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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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秦?”龐涓假作不知,“咦,此等大事,在下為何不知?” 龐涓顯然是在故意裝傻搪塞。 蘇秦心里微涼,遲疑一下,接著說道:“在下力勸,陛下不聽,只說已與楚、齊、韓三王議定此事了,不可更改。在下越想越覺得情勢緊急,別無他法,前來求助龐兄。龐兄,眼下能勸陛下、救縱親的,莫過于龐兄了。” “請問蘇兄,即使伐秦,有何不妥嗎?” “伐秦并無不妥,眼下卻非時機?!?/br> “請?zhí)K兄詳解?!?/br> “在谷中時,先生曾言,欲成大事,須天、地、人三元皆和。縱親初成,六國之氣始通,而秦人之氣固凝,我不占天時;秦為四塞之國,易守難攻,我不占地利;六國雖縱,但內(nèi)爭未除,偏見各執(zhí),軍力參差,將帥互疑,協(xié)調(diào)艱難,軍馬錯綜,實為烏合之眾。以烏合之眾,擊守險恃勢之敵,若再倉促行之,勝機何在?” 其實,蘇秦說的只是外在,而楚、齊二君極力慫恿魏王伐秦的內(nèi)在原因,他只是預(yù)感,且說不出口,尤其是對龐涓。合縱初成,如果和盤端出他的推斷,無疑會在列國間平添猜忌,極有可能導(dǎo)致縱親國失和,使前面努力成為泡影。 這些理由自然不能說服龐涓,但他也不點破,順口應(yīng)道:“蘇兄看得高遠,在下佩服。伐秦之事,在下真還不知。不過,假定是真的,假定陛下已與列國商定,事情真就難辦了。在下只是魏臣,即使說服陛下,也無法說服列國諸君?!?/br> “龐兄只需說服陛下即可,其他諸君,在下自去努力?!?/br> “好吧,在下這就隨蘇兄勸諫陛下?!?/br> 趕至惠王行轅,已是傍黑。 見是二人,惠王早已明白就里,面上卻故作驚訝:“咦,寡人正欲召請二位,這還沒傳旨呢,二位竟就來了!” “呵呵呵,”龐涓手指蘇秦,接過話頭,“陛下的心思,蘇子早就忖出了。方才微臣正向蘇子稟報一樁急事,未及說完,蘇子陡然打斷微臣,說是陛下召請,催微臣速來。微臣不信,說陛下既有召請,方才為何不說?蘇子說,方才陛下沒有召請,是這陣兒才召請的。微臣驚問,陛下這陣兒召請,蘇兄緣何知曉?蘇子說,在谷中時,得先生傳授通心術(shù),是以知曉。你若不信,一去即知。微臣將信將疑,隨他前來,陛下果真召請呢!” “哦?”惠王轉(zhuǎn)望蘇秦,“前番淳于子來訪,寡人心中所想,無不被他言中。寡人再三問他何以知之,他只笑不說,向寡人賣關(guān)子。淳于子走后,寡人百思不得其解,龐愛卿不說,寡人還不知道這是通心術(shù)呢!” 蘇秦拱手應(yīng)道:“通心之術(shù)見于得道之人,微臣不敢奢望。是龐將軍取笑微臣,陛下不可當真。” 魏惠王長出一口氣,呵呵笑幾聲:“沒有就好。果真如此,寡人啥都不敢想了!” 幾人皆笑。 “龐愛卿,”魏惠王轉(zhuǎn)向龐涓,“方才你說,你有急事稟報蘇子,是何急事,可否讓寡人聽聽?” 龐涓斂起笑:“回奏陛下,蘇兄家住洛陽,此番會盟,因事務(wù)繁忙,屢過家門而未入。