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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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雨走出東門,問過兩個(gè)路人,終于看到了荒野中的那座孤廟。 此時(shí),姬雨的心里就像揣了個(gè)受驚的小兔子,既驚懼,又緊張。驚懼的是,萬一先生不在廟中,她該如何?緊張的是,如果先生在,她唐突而來,先生會(huì)收留她嗎? 廟門虛掩著。姬雨輕輕敲門,不一會(huì)兒,童子開門。一眼看到童子,姬雨懸著的驚懼之心落定幾分,朝童子打一揖道:“請(qǐng)問童子,鬼谷先生可在?” 童子正在打掃廟院,手中還拿著掃把,見她一身白服,似吃一驚,仔細(xì)打量一番,方才回揖一禮,輕聲問道:“jiejie可是玉蟬兒?” 姬雨暗吃一驚:“玉蟬兒?我——” 童子似是認(rèn)準(zhǔn)了,指指大殿:“玉蟬兒jiejie,家?guī)熣趶R中候你!” 姬雨走進(jìn)廟殿,眼睛四下打量。 整個(gè)廟殿,里外皆已清掃完畢,所有物什均已擺放齊整,軒轅泥塑上的浮塵也被掃個(gè)干凈。顯然,他們正在準(zhǔn)備離去。鬼谷子端坐于軒轅塑像前,眼睛微閉。 姬雨放下琴盒,跪于地上,不無忐忑地說:“小女子叩見先生?!?/br> 鬼谷子依然是兩眼微閉,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有在意她的存在。 姬雨再次叩道:“小女子叩見先生!” 鬼谷子微微睜開眼睛,心頭微微一震,嘴角啟動(dòng):“姑娘為何身披重孝?” 姬雨失聲悲哭:“母后她——她——” 鬼谷子再次沉默,不知過有多久,方才長嘆一聲,緩緩說道:“你母后終得解脫,可喜可賀。姑娘此來,欲求何事?” 姬雨泣道:“果如先生所言,羅網(wǎng)張來,玉蟬兒走投無路,欲隨先生遠(yuǎn)遁山林,懇求先生容留?!痹俅芜凳?,聲淚俱下。 “山林雖有自在,卻是寂寞之地,只怕姑娘耐熬不住?!?/br> “小女子早已厭倦塵世喧囂,無心他求,愿與先生終老林莽,潛心向道?!?/br> 鬼谷子沉思有頃,點(diǎn)頭道:“老朽觀你是個(gè)道器,收留你了。你既以玉蟬兒為喻,自今日始,就叫玉蟬兒吧?!?/br> 姬雨重重叩首,悲喜交集:“玉蟬兒謝先生賜名!” 伊水河邊的軒里村,蘇家大院里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氣。院門外面并排列著三口鐵鍋,一口烹豬,一口烹羊,另外一口烹了一只牛頭。 全村人都在幫忙,院中人來人去,甚是熱鬧。申時(shí)左右,一輛披紅掛彩的牛車在鑼鼓聲中徐徐行至村中,漸至蘇家院落的柴扉外面。 蘇厲遠(yuǎn)遠(yuǎn)望到彩車過來,忙將精選過的一捆干竹點(diǎn)燃,不一會(huì)兒,火苗躥起,爆裂的竹節(jié)噼里啪啦,聲聲脆響。爆竹聲中,一行人抬著嫁妝走進(jìn)蘇家院門。鑼鼓聲更見響徹。 正在洞房里忙事的麻姑兒見彩車停好,趕忙走到院里,朗聲叫道:“老哥兒,新人到了,快叫新婿出來接人!” 