，這種時(shí)候，無論是犯了什么罪，都是要從輕的，那么借著這事，讓賢妃謀害大皇子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季府也可免了罪責(zé)，便是最好了。

    皇帝此時(shí)只想讓季衡入宮，并無讓季衡所出給賢妃的意思，嘴里卻說道，“朕再想想。累了一晚，愛卿先去歇息一陣吧。”

    182、第五十一章

    皇帝將兩人的談話轉(zhuǎn)給季衡聽，就是想要看季衡表現(xiàn)的意思。

    季衡聽聞季閣老是要自己將孩子生下來，就對季閣老又多了幾分失望，而季閣老的意思，還是要將這個(gè)孩子給三姐兒，以此來解此次之圍，不由就更加失望了。

    季衡一時(shí)沒有回答皇帝，只是望著床帳頂發(fā)呆，皇帝于是又俯下身幾乎和他臉貼臉，季衡趕緊伸手擋了皇帝，道，“皇上，請注意舉止。”

    皇帝便只好讓開了一點(diǎn)，但還是粘著季衡，說，“你覺得你父親這提議如何。”

    照說，季大人這個(gè)提議沒什么不好，對季府來說，可說是利益最大化，既保住了一個(gè)狀元兒子，又有了一個(gè)生了皇子的妃子在宮中，而這個(gè)孩子要是是男孩兒，以后說不得還會是太子，但是，季衡不知為何，心里并不歡喜。

    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他對三姐，已經(jīng)有了很復(fù)雜的感情。

    并不是厭惡，但是也喜歡不起來了，反而是一種介懷和警惕，失去了親人的親密。

    季衡閉了閉眼睛，好半天才說，“皇上要如何處置這個(gè)孩子，微臣沒話可說，您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br>
    皇帝氣悶道，“你就沒有一點(diǎn)為孩子將來打算的意思？”

    季衡看著皇帝，“微臣連自己的命途尚且把握不了，這個(gè)孩子，微臣又有什么能耐能夠把握，能夠?yàn)樗蛩隳?。?/br>
    季衡這話是故意堵皇帝的，皇帝也的確是被堵了，他微皺了眉頭，瞬間又松開了，心想季衡能夠?qū)⒑⒆由聛肀闼悴诲e(cuò)，以后一切再從長計(jì)議。

    他便道，“朕無意將你我之子說成是別人生的?！?/br>
    季衡一愣之后就道，“你要是將我的事情說出去，我寧愿和你拼了命，也不愿意生下這個(gè)孩子?！?/br>
    皇帝皺眉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讓人知道你帶女兒身之事，朕不是你想的這個(gè)意思。不管這個(gè)孩子是皇子是公主，朕都會留在身邊自己教養(yǎng)，無意給哪位宮妃?！?/br>
    皇帝坐在床沿上，低頭看著季衡，季衡一偏頭，也正對上皇帝的臉，兩人離得很近，其實(shí)很有些親近之感，季衡精神又有些不濟(jì)了，強(qiáng)打起精神問，“那這孩子的母親，你要如何說?！?/br>
    皇帝道，“朕等著你同意的那一天，說你是他的母親?！?/br>
    皇帝聲音溫柔又低沉，季衡因他這話要發(fā)怒，但不知為何，卻是惱得有限，臉頰卻紅了，說道，“不會有那一天?！?/br>
    皇帝是個(gè)十分固執(zhí)的樣子，“反正朕會一直等下去。”

    季衡看皇帝又在犯渾，便不再理他，轉(zhuǎn)移話題道，“我說過要我生下這個(gè)孩子，我是有條件的?！?/br>
    皇帝道，“你說就是。朕聽著?！?/br>
    季衡臉頰白里帶了些紅，眼睛深深黑黑的，又蒙著一層光，很是吸引人，皇帝不受控制又伸手輕輕摩挲了他的臉頰兩下，季衡便伸手將他的手拂開了，說，“你做什么?！?/br>
    皇帝在季衡跟前，就很容易犯多動癥，不是想抱一下季衡，就是想摸他一把，無論怎么，就是想撩撥他，不過，看季衡生氣了，他又得趕緊端出皇帝的架子來，嚴(yán)肅地道，“朕聽你說，你就趕緊說吧?！?/br>
    季衡輕哼了一聲，說道，“其一，此次賢妃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夠從輕發(fā)落?！?/br>
    皇帝幽深的眼睛眨了一下，道，“朕會的。”

    季衡接著道，“其二，七郎挖地道請大夫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夠不予追究罪責(zé)，能夠放七郎離開?！?/br>
    皇帝因此冷哼了一聲，不高興地說，“朕就知道，你將他看得比誰都重?！?/br>
    他這時(shí)候是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對許七郎的醋意的，季衡聽聞，就說，“他是我的表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兄弟感情深厚，他待我誠摯，我還他一份兄弟之情，又有什么不對?！?/br>
    “兄弟之情？”皇帝冷哼地越發(fā)濃重，季衡便不高興地說，“皇上，您貴為一國之君，是為天子，是圣明君主，當(dāng)自恃身份，持重穩(wěn)妥，這么陰陽怪氣說話，您不覺得太有辱身份嗎?！?/br>
    皇帝還是不高興，只是不再說了，季衡道，“我同他之間決計(jì)沒有私情，再說，他馬上就回去成婚了?！?/br>
    皇帝還是不以為然，總歸就是不高興，于是季衡也懶得繼續(xù)勸他了，只是道，“反正這就是我的條件，答不答應(yīng)在皇上您。”

    皇帝無可奈何只好“嗯”了一聲，于是季衡開始說第三點(diǎn)，“其三，微臣將這個(gè)孩子生下來了，以后請皇上只將我當(dāng)成臣子，我想要外放幾年為官，這個(gè)也請皇上務(wù)必答應(yīng)?！?/br>
    皇帝這下眼睛都瞪大了，斬釘截鐵，“不行?！?/br>
    季衡因?yàn)楝F(xiàn)在懷揣著皇帝的軟肋，根本就是高姿態(tài)，道，“皇上不同意也行，微臣在京中，每日里和你怨尤相對，皇上覺得更好是嗎。”

    皇帝沉著臉又?jǐn)肯铝四菨饷艿难劢廾?，是個(gè)思索的樣子，心想現(xiàn)在答應(yīng)季衡了又怎么樣呢，反正以后變數(shù)多得很，要是季衡生下孩子，舍不得孩子，還不是得乖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