微臣想起此事,惦念蘇兄家人,使下人探望,意外得知,蘇兄尊父,也即微臣世伯,他……他老人家……”頓住不語。 “他怎么了?”惠王探身問道。 “聽下人說,數(shù)年來,世伯一直臥病在床,近幾日病情陡然加重,看那樣子,怕是兇多吉少,?!T诘┫σ?!”龐涓以袖揉眼。 “哦,是這樣!”魏惠王自語一聲,有點夸張地搖頭,嘆道,“唉,都怪寡人,這些日來只顧天下大事,竟沒過問蘇愛卿家事,這這這……寡人粗心哪!” 看到君臣二人如是演戲,蘇秦心底透涼,輕出一嘆,垂下頭去。 魏惠王聽得真切,扭頭看著他:“蘇愛卿。” 蘇秦抬頭:“微臣在?!?/br> “令尊久病于榻,愛卿過家門卻不能盡孝,過在寡人。仲尼曰,‘天地之性,惟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矍爸畡?wù),萬事皆小,惟令尊貴體為大。愛卿速去準備,明日起程,回鄉(xiāng)省親!” “陛下——”蘇秦心頭一顫,翻身跪起強求,剛剛張口,外面一陣腳步聲響,公子卬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 因是一身戎裝,公子卬以軍職身份單膝跪地,朗聲奏道:“啟奏父王,兒臣魏卬求戰(zhàn)!” 幾人皆是一怔,蘇秦只好將擠到唇邊的話生生吞回。 “求戰(zhàn)?”魏惠王盯著他,“你求何戰(zhàn)?” “伐秦!兒臣愿做馬前走卒,率敢死之士,攻打頭陣,誓奪河西!” 魏惠王看一會兒龐涓,看一會兒蘇秦,又看一會兒公子卬,爆出一串長笑:“哈——” “父王?”公子卬被他笑得愣了。 “卬兒!”魏惠王止住笑,晃著腦袋,“你倒是來得正好!你不是想攻打頭陣嗎?寡人這就成全你!” “謝父王!” “魏卬聽旨!” “兒臣在!” “明日晨起,六國共相蘇秦還鄉(xiāng)省親,為父盡孝。寡人以縱約長名義,封你為省親專使,護衛(wèi)蘇相國前往洛陽省親,隨帶寡人御醫(yī),為蘇老先生診治頑疾,不得有誤!” 魏惠王陡然降下這道旨來,大出公子卬所料。呆愣一時,他才反應(yīng)過來,急紅眼道:“父王?” “還有,”惠王擺手止住他,“蘇子是周室屬民,貴為六國共相,此番也算衣錦還鄉(xiāng)。原先的縱親人馬,除幾位公子、公孫忙于合縱司外,其余人等,一個不可少,為蘇子和列國長個面子,莫讓周人瞧得低了!你還須多備銀兩,選好風(fēng)水寶地,為蘇子設(shè)立宗祠,修筑家廟。蘇子倡導(dǎo)合縱,造福天下,蘇門理當光大!” “父王——”公子卬雙膝跪地,叩得咚咚直響。 “你敢不聽旨?”魏惠王陡然變聲,虎起臉來。 公子卬泣淚叩首:“兒臣……領(lǐng)旨!” 第十一章調(diào)虎離山,魏王遣蘇秦還鄉(xiāng) 蘇秦第一個走出惠王行轅,步調(diào)極慢,步幅極小,好像腳后面拖著兩塊石頭。 接著走出的是公子卬,神情更是沮喪。聽著暗夜里蘇秦一下接一下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公子卬心底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仰天長嘆一聲,緩步走向自己營帳。走有幾步,公子卬想想不死心,就又拐回來,豎槍般立于轅門之外。 又候半個時辰,龐涓大步邁出轅門。 一見是他,龐涓站住腳步:“公子?