蘇虎幾步跨進(jìn)正堂里間,見蘇秦依舊爛醉如泥,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蘇虎的臉色越變越難看,蹭蹭幾步走到灶間,舀來一瓢涼水,猛地澆在蘇秦臉上。 蘇秦睡得正香,遭涼水一澆,打了個(gè)驚戰(zhàn),睜眼一看情勢不對(duì),急又閉眼,連揉幾揉,再次睜開,認(rèn)準(zhǔn)了是在自己家中,一時(shí)大怔。 不一會(huì)兒,蘇虎再次進(jìn)來,手中拿著一套新做的衣服,“嗖”地扔在炕上,低聲喝道:“人都到了,還不趕快換上?” 蘇秦越發(fā)驚訝,似乎仍在夢中。蘇虎瞪一眼旁邊的蘇代,蘇代趕忙過去,為蘇秦穿上新郎服飾。 蘇秦一頭霧水,朝蘇代問道:“這——這是為——為何?” 蘇代悄聲說道:“二哥,二嫂已到門外了!” 蘇秦更是摸不著頭腦:“二——二嫂?誰——誰家二——二嫂?” 說話間,蘇代已將蘇秦的衣裳穿好,戴上冠帶,端詳一陣,甚是滿意,這才和盤托出:“今兒是二哥大喜日子,阿大為二哥娶了二嫂,新人已在門口了!” 蘇秦驚得呆了,兩眼直視蘇虎。 蘇虎白他一眼:“還愣在這里?快去擦把臉,到彩車上抱新人進(jìn)門!” 蘇秦似是終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手指蘇虎,嘴唇哆嗦:“阿——阿大——” 說話間,蘇秦刷刷幾下就將穿在身上的新郎衣裳脫下,“啪”地摔在地上,解下冠帶,一一拋到一邊,倒頭呼呼又睡。 院外人聲鼎沸,麻姑兒嬉笑著扯起嗓門在院中催叫:“老哥兒,新婦等得不耐煩了,快叫新婿出來!” 蘇虎真正急了,斜眼示意蘇代,蘇代再到炕上去揪蘇秦,見他仍然如一攤爛泥般躺著,搖頭道:“阿大,看這樣子,二哥的酒勁兒尚未過來!” “什么沒過來?他是裝的!” 新婿遲遲不出來,院門外面的鑼鼓也就越敲越緊,聲聲催促,圍觀的人群更是紛紛起哄,不斷有口哨聲吹出。 麻姑再也笑不出來,噌噌跑到堂屋,尋到蘇虎,大叫道:“新婿呢?” 蘇虎指指炕頭。 麻姑看到蘇秦的那副模樣,急得跺腳:“這這這——新婿醉成這樣,沒人出去抱新人,新人就沒法下車!新人不下車,不拜天地,不入洞房,可咋個(gè)收?qǐng)瞿兀俊痹谖葜羞B轉(zhuǎn)幾圈,眼角瞥到蘇代,眉頭一動(dòng),“有了!” 蘇虎急道:“什么有了?” 麻姑的目光落在蘇代身上:“蘇代,你得幫個(gè)忙,穿上你二哥的新朗服,先把新夫人抱回來再說!” 蘇代面色緋紅,急道:“我是小叔子,哪能去碰嫂子呢?” 麻姑嘻嘻笑道:“你是小叔子,抱著不妥,就背上!只要背進(jìn)院里,背到堂屋,就算娶進(jìn)家里了!” 蘇代再欲推托,蘇虎喝道:“你小子也來上勁!麻姑叫你去背,你就去背,嘟噥個(gè)啥?” 沒辦法,蘇代只好穿上新婿的服飾,撅嘴跟從麻姑走出堂門,趕到院門外面,見伴娘早已扶著新夫人候在車邊。蘇代勾起腦袋,閉上眼睛,彎腰背起嫂子就走。 及至此時(shí),眾人皆知新婿喝多酒了,因而并未在意。只是這新夫人不是抱的,而是背的;背新人的不是新婿,而是小叔子,眾人幾曾見過這等奇事,哄笑聲更見響亮。敲鑼打鼓的,吹笙弄管的,此時(shí)也都得了底細(xì),無不使出全身力氣,直將新人一直送至正堂門口方才歇手。 新人到堂,依照周地習(xí)俗,接下來就是拜天、地、宗、親。這一關(guān)不好再請(qǐng)他人替代,麻姑想了一想,對(duì)蘇虎耳語一番。蘇虎將幾個(gè)年輕人召到一邊,交待一番。幾人見是樂子,滿口應(yīng)承。 頃刻間,幾人走進(jìn)里屋炕上,七手八腳地死死扭住蘇秦,將新婿的服飾強(qiáng)行套上,架起他走到堂間。 麻姑高叫:“一拜天地!” 伴娘上前扶住新婦,這邊幾人扭住蘇秦,總算對(duì)天地拜了三拜。 麻姑又叫:“二拜列祖列宗!” 蘇秦又被按住,拜了堂上早已擺好了的列祖牌位,接著拜了高堂,也就是父母雙親。 麻姑朗聲再唱:“夫妻對(duì)拜!” 新夫人轉(zhuǎn)過身來,面對(duì)蘇秦,深鞠一躬。蘇秦卻是硬著腰桿死不鞠躬,被人強(qiáng)按下去。 看到木已成舟,麻姑郎聲唱道:“新婿、新婦入洞房!” 蘇秦呆在那里,臉色烏青,酒精早讓肝火驅(qū)走了。 鑼鼓聲再度響起。 已是大了肚子的蘇厲妻子攙起新婦,扶入洞房。就在此時(shí),不知是誰叫道:“快看哪,新夫人是個(gè)跛腳!” 眾人皆吃一驚,抬眼望去,果見新夫人一跛一跛,盡皆哄笑起來。 人群中不知是誰笑道:“嘿,還甭說,他們二人,真是匹配哩!” 有人接道:“對(duì)對(duì)對(duì),結(jié)巴配跛腳,天作之合呀!” 眾人又是一番哄笑。 蘇虎耳根發(fā)熱,怔有半日,方才愣過神來,恨恨地剜了麻姑一眼,轉(zhuǎn)向僵在那兒的蘇秦,大聲吼道:“愣個(gè)什么?快進(jìn)洞房!” 幾個(gè)小伙子扭住蘇秦,正欲將他強(qiáng)行送入洞房,蘇秦陡然來了無窮力氣,兩臂猛甩一下,掙脫出來,一個(gè)轉(zhuǎn)身,兩只大眼怒視蘇虎,似要噴出烈焰。 眾人見狀,無不驚愕。蘇虎也是一怔,不過,馬上也就轉(zhuǎn)換過角色,逼視蘇秦道:“你小子,敢這樣瞪我?”話音落處,一步一步逼近蘇秦,欲將他逼入洞房。 蘇秦本能地后退,目光卻是絲毫不讓。蘇秦此前雖不聽話,卻從未如此頂撞,何況又是在這涉及蘇家面皮的重大場合下。想到近些日來蘇秦的所作所為,眼下又如此不顧體面,蘇虎一時(shí)氣得昏了,竟也忘了是蘇秦的大喜日子,順手抄起頂門棍子,高高揚(yáng)在空中。 蘇秦竟是毫不閃避。蘇虎顫了兩手,朝前猛地一沖,劈肩打下。眼見蘇虎動(dòng)了真的,站在蘇秦身邊的大哥蘇厲猛地扯過蘇秦胳膊,將他一把拉開。蘇虎一棍打空,身體失去平衡,一個(gè)踉蹌,額頭剛巧撞在堂案角上,頃刻倒地,鮮血流淌。 看熱鬧的見鬧出人命來了,哪里還敢哄笑,齊圍上去搶救,堂中一片混亂。 蘇秦也是傻了,釘在那兒好一陣子,見蘇虎總算悠悠醒來,眾人也不再顧及他,靈機(jī)一動(dòng),悄悄挪出屋子,趁亂溜出院子。 蘇秦一路小跑,趕到渡口,天色已是黑定。蘇秦尋不到船,當(dāng)即脫去衣服,跳入伊水,泅過河,徑奔洛陽而去。 蘇秦走進(jìn)王城時(shí),已是人定。蘇秦趕到貴人居,來到張儀租住的小院,敲門半日,毫無回應(yīng)。蘇秦急了,“賢弟、小順兒”等連喊數(shù)聲,亦無應(yīng)答。 直到此時(shí),蘇秦方才留意院門,見上面竟然掛著一把冷冷的銅鎖。蘇秦甚覺納悶兒,急尋店家,又敲半日房門。許是由于天氣太熱,店家尚未完全睡去,聞聲開門,見是蘇秦,趕忙揖禮:“是蘇士子,這么晚了,你還不歇息?” 蘇秦還過一揖:“請(qǐng)問掌——掌柜,張——張士子何——何處去了?” “張士子收到家信,說是母親病危,連夜走了!” 