你為何站在此處?” 公子卬拱手揖道:“恭候上將軍!” “哦?” “上將軍!”公子卬咬會兒嘴唇,“末……末將求你一事!” 龐涓打個怔,撲哧笑道:“什么末將不末將的?公子有話,盡管吩咐就是!” “上將軍,末將……”公子卬聲音哽咽,“末將自幼酷愛戰(zhàn)陣,讀過幾部兵書,習(xí)過一點槍棒,就自命不凡,目中無人,依仗父王不可一世,更在jian賊陳軫蠱惑下,做出許多蠢事,尤其是丟失河西。上將軍有所不知,那陣兒,末……末將本不想活,是那jian賊不讓末將死,末將……茍活,生不如死?。『髞睚R人伐我,末將幾欲振作,卻是功力不濟,連戰(zhàn)皆敗,被國人罵作繡花枕頭,三軍不服,士氣低落。末將仍舊不知高低,直到遇見上將軍,末將方知如何帶兵。再后又從蘇子合縱,末將更覺才智疏淺。今日列國縱親伐秦,天賜良機,末將……上將軍,末將混到這個份上,功業(yè)已無用處。末將……末將只想手提長槍,跨越河水,沖向河西,與秦人決一死戰(zhàn),為……河西捐……捐……”泣不成言。 “公子——”聽到公子卬如是表明心跡,龐涓大是感動,緊緊握住公子卬的手。 “為向河西的數(shù)萬英靈有個交代,卬求上將軍成全!卬一不爭先鋒,二不爭副將,三不爭功名,只求作為大魏武卒,第一個渡……渡……”公子卬情真意切,再度哽咽。 龐涓感慨萬千,將公子卬的手握得更緊了:“公子之心,涓弟今日始知!唉,不瞞公子,過去這幾年,涓弟雖說看重公子,卻也只在表面。打今日始,涓弟從內(nèi)中看重公子了!” “謝上將軍!”公子卬抽回手,“卬表面花哨,實際膚淺,是個粗人。今來求戰(zhàn),滿指望父王能夠成全,不想父王他——” “公子,請聽涓弟一言!” “上將軍請講。” “公子是想單憑一時氣盛,像那數(shù)萬將士一樣捐軀河西呢,還是想擊垮秦人,奪回河西,馬踏秦川,為那些死難將士復(fù)仇?” “馬踏秦川,為死難將士復(fù)仇!” “若是如此,公子就應(yīng)奉陛下之旨,陪同蘇子省親?!?/br> “此話怎講?” “六國伐秦,只有蘇子持異議。眼下蘇子是六國共相,燕、趙二君皆聽他的,列國君上也都買他面子。此人不肯征伐,我等如何成功?剛巧蘇伯父生病,生命垂危,陛下靈機一動,旨令他省親盡孝,明為衣錦還鄉(xiāng),實乃調(diào)虎離山,免得他礙手礙腳,妨害大事。陛下讓公子陪同蘇子,可謂是知人善任。一則公子風(fēng)雅,二則公子經(jīng)年來一直監(jiān)察蘇子,熟知他的套路,三則公子身貴位重,有所安排,蘇子即使不悅,也不好推阻?!?/br> “這——” “眼下伐秦,萬事俱備,如何拖住蘇子,實乃當務(wù)之急。公子能拖幾日是幾日,能拖多久是多久。公子成功了,伐秦也就成功一半。不是龐涓托大,若無后顧之憂,單我大魏三軍伐秦,即使不能馬踏秦川,收回河西當不在話下,何況今日六國縱親,數(shù)十萬大軍壓境,縱使秦人有神魔護佑,此番必也是在劫難逃了!” 公子卬思考半晌,終于點頭應(yīng)允:“既如此說,在下這就陪同蘇子省親,管叫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無暇他顧!” “公子只管前去。至于公子首當其沖、西渡河水為河西殉國將士復(fù)仇之事,自有涓弟安排。一如蘇秦所言,伐秦是大事,倉促不得。