蘇秦心中一驚,暗自思忖:“看來,那日先生所言,真還靈驗(yàn)。我這大喜已是確實(shí)。賢弟母親病危,若依先生預(yù)言,只怕兇多吉少!不行,既與賢弟義結(jié)金蘭,賢弟之母,亦為我母,我當(dāng)前去看望才是!” 想至此處,蘇秦抱拳問道:“請(qǐng)——請(qǐng)問掌——掌柜,張——張士子家——家——家居何——何處?” “聽小順兒說起過,在河西少梁,具體何處,在下也是不知!” 蘇秦也早知曉張儀家住河西,見他也不知具體何處,揖道:“謝——謝掌——掌柜了!” 店家順口問道:“這么晚了,蘇士子何處安歇?” 蘇秦面呈難色:“這——” 店家二話沒說,從袖中摸出一把銅鑰匙遞與蘇秦:“這是張士子還回的鑰匙,你先睡下,及至天明,你再還回來就是!” 蘇秦接過鑰匙,抱拳謝過,前往西廂房,在自己原來的炕上睡了。 翌日晨起,蘇秦還過鑰匙,見囊中剩有十幾枚銅幣,想起是張儀給的,遂到街上買了些干糧和幾雙草鞋,準(zhǔn)備前往河西,一則探望張儀,二則徹底離開軒里。這個(gè)家,他實(shí)在待不下去了。 蘇秦掮上干糧,正欲上路,陡然想起琴師。前一陣子,學(xué)宮解散,琴師得閑,給他不少指點(diǎn),還手把手地教他彈琴。他這一去,不定何時(shí)才能回來,理應(yīng)向他道別才是。這樣想著,蘇秦就又頓住步子,轉(zhuǎn)身朝太學(xué)方向走去。 正走之間,迎面“得得”馳來一輛軺車。這是一條窄街,蘇秦趕忙避至道旁,側(cè)身讓車。不想軺車馳至,竟是戛然而止。蘇秦正自奇怪,車上有人叫道:“蘇士子——” 蘇秦大驚,扭頭看去,喊話之人竟是琴師。蘇秦又驚又喜,趕忙迎上,深深一揖:“晚——晚生蘇——蘇秦見——見過先——先生!” 琴師緩緩走下軺車,還了一禮,模樣甚是哀傷:“老朽見過士子!” 見琴師兩眼紅腫,蘇秦甚是詫異:“請(qǐng)問先——先生,何——何事傷——傷——傷悲?” 琴師見問,再次抹淚,搖頭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哪!” 蘇秦一怔,急急問道:“何——何人欺——欺負(fù)先——先生?” “非欺老朽,欺大周天子也!” 蘇秦愈加驚訝:“何人欺——欺——欺負(fù)大——大周天——天子?” “唉,”琴師長嘆一聲,“前番秦、魏聘親,逼迫雪公主遠(yuǎn)嫁燕邦。此番秦人興兵洛水,再次相逼,強(qiáng)聘雨公主。娘娘原本有病,經(jīng)不住這些傷悲,昨夜駕崩。雨公主不堪相逼,出宮而逃,迄今生死未明——” 琴師一番話,蘇秦直聽得心驚rou跳,張口結(jié)舌,好半日,方才回過神來:“娘——娘娘駕——駕崩?雨——雨公主出——出走?” “痛哉,痛哉!”琴師連連搖頭,“堂堂大周,竟遭蠻夷之邦苦苦相逼,國破家亡,妻子離散,天理何在?天理何——在——”悵然出涕,泣不成聲。 蘇秦終于明白,洛水岸邊扎下的秦人軍帳,原為逼聘雨公主而來!想到雪公主遠(yuǎn)嫁燕邦,雨公主今又逃婚而去,看來,這個(gè)天下,即使天子公主,也無半分自由。聯(lián)想自己也為逃婚出走,蘇秦同病相憐,由不得一番傷悲,陪琴師落下好多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