待涓弟萬事齊備,三軍進發(fā)之時,涓弟必定請回公子,拜公子為渡河先鋒,一遂夙愿,為大魏雪河西舊恥!” 公子卬雙目放光,緊握龐涓之手:“謝上將軍成全!” 夜深了。 是月黑天,軒里村一片陰暗,只在蘇家院落里現(xiàn)出幾縷燈光。 燈光從正堂里射出。當堂,蘇厲、蘇代坐一席,三個妯娌另坐一席,誰也沒有說話,表情無不嚴肅。娃子們不在,顯然都已睡去。 坐有一時,蘇厲抬起頭,聲音嘶?。骸鞍⒋笠幻詳?shù)日,看這樣子,怕是撐不了幾日?!?/br> 小喜兒抽泣起來。兩個妯娌一聽,也都嗚嗚咽咽,掩口抹淚。許是害怕吵醒娃子們,幾個女人都沒哭出聲。 “哭個啥?”蘇代目光斜向妻子,責(zé)道,“阿大這還沒咽氣呢!” 幾個女人止聲。 “二弟不在家,”蘇厲緩緩接道,“家中就咱幾個主事。作為兄長,我先說兩句。去年雨水不好,收成差,日子比往年緊巴??刹痪空φf,咱不能委屈阿大。阿大cao勞一生,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只說一點,阿大的后事兒咋說也得像個樣子。我粗略算過,要是置口柏棺,請個樂班,再加上老衣、冥器等,少說也得五金。我是兄長,出三金!”轉(zhuǎn)向妻子,囁嚅,“順兒他媽,你看中不?” “家里連銅板也沒幾枚,哪兒偷三金去?”妻子恨恨地剜他一眼,出氣聲一下子粗了。 蘇厲表情難堪,埋下頭去。 “你是不是想學(xué)二弟,也賣地去?阿大這病咋得的,你想讓阿大合不上眼,是不?”蘇厲妻不依不饒。 蘇厲的頭埋得更低。 場面極是尷尬。 許久,見蘇代遲遲不說話,蘇代妻急了,盯他一眼:“他大,咋不說話呀?阿大這事兒,咱不能讓大哥掏大頭!” 蘇代正欲說話,小喜兒默默起身,一聲不響地走出堂門。 望著她的背影,蘇代面孔漲紅,聲音幾乎是喃出來的:“大哥說得是,二哥不在家,不能打他的賬。阿大的后事兒,說啥也不能讓你多掏。不究花多少,咱兄弟倆均攤!” “這咋中哩,我——”蘇厲看一眼妻子,生生憋住后面的話。 正在冷場,小喜兒復(fù)走進來,提著一個重重的罐子,在席上跪下,緩緩說道:“大哥,大嫂,三弟,妹子,我沒有多少錢,就攢這點,盡在罐里,你們數(shù)數(shù),不究多少,都給阿大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蘇厲妻來勁頭了,伸手拉過罐子,先掂一掂,后伸手一探,驚叫:“天哪,妹子哪來恁多銅錢?來,嫂子數(shù)數(shù)看!” 蘇厲妻將罐子一忽啦倒在地上,竟有一大堆,有銅幣,還有幾粒金豆子,看得眾人眼珠兒也直了。 蘇厲妻緩過神來,轉(zhuǎn)向小喜兒:“妹子呀,你咋攢的?” 小喜兒淡淡應(yīng)道:“賣布攢一些,年前我阿大過世時也留一些。我就能出這點,差多差少,就由哥、嫂、弟、妹補齊?!?/br> “這咋中呢?”蘇厲急道,“二妹子,這都用去了,你日子咋過?” 小喜兒苦澀一笑:“妹子一張口,兩只手,不究咋辦,都能過?!?/br> 翌日早晨,日頭升起時,蘇虎突然醒來,張開大口,不住地巴咂嘴皮子。一直陪在榻邊的蘇姚氏聽見響聲,趕忙遞過水碗,喂他幾口。 蘇虎不無艱難地喃出兩個字:“秦兒……” 蘇姚氏急忙跑到外面,大叫:“厲兒、代兒,快來,你阿大醒了!” 大人娃子聽到喊聲,全跑進來,齊刷刷地跪